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倒是闻槿妍大大咧咧的,完全没她想得这样复杂,上手就掸开了衣裳,拎到身前比对。
她走到屏风侧半身高的铜镜前,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歪了歪头,奇怪出声:“咦,这不是公主礼制的吉服嘛?”
“皇兄怎么不送去我那儿,反而带来瑶光殿了?”
闻言,虞清梧目光投过去,心里骤然咯噔一下。
她知道眼熟感从何而来了。
不是凤袍,闻槿妍说的话也不准确。实际上,这不仅仅是公主礼制的吉服,更是长公主礼制的。
虞清梧曾经在南越时,瑶华宫中就有一套类似的。虽然她从未穿上身过,但东西始终在她衣柜中占着地方,瞧久了难免记在心里。
这下,她是越发拿捏不准闻澄枫的用意,不动声色侧目望向他。
这人正盯着闻槿妍,不虞地紧紧皱眉:“靖福,看好了就把衣服放回来。”
“不想放行不行?”闻槿妍还拿着衣裳左右比对,毫不隐藏自己的爱不释手,“皇兄,你把这套吉服翻新后送给我吧。正好后日便是新年,祭祖时我就可以穿上。”
“不送。”闻澄枫眉峰皱痕更深,半点面子不给她留,甚至说话间上前两步走到闻槿妍身边,伸出手让她把东西放回原处。
两人站在一块儿,虞清梧倏尔发现,靖福公主的身量很高,几乎和闻澄枫一个大男人身高不相上下。虽说北魏女子普遍生得比南越姑娘更高大些,可闻槿妍这未免有些夸张了。
而且不止身高,包括她的肩宽骨架,也同样壮阔。这晌手里拿了件按照寻常女子身形裁制的礼服,衣裳肩线只到她手臂内侧,裙摆长短也只落在她小腿一半的位置。
虞清梧不自觉多看了两眼。
可靖福公主明明很瘦,单瞧棱角分明的脸颊面容,总觉得和那高阔身形有几分不相匹的违和。
此时闻澄枫已经将衣裳从她手里拿了回来,惹得闻槿妍撅起嘴嘟囔:“皇兄真小气!”
“我还是先回去吧,省得在这儿待着打扰了你们,惹皇兄厌烦。”她赌着气哼哼唧唧,离开前不忘对虞清梧俏皮眨了眨眼睛,“既然皇兄喊你姐姐的话,那我也这样喊好了,下次再进宫来找姐姐玩呀!”
虞清梧弯唇轻笑,算是默许了她的称呼。
结果一回头,就对上了闻澄枫幽怨的目光,仿佛狼王护住自己的食物,旁人多看一眼都是对他的巨大挑衅,耐不住脾性急得直跳脚,且炸毛。
“不许!”
他话是对闻槿妍说的,锐利黑眸却紧紧盯住虞清梧:“堂堂皇室公主,这样就认人做姐妹未免太过随便。”
虞清梧眉梢微挑,不由佩服他的双标,闻槿妍喊姐姐就是随便,换作闻澄枫便一口一声,比谁的喊得殷勤。
而半点不把他教训放在心上的闻槿妍则朝闻澄枫后背翻了个白眼,用口型说了句“皇兄讨厌鬼”后跑走了。
虞清梧被靖福公主逗笑,唇角弧度保持许久,冷不丁听见闻澄枫低沉嗓音钻入耳廓。
“你很喜欢她?”
虞清梧被问得蓦地一愣,她转眼目光落在闻澄枫脸庞,神情透着明晃晃的不满。依照过往的经验,虞清梧大抵能判断他这是咬了柠檬喝了白醋,心里泛酸了。
可问题是,假若方才离开的是裴延之或孟长洲之流,虞清梧勉强还能理解闻澄枫极度偏执的脑回路,可偏偏,闻槿妍是个姑娘啊。
虞清梧简直想撬开这人的脑子看看里面究竟都装了些什么,嘴角抽搐提醒他:“那是你亲妹妹。”
“我知道。”闻澄枫面色非但没有缓和,反而崩得更紧,“正因她是我的亲妹妹,所以我才更加震惊,三年前那场害我被俘南越的断梁谷大战之后,暗卫曾抓到两个逃兵,住处烛台残余的蜡油里,有一纸没烧干净的印信。”
“靖福公主的印信。”
虞清梧震惊地半张开嘴:“她……”
“没有确凿证据,但愿是我猜错了。”闻澄枫单手揉动额穴,也不排除是闻槿妍托人交给驸马家书的可能。
虞清梧抿着唇了然,闻澄枫适才面对闻槿妍的不虞神色,是因为心存芥蒂。也明白他听似阴阳怪气的那句“你很喜欢她”是委婉提醒自己,勿要因为靖福公主是他妹妹就轻易对闻槿妍掏心掏肺,兴许人不可貌相。
“不说这些了。”闻澄枫道,“姐姐还是抓紧时间,先看看吉服吧?”
“为何突然给我拿来长公主礼制的吉服?”这也是虞清梧疑惑的,她不禁眨眼道,“我如今不是这个身份。”
闻澄枫一本正经道:“姐姐只是没在北魏做南越长公主罢了,却未必不能在北魏当北魏长公主。”
“……”不得不说,虞清梧没绕明白,于是默默在心里又重复了两遍他这话,极度怀疑有废话文学之嫌。
闻澄枫续说:“我喊姐姐是姐姐,单凭这一点,姐姐便能做北魏长公主。”
“……”不用怀疑了,废话实锤。
而她不知道的是,自从闻澄枫被她接二连三的拒绝,每回都在心底告诉自己欲速不达,一口吃不成大胖子,逐渐琢磨其他循序渐进地法子。直到昨日礼部尚书呈至御前的那封奏折,让闻澄枫内心的小算盘拨得啪啪脆响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