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奈道:“刘旻,你就卖朕一个面子, 先放开弘儿,有话好好说,何况证据也不充分不是么?”
刘旻盯着燕皇看了一会儿, 一侧嘴角邪气上扬,朝手下扬了扬下巴, 手下立刻拿出手铐脚镣将萧弘绑了起来。
“刘旻!!!你当朕死的不成?!!!”
燕皇怒极,萧弘再怎么犯错, 终究是自己儿子, 他能惩罚他, 可不见得乐意外人来教训他儿子。
他试图去拔墙上的挂剑, 可惜还未碰到剑柄就被刘旻牢牢制住, 手腕被扣得死死的,半点挣脱不得。
刘旻对燕皇的谩骂恍若未闻, 笑眯眯地问他:“请问陛下,大燕律法中哪条标明了御史台需要卖足陛下的面子呢?”
说罢, 刘旻从袖中拿出一支羽镖,毛色纯白,与苏绾手中那支竟出奇相似!
他拔出羽毛,从里面抽出一卷泛黄的纸条,递给燕皇,道:“陛下,究竟如何,您还是自个儿看看吧。”
燕皇将信将疑地接过,打开一看,顿时气血上涌,一阵头晕目眩,险些站不稳脚。
刘旻收好羽镖,对下属道:“带走。”
萧弘被勒得死疼,眼见自己就要被带走,朝燕皇大喊:“父皇!父皇救我!!”
可惜燕皇沉浸在震惊中久久不能自拔,对萧弘的求救声毫无反应,他就这样被御史台拖走了。
*
“殿下好计策!相信这次那位阿三定不能再嚣张!”
单淇喜笑颜开,向萧烬连连道贺,却被他狠狠敲了个爆栗子。
“哎呦!殿下,您干嘛打我?”
萧烬哼道:“打你是为了让你长长记性,尘埃尚未落定,切不可掉以轻心,你当萧弘是棉花做的?”
苏绾递上金桔茶,盛入少许蜂蜜,“给,今日尘大,润润嗓子。”
又转身对单淇道:“你家殿下说的不错,目前陛下还未给出具体的惩罚,况且萧弘是被刘旻当面逮捕的,我们现在吃不准陛下内心到底是怎么想的,毕竟三皇子日前风头正盛,又颇得圣宠,搞不好陛下一个心软,又放了他。”
萧烬亦点头附和:“没错,正是如此。不过倒不是怕陛下放了他,有刘旻在,陛下再心疼他那阿三,也不敢随意坏了祖宗的规矩,需得小心那位丽妃娘娘,她媚功十足,哪天在陛下耳边吹吹枕边风,就怕陛下耐不住美人计的诱惑。”
单淇皱眉道:“丽妃那边确实麻烦,那殿下打算怎么办?”
萧烬未有回应,而是转头看向了苏绾。
只见苏绾将一片玉兰花瓣系在一只白鸽的爪上,白鸽撒娇地在她掌心蹭蹭,待她摸摸它的小脑袋,这才心满意足地飞走,直到完全融入浓浓的夜色。
单淇问:“这是送去那位手里?”
苏绾回身:“不错。”
单淇不安道:“那位如此清高,岂会乐意掺入这等混糟事?”
苏绾听了挑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单淇不明,正想向自家殿下诉说委屈一番,却见萧烬单手遮面浑身颤抖,不由得急起来:
“殿下?!您、您别吓我,难道是那怪病没有治好?苏小姐!你怎么治的唔……”
萧烬掸掸手,又忍不住再次上前塞在单淇嘴里的纸团摆正,这才满意点头。
看着单淇,萧烬再一次仰天大笑,点上他的太阳穴,笑道:“还是太年轻,这你就不懂了,不过看着是个衣冠君子,只要给他那样东西,绝对事半功倍!”
*
深夜,大内天牢。
脚步声由远及近,在空荡的监牢内回响,牢房之间,时不时窜过几只成年男人小臂般大的老鼠,不停地发出渗人的吱叫。
来人右脚似有残疾,走路一瘸一拐的,重心明显偏向左半边身体。
他来到了左拐最深处的那间牢房前停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个披头散发的男人抱头鼠窜,身上的囚服早已被鞭刑抽打得破破烂烂,稻草杂乱地黏在伤口处,与早已干涸的棕色伤口糊在了一起。
男人忽的瞥见一角黑色的披风,原本惊恐不安的眼中立马跃上兴奋,他激动地爬过去,满是伤痕地手探出栏杆,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紧紧揪着那袍衣角,哭道:
“救我!大人救我!!”
在他的期许中,那人蹲了下来,爱怜地抚摸过他的脸庞,男人顿觉满腔委屈都有了一个冲泄口,情绪缓和下来,满心欢喜地望着面前之人。
谁知,那人突然收手,起身便狠狠踹他一脚,狠辣的力道直接使他撞上后背的墙,再软趴趴地落下,留下一墙血迹。
男人捂着胸口,嘴里不断渗出血来,不敢置信道:“褚大人?!”
褚大人不屑道:“萧弘,你不会当真以为,这么点小恩小惠就能驱使我为你做牛做马?”
他阴阳怪气地啐了一口:“真是可悲,三殿下的白日梦何时才能醒哟~!”
原来这个蓬头垢面的人居然是萧弘!!
萧弘眼底泛红,跳起来抓住牢房的铁栏,张牙舞爪,手背青筋暴起,似要将杆子徒手掰开,仿佛下一秒就会蹦出来撕咬这位褚大人。
他大吼:“褚商赋!!你这个奸商!!!你背信弃义!!!”
褚商赋大笑:“哈哈哈哈哈!!!三殿下莫不是在说笑?我本就是个商人,你我二人之间不过是交易的关系,又何来背信弃义之说?该说不愧是丽妃娘娘捧在手掌心宠大的小皇子,果然‘蠢真’。”
萧弘疯狂地伸出脚去踢他,奈何腿长有限,即便是铁栏之间宽度足够,也扛不住褚商赋闲庭散步地晃来晃去,好比在和个孩子躲猫猫,每次都故意让他碰到衣角,可就是踢不到本人,真是气煞萧弘!
半刻钟过去,萧弘终是失了耐性,长久未进食也导致他乏力不已,他沿着铁栏靠坐下来,喘气道:
“褚大人,救我……”
褚商赋单手支着下巴,饶有兴趣道:“为何?”
“如果你救了我,我就给你那样东西,”萧弘顿了一下,继续道,“你不是一直很想要那样东西?”
“嗯,是这样没错。”褚商赋瞬间变得严肃。
萧弘心中重燃希望,他就知道,只要说起这样东西,褚商赋这个家伙肯定会乖乖就范,她果然没有骗他,这个必是他的死穴!
“不过,”褚商赋突然笑起来,灿烂得好像盛开的菊花,“我现在不需要了。”
什么?!!!
晴天霹雳!!!
萧弘感觉自己的脑子仿佛被千斤重的铁锤重重一击!!!
他瞪大眼睛,尖叫起来:“不可能!”
先前他分明相当执著于那样东西,跟淬了毒一样,只要是跟他打过交道的人没有一个不知道他这个弱点的,即便那样东西有很大可能是根本不存在于世的,怎么……十多年的执迷不悟,才一夕之间,就变了卦?!!!
“明明我执著了十多年,与淬毒者相差无二,却一夕之间变了卦。”
褚商赋微笑着看他,犹如悲天悯人的佛祖,眼神却像是剧毒无比的毒蛇,阴魂不散地环绕着他。
萧弘心中大惊,这人莫不是有读心术不成,竟然与他方才心中所想所差无几!
褚商赋蹲下身来,从袖中掏出半个发了霉的馒头,扔过去,挑眉道:“昨日光鲜亮丽的皇子殿下终究也会跌落神坛,现在的你被关在大燕最深层的天牢里,犯下那么大的罪,出老也是渺望,分文不值,你说说看,我一个铜臭商人,凭什么接这种费财费力不讨好的烂活,嗯?”
说罢,他悠哉离去。
萧弘捡起滚落在脚边的发霉馒头,上面早已裹了一层厚实的灰,在他的手中逐渐变形,直到糊成一团不知形状的“泥巴”。
总有一天,总有一天!
“褚商赋,不会真自大到以为没了你本殿就没办法了?哼,你也太小看我了,等本殿从这里出去,有你好看!!!”
*
燕皇专属的帐篷内,众臣被紧急召见,与燕皇围在大燕地图前,忧心忡忡,讨论声此起彼伏,各部门大佬间吵得不可开交,一片混乱。
“鄂州大水,新修筑成的堤坝已经第三次塌方,超过半数的百姓流离失所,整个鄂州已成汪洋大海,这可怎么是好?!”
“今年不寻常啊,这都第六次大水了,南方雨水一直不停,咱北方却日日艳阳,燕京的土都干裂了,真是涝的涝死,旱的旱死,唉。”
“你这老头,就不能少讲点丧气话么,依老夫看呐,没准是你们工部偷工减料,不然怎么新修筑的堤坝没撑过一月就塌了。”
说话的是户部尚书。
“你、你这个老不死的,是不是找打?来啊,有种单挑!!!”
工部尚书当然不服,挑衅道:“老夫看呐,就是你们户部贪了赈灾的银两,才导致我们不得不草草了事!!!”
这下可好,两位年事已高的尚书当即掐起架来,两部门的官员也不甘示弱,纷纷加入战局,场面更加难控。
燕皇几次劝解无果,揉揉眉心,被吵得脑仁发疼,正要拔剑——
这时,一侍卫急急冲进帐篷:“报!——陛下,鄂州巡抚来报,大水久久不退,近日多地百姓出现腹泻、呕吐、发热、面色发紫等症状,全身脓包发烂恶臭,患病者皆未活过三日,疑似瘟疫,巡抚请求速速救援!!!”
第二十四章 鼠疫1
尚药局。
一名小太监穿过忙碌的医女, 来到一间药房前。
房门紧闭,他举起敲门的手,却每每就要碰到时又放弃, 几番反复, 还是没那个胆子在这个时候打扰里面那位贵人,只得焦急不安地在门前踱来踱去。
“哎呦,小六子,在这儿干啥呢?”
一只手搭上小六子的肩, 吓得他一个趔趄, 扭头见是一名戴着藏族头饰的姑娘,一脸爽朗的笑容,赶紧行礼道:
“见过大人。”
这可把那姑娘逗乐了, 她拍拍小六子的肩,笑道:“叫我吉玛就好,咱藏族人没皇宫那么多讲究。你找韩尚宫吧?她随太后娘娘去了围猎场还没回来。”
小六子疑惑地挠挠后脑勺, “咦?那这里面是?”
“是咱们苏医女。”
吉玛见小六子还是一脸困惑,遂解释:“就是苏丞相的长女。”
小六子顿时露出一脸鄙夷, “我道是谁呢,原来是那不要脸的妖女。”
吉玛立马揪起他的耳朵, 痛得他哇哇大叫。
“蠢货!那糟贱玩意儿也敢配‘长女’之名?!我说的当然是前张夫人的女儿, 苏绾。”
“可是苏丞相不是已经把赵氏扶成平妻了吗?”
啪嗒——
药房的门突然开了, 打断了二人的谈话。
苏绾从里面出来, 随后出来的是阿弄, 她递过去一打药,他接过就离开了。
小六子赶紧上前, 对苏绾道:“苏大人,传陛下旨意, 命尚药局查验此病是否是瘟疫。”
说着,他呈上竹简,正是鄂州巡抚快马加鞭传往燕京的奏折。
苏绾接过奏折,漫不经心地扫过奏折上的内容,心下大骇!!!
她急道:“这种情况出现多久了?”
小六子思索后,说:“算上路上的时间,约莫半月有余。”
苏绾想起前世那场大瘟疫,虽然时间提前不少,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这场瘟疫与鄂州的大水息息相关,洪水积压已久,本就容易滋生病菌,加上天气寒冷,随时伴有冻伤的危险,另外不少阴沟之物也会因为栖息地受损而四处逃窜,更加引起百姓慌乱,简直难上加难。
发生的季节也与前世重合了。
从奏折上上报的病患发病情况来看,十有八|九是鼠疫,必须速速派出医疗人员前往灾区隔离救治,避免瘟疫进一步扩大,省得节外生枝。
苏绾对吉玛道:“我请个假,事态紧急,我需要立刻觐见陛下!”
说罢,就一阵风似的疾步出去,吉玛呆愣在原地,一只手顿在半空,不知所措,“哎你……我……你得跟荣嬷嬷请假啊……”
*
燕皇神色凝重,桌案下的手紧握成拳,半晌才对下首的苏绾道:\"鼠疫?\"
苏绾作揖道:“不错。依臣的初步判断,四肢僵硬,身体各处脓包溃疡流血,发病者皮肤黑紫,伴有呕吐、发热症状,且出现呕血症状,患病者活不过三日,此状正乃鼠疫之兆。”
“倒是稀罕了,我泱泱大燕还是头一回出现鼠疫,”燕皇沉思良久,眯起双眼,“那依苏医女看,现在鼠疫当前,该采取什么措施补救呢?”
苏绾回道:“鼠疫范围全城隔离,禁止出入,已发病的与未发病的隔离治疗,尽快剿灭疫病源头,鼠疫爆发已有半月,现下最好派人前往疫区紧急救治,防止进一步扩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