杨氏忙将孙氏摁住:“弟妹别跟我生分,快些坐下,我自去便是。”说完匆匆走了出去。
“夫人,我们是回宿丹阁还是去看看小姐?”水月扶着杨氏轻声问道。
杨氏抚额,轻皱眉头道“这几日忙乱,先不去欣儿那,回屋歇息罢。亏着你有眼色,将我支出来。”
水月笑道:“奴婢时时窥着夫人的神色呢,就怕夫人费神累着身子,那老爷不得狠罚我们这些做下人的。”
杨氏听后也觉心间舒坦,只笑着戳戳水月的额头道:“偏你油嘴滑舌,看我哪日将你发配了。”
水月知晓杨氏是说笑,也笑答:“我便死缠着夫人,哪也不去,只想好生伺候夫人。”
祭祖完毕后,苏永顺随兄长来到书房,苏永昌从柜中取出一个狭长和盒子,递到苏永顺面前道:“早先你名下的产业,皆被你败光,父亲将这些铺子都剔除苏家产业。我一一为你赎回,存在我这多时,只等你回来,铺子自前年就开始盈余,只田产因部分地区连年干旱,有些还处于亏损的状态。本想等全部都开始盈利,给你送至乡下,让你有所依靠,手头有钱心中有底,如今都交还于你,你好生操持吧。”
苏永顺拿着盒子,微微颤抖着双手,不敢置信的看着苏永昌,一时开不了口。
苏永昌看着弟弟,劝道:“你不要埋怨父亲,他这一生刚正不阿,你所做之事叫他失望,他又如何不心痛,如今父亲已逝世,你连最后一眼都没见上。唉!只盼你今后好好过活,莫再沾赌。”
听到这,苏永顺终是没忍住,放声大哭,哭自己不孝,未尽人子孝道,悔自己贪赌,害自己被逐家门。
此刻哭的比来时更真心些,抱着兄长的大腿,跪地忏悔,苏永昌扶起弟弟,替他擦净满面泪水,自己也眼中有泪道:“你且好好地,过去的只当买个教训,人总要往前走。”苏永顺连连点头应下。
末了,一番洗漱净面后,苏永昌将苏永顺送到门边,道:“永顺,当年...算了,改日再说吧。”苏永昌待张口与他说说当年他赌之一事尚有疑虑,想想此时不合时宜,只好另寻他日再谈。
苏永顺有些不明所以,但见兄长摆了摆手示意无事,只得点点头离开。
第十二章 春朝碧波行(上)
薄雾笼罩,湖面蒸腾升起的青烟,好似处于仙境一般。
水波荡漾,推出圈圈波纹,一艘如楼般高大的船行于湖上,蓬帆迎风扬起。
船上筑有两层,分成数间房室,墙壁皆有雕花,地铺红木,以防受潮,布置华丽,床榻桌椅一应俱全,与地面房屋一般无二。
晨起微凉,此时虽是春季,太阳尚未升起,薄雾带着寒气,冻得几个贪艳爱俏的婢子瑟瑟发抖。
杨氏带着苏欣坐于舱房中,请来了孙氏和苏锦绣一同用茶,互相见礼后,围于桌边蒲团跪坐下来。
水月取来碧螺春冲泡,用茶匙取出茶叶,置于早已用热水浸过三分的杯中。
茶叶一放便被温过的空杯逼出清香,从一旁红泥火炉上取过砂铫,其中水早已沸过,静置片刻待其温度稍降,注入茶杯中,杯中茶叶白毫隐翠,色泽银绿,原本蜷曲成螺状伸展开来,如碧云翻卷,瞬时一室香气四溢。
这期间,苏锦绣偷偷抬眼打量着苏欣,只见她梳了一个单螺髻,上佩一枚繁花浮雕如意纹华胜,旁插一只玉镂雕云凤纹金簪,再无旁的装饰。
身着玉色缕金绣兰花绸衣,藕荷色如意缠枝襦裙,旁的姑娘今日都盛装打扮,偏她素着一张脸。
这一身简易装扮,若日常在家倒无不可,只出来做客素了些,面上尚带着困意,一看便是不愿来的。
苏锦绣所料不错,苏欣大早被叫醒装扮,心中不乐,嘱咐往简单了打扮,也不让春柳给她化妆,困顿的含着一泡眼泪就被催着出了门。
苏欣也知晓这种宴会,官家子女云集,自己这种商贾身份便是再怎么装扮,也入不得那些人的眼。
况且自家是益阳首富之事在场无人不晓,又何须盛装打扮假充气势,徒增笑柄罢了,苏欣不曾在意别人的目光,也无需讨好她们,乐得自在。
苏锦绣在暗地打量苏欣,苏欣也正欣赏着苏锦绣,真是好一副西子美人图。
通身着妆锻素雪细叶薄轻碧色纱,进屋时行止间白色绣银月琼花襦裙时闪时现。提裙入座脚露出粉白玉莲软底鞋,可谓是一步一景。
垂鬟分肖髻上插支玉珠荷花翠玉步摇,白翡翠金花挂珠钗,发间点缀着零星杏黄素绢花,聘聘袅袅,正应春朝。
本只六分丽色,也显现出九分袅娜,剩下一分给那叫清茶熏红的两颊。
苏欣在心中暗赞自家堂姐装扮俏丽,这般豆蔻少女,谁看了不心痒痒。
只是今日作这般装扮,颇费了番心思,看来是为自己婚事发急。
细想也是,居于禹州五载,现今归来,富贵之家皆不识,想找好的婆家,每一场宴会都需费一番心思,装扮出最好的一面才是。
苏欣看得出来,杨氏自然也能看出来,但春天清晨尚寒,苏锦绣这般穿着,却有些少了,冻得瑟瑟发抖。
杨氏到底怕苏锦绣凉着,遣人给她披上薄披风,苏锦绣只觉心中所想叫人看透,原本因羞怯微红的双颊霎时通红发热。
“阿娘,为何这般早便登船,宴会不是在晌午么?”
苏欣打了个哈欠,含泪问道,苏锦绣依旧挺背端坐,垂首目视茶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