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野火烧不尽 岁月静好不知还能剩下几日……
尧棠将泥偶交到宋识手中, 笑道:“阿爹说让我将它交给你保管。”
“这泥偶…做的倒是精巧。” 宋识把玩摩挲着泥偶的面貌。
“这是合阖之术,山泉族的术法,我与祝琴瑶通过此术相联结。” 尧棠对着宋识解释道:“中了合阖之术的二人, 傀儡复制宿主的面貌。在血契完成之后,亦会复制宿主的能力。”
宋识握着泥偶的手收紧,紧看向尧棠的神色间有隐隐担忧, 问道:“你这几日在忙的便是这事?”
尧棠包住他的手, 宽心道:“我已经找到了施术之人, 她是山泉族的圣女温淼, 亦是玉紫的生母。”
宋识此前在神女志中,看过了玉紫一事的前因后果。怀疑道:“合阖之术一事, 是无凡的手笔?”
“是。” 尧棠并不意外, 纵是宋识如今全无神域记忆, 以他的能力,推断至此并非难事。“好在温淼如今与我站在了统一战线。”
“那为何不将合阖之术解开呢?如今这般悬而未决,难免日后节外生枝。”
“无凡留了一缕神识在祝琴瑶的体内,此时若是贸然将合阖解开, 就怕会打草惊蛇。” 尧棠知道眼前这人,素来将自己的安危放在首位。环住他手臂, 头枕在他肩上,缓缓道:“依照温淼所言, 危急时分, 还有她与无凡的亲缘血盟死劫。只是…不到万不得已, 断不能牵连温淼一命换一命…”
宋识伸手揽了揽尧棠, 前路多艰,山雨欲来。这样的岁月静好不知还能剩下几日。
他仍是觉得如此计划,变数太多。担心问道:“温淼此人…可信吗?”
“我观她今日表现, 担心玉紫之情溢于言表。便是为了女儿,也只剩与我们合作这一条稳妥之路可走。”
“你方才将苏甜带回来,她的灵力对你可有助益?”
“这几日只要不再有大量的灵力消耗,有苏甜在我身边,可以使我的灵力勉强维持到就猎之后。”
宋识觉得此时此间诸事不甚周详,漏洞颇多。但如今敌在暗,我在明,却也只能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走一步看一部罢了。
思索片刻,对尧棠道:“我如今倒是有一计,就不知华羲是否愿意配合。”
“说来听听。”
宋识带兵打仗,对兵法奇诡之道颇多涉猎。“如今的关键,在于祝琴瑶此人的立场。若是她不能与我们同一阵线,华羲对她有情,那日后便难免徒生枝节。”
“你的意思是…将祝琴瑶带回施泽?” 尧棠明了他话间的意思,祝琴瑶远在鹤疆,又时常会借神识受无凡控制。
“华羲灵力也不过是再维持月旬,需得在这段时间内,将祝琴瑶稳住。”宋识指尖轻叩桌面,思考道:“人在我们眼下,总好过放在千里之外给无凡可乘之机。”
前日有探子来报,月迟国君听说了华羲输了比武,答应退兵之事,勃然大怒。加上华羲的生母不受宠,如今已是起了废太子的心思。
“华羲虽是月迟的太子,但他若是想,有的是机会留在施泽…比如,质子。作为质子在施泽呆上几年,待诸事落定后,金蝉脱壳,也成全了他与祝琴瑶归隐的心思。”
“只是不知道…华羲与她的情意,如今到了哪一步。” 尧棠对于华羲如今的态度,着实是有些摸不准。“我今日见他,与祝琴瑶似是生了隔阂。…如今他知道了祝琴瑶此时异常是受到无凡神识的影响,向来态度会有所转换,”
苦恼轻叹道:“还是要想个办法,将祝琴瑶体内无凡的神识隔绝。”
二人正商议时,小月跑了进来,神色惊慌,连门都忘了敲。“殿下,不好了!太子殿下受了重伤。”
小月话音未落,尧棠与宋识便急匆匆向东宫奔了出去。
二人进了东宫,见宫中诸人神色慌张。一群太医在主殿外没头苍蝇似的,急得团团转,尧棠抓住其中一人,问道:“太子殿下伤势如何?”
太医跪地,磕头请罪道:“太子殿下伤了心脉…老臣…老臣等,也是束手无策,恐…回天乏术。”
“父皇呢?可知道了此事?”
“事发突然,陛下如今还未下朝…”
尧棠心下已是有了决断,厉色道:“将你们的嘴口闭严了!” 拨开人权,进了东宫的内室。
屋内已然是一片愁云惨雾,太子程稷躺在榻上,面色若黄纸,出气多过进气。
一旁的孟和心梨花带雨,见尧棠与宋识进来,犹如见到了救星。抓住尧棠的手,无助道:“你七哥…我进来时变成了这样…这深宫之中何人…” 抽泣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尧棠与宋识对视一眼,皆是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形同的答案。尧棠安抚孟和心道:“嫂嫂若是信我,便将人都遣出去…我有法子救七哥。”
孟和心此时已然是六神无主,哪还顾得上许多,连忙听她的话,将众人遣散了去。
”嫂嫂也出去吧。” 见孟和心犹豫,又道:“嫂嫂信我。”
孟和心虽有疑惑,但此时情况紧急,显然不是问话的时候,便听她的话退了出去。
“阿识…你也出去可好?替我到外面,安抚众人莫要将东宫之事传了出去。” 尧棠知道自己如今的灵力相救程稷已是强弩之末,若是想将人救回来,须得必须之法。若是宋识留下,定会相拦。
依着二人的默契,宋识如何不知她此时所想。“莫要勉强,伤了自己。” 轻轻抱了抱她。
“好。” 尧棠答应。
宋识出去之后,尧棠也顾不得男女大防。将程稷身上的锦被掀开。胸口赫然一道一寸多长,极深的剑伤。太医此前做过处置,却还是流血难止,已是浸透了绷带,寝衣上一块绾口大的血迹蕰出。
难怪太医束手无策,这般严重的剑伤,如果她再晚来一刻,纵使拼尽毕身灵力,亦是难救。抬手将程稷的寝衣和包扎的纱布撕开,将灵力注入表皮伤口止血。外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程稷伤了心脉,已是濒死。尧棠将他扶起,坐在他身后,双手运转灵力,将灵力缓缓注入其后心,原本苍白若纸的面色渐渐有了起色。
尧棠直觉此刻自己的脑内一片混沌,过往种种如同走马灯一般闪过。闭着眼睛,全然凭借意志支撑灵力运转。
感到自己体内血脉灵气倒行逆施,皆是用上了额间,太阳穴亦是胀痛不已。眉心一簇,喉间腥甜,猛地涌出一口血来。手掌间的灵力随着她的神态不稳,亦是断了,方才有起色的程稷,身体软软倒回榻间。
尧棠将体内为数不多的灵力运转一周,睁眼伸手探了探程稷的鼻息。面色虽然好了许多,但气息仍是似有若无的虚弱样子。
眼前的人虽然只是凡人,但却是她在凡间这一世,唯一的一母同胞的兄长。自幼便对她宠爱非常,皇后早逝,皇帝朝政忙乱,难免有照顾不到幼女的时候。
程稷自己还是个孩子,却是护着她躲过了后宫之中的诸多明枪暗箭,互相扶持至今。
程稷贤德明辨、才华横溢,在三国鼎立的此间乱局之中,是施泽国未来国君的不二人选。他若是猝然而逝,施泽必将陷入内乱,到时再有别国趁虚而入,分而食之。战火再起,后果不堪设想。
何况,尧棠记得,前世并未出现过这桩意外,程稷顺利登基,从未受过这样重的伤。大内宫禁森严,程稷本人亦是会武,想到东宫悄无声息地刺杀太子…怕是事有蹊跷。
缘机星君早便有言,一变而生万变,因为自己到来,才发生了这诸多变化。说到底,还是自己连累了他。
尧棠咬了咬下唇,再调动灵力,只觉得自己的周身血脉经络,寸寸受着剜心之痛。看了看窗外,自言自语叮嘱自己道:“千万…千万…这一世要有个好结局。”
长舒一口气,凝神调动体内所剩不多的灵力。将程稷的伤,悉数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此番动作亦是无奈之举,在灵力所剩无几的情况下,也只有这一个法子能救他。说是以命换命也不为过。胸口骤然钝痛,左手按住心间,右手仍是强撑着将灵力输入程稷体内。
尧棠眼前渐渐模糊…在窗外的宋识听得咚得一声,匆忙推门而入,见到屋内情形直觉自己已是魂不附体。
孟和心见到尧棠碧绿色的宫装,胸口处已然被血浸透,亦是心下大骇。急中生智,反手回身关了殿门,将一应闲杂人等留在外面。
宋识抱起尧棠,伸手探了探她的腕脉,虽是微弱却还是稳定的。在看一旁的程稷,面色呼吸已然恢复如常。
“这…这到底是怎么了…九妹她…”
“今日之事,断不可对他人提起。” 宋识神色郑重,嘱咐道:“外间的太医宫人都已敲打妥当,若是有人问起,便说是太子染了风寒。” 便赶忙抱着尧棠,避开众人,从东宫的后门出去。
第40章 道路阻且长 我只想护她此生无忧安乐。……
宋识抱着尧棠从东宫的后门出去, 步履匆匆,一路疾行赶回了昭明宫。
“殿下这是…快传太医。” 方才进昭明宫门,与小月撞了个正着。小月见尧棠裙上似有血迹, 面露惊慌,六神无主。“这是怎么回事?受伤的不是太子殿下吗?”
“别传太医,将宫门锁了, 让苏甜到主殿来。” 宋识下令。若是传了太医, 定会闹得满城风雨, 受伤的事不胫而走。太子殿下的伤情自是也瞒不住, 要如何同众人交代?
“女…殿下是怎么了?” 苏甜哪里见过这般阵仗,略带戒备看着宋识。
“我知道你是神域中人, 殿下方才为救人, 将别人的伤转嫁到了自己身上。你可能用灵力相救?” 宋识知她心里在想什么, 尧棠的伤耽误不得,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
“我有灵力…若是寻常外伤自是能救的…” 苏甜紧张得双手微颤,眼眶微微发热。“我…我从未救过人…但…我与女君同是木系灵力,想来是有用的…” 挪着步子上前。
“能救便好…能救便好…” 宋识赶忙闪开, 让苏甜靠近尧棠,将木属性的灵力输送到尧棠体内。胸口处的伤处由内向外愈合。呼吸也渐强平稳了起来。
宋识眼睛竟是微微有些湿润, 凭他与尧棠的默契,自然是知道她有分寸, 断然不会自伤到难以挽回的境地。何况方才在东宫, 尧棠已是提前告诉他, 若有万一便找苏甜相救。
虽然是有了这番准备, 但方才抱着尧棠回来的路上,他的手都是颤的,生怕有哪个未料到的万一。
“好了!好在女君当时体内还有些许灵力, 护着心脉,才不至于伤重” 苏甜亦是松了一口气,对宋识道:“只是…我方才试着重新以自己的灵力填满女君的静脉,却发现…她如今的静脉与凡人无异,全然若□□凡胎。”
宋识一怔,随即了然。他一早便做好了尧棠失去灵力与神域记忆的准备,却不想事发如此突然。看来…有些事,有些动作,也要提上日程了。
“有劳。” 宋识看向苏甜,旋即道:“你暂且在外间等我。”
“嗯…嗯!好!” 苏甜打量了一瞬宋识,退了出去。此人当真十分在意女君…相比之下,她也有点想见风桐了。
宋识将尧棠沾了血的衣裙换下,又拿手帕替她将面上的血迹擦干净。“你可要…快些醒来。” 在她耳边低语,轻吻她额头,又替她盖好了被子。
从尧棠换下的血衣袖中,找到了华羲的红羽令,走到外间。将此间前因后果,捡不是机密紧要的,说与苏甜。又嘱咐道:“你若是不想让她再有意外,待她醒来时,你便什么都不要说,只装作自己是昭明宫新来的宫女,在她身边尽力护着她安全便好。万不可再对她提起任何神域之事。”
宋识自看了神女志后,便隐隐有了这个念头。她前世为了寻自己魂魄,在忘川河畔凄风苦雨里守了千年,如今又为自己再历七苦。
她肩上的担子太沉了,如今忘了也好,让她躲在自己的羽翼之下平安喜乐一生。那些鬼魅魍魉、阴谋诡计…这一世,他便是手再脏,也要好端端地护着他心上的这团月亮。
苏甜神色疑惑,“为什么…不能将神域的事告诉女君啊?” 旋即紧张道:“若是…若是我瞒了女君,回到神域…她会不会…不让我留在十安了!”
宋识见苏甜这副样子,一时语塞。想起了尧棠之前同他说起的趣事,抓住苏甜心思,对她道:“你若是按我说的照顾好她…待回到魔界,我便让风桐与你成亲如何?”
“成…成亲?!” 苏甜此时觉得自己如同一只被煮熟了的虾子,浑身都冒着热气。随即想起梵罗之前的话,恍然大悟道:“你…你是魔尊的转世吗?”
“如今叫你瞒她,是为了让她不再受到伤害,脱离了这诸多繁冗。在人世平安一生。” 宋识神色认真,耐心对她解释。
苏甜眨巴着一双眸子,似乎是还未从方才的震惊与羞赧中回过神来。
宋识将红羽令递给她,道:“你能否试着用灵力推动这红羽令与华西联系上?”
苏甜结果羽毛,翻转仔细端详半晌。“就是不是这传令是否有禁止…我试试吧!”
羽毛悬浮在空中,苏甜注入灵力于其中,红羽果然如此前一般,燃起了火焰。宋识对着红羽道:“意外,速归。” 话落,红羽消失,飞出门外。
华羲这厢到了祝琴瑶的住处,将泥偶放到她手中。“完璧归赵。”
祝琴瑶观他神色不甚开朗,似有郁气在眉间,关切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华羲看着眼前这张极为熟悉的清丽面庞,想起尧棠说的,无凡留了一缕神识在她的魂魄之中。心中百感交集,复杂得很。只问她道:“你如今身上可时常有什么不舒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