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朝颜胸膛前伤口开裂,鲜血滴滴答答落在木板上……
牧七星眼底闪过迷惘,最终对上牧驳骨那狠辣的眼神,不再退避。
她怎么会再一次离开他……
如果可以,她愿意与他一起死。
他瞧见牧七星的模样,再忍耐不住,执剑跃下。
旋即,只见金黄色剑光,好似游龙一般袭向牧驳骨。
“朝颜!”牧七星这一刻恢复心神,目光落在对战二人身上,不由高呼一声。
牧驳骨脸上闪过一抹阴沉笑意,避让几招,却冷笑讥讽,淡淡道:“玄门之人?”
不知道怎么得,牧七星心头一紧。
下一刻,佘朝颜好似利箭一般,重重摔入侧门。
破败碎裂的木刺,刺破他的衣衫划成伤痕,鲜血泊了一地。
“就这点功力,也敢跟老夫动手?简直是痴人说梦。”牧驳骨身影一闪,依旧淡定坐在桌前。
牧七星眸中闪过担忧,提起跃至佘朝颜边上,将其搀起。
他眉头紧拧,连连吐出好几口鲜血,他凝视着牧驳骨,心中冷意散开,“不愧是圣教大长老。”
“就算是死,我也不会跟你离开的。”牧七星嗤笑一声,望过去,略嘲讽地看着牧驳骨。
这话叫佘朝颜内心震动,不由目凝柔情地望着她。
“呵……你知道的。从没有人可以威胁我。”牧驳骨嘿然冷笑,眸光犀利中竟隐约含着几分怜悯的韵味。
牧七星忽觉得不妙
,抬手撒了一把纸人,与佘朝颜对视一眼,将其搀住提气跃起。
第七十二章 寒夜露深重
寒夜凄凄,喧嚣风声拂过,一道犹如恶鬼咆哮般的狰狞内力气息,激荡开来。
二人瞬被击落,犹如碎裂星辰一般,摇摇坠下。
看着那好似飘零如烟的身影,佘朝颜心念一动,猛得用真气护住牧七星的周身。
“还好吗?”他将心口翻涌的血气压下,尽量使自己表情和声音平缓,低声问道。
小麦肤色上,渐染暄红,牧七星伸手抹去唇边血迹,神情变得有些奇异。
她紧咬银牙,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听起来略有些渗人。
“七星,你不在意你阿娘了吗?”厅中有鬼魅低语般的声音传来。
那般平静的声调中,却暗含着狠辣的韵味。
他在威胁!明知道牧七星的软肋就是如此,还想再一次用她阿娘的性命,故技重施。
呜咽风声透过破裂窗沿传入,将牧七星瑰色衣衫卷起,魔纹衬得她此刻,宛如收割性命的恶魔。
“呵……”
这一字透着无匹的坚定,似对于世事变幻无常的讥讽。
那清脆笑声,犹如珠玉撞击,金银交接之声般,动听悦耳。
沉沉夜色听来,却如同从玄妙九天传来,缥缈而透着无边凄凉。
牧七星声音微暗哑,周身血脉仿佛在这一刻冻结,“你以为,你还能掌控我吗?”
“能。”牧驳骨微微一笑。
那笑仿佛任何感情都不带,但语调中却透着轻巧与狠毒。
“你还会跪在我面前,求我掌控你。”
牧驳骨声调平缓,甚至带着几分漫不经
心的笑意。
这般的肆意轻松中,透着极大的轻视。
“我绝不会让你这样做!”佘朝颜以剑作为支撑踉跄着站起来。
他白皙面上染上血色,看起来狰狞可怖。
偏偏他对着牧七星露出一抹安抚的笑容,好似春日艳阳一般,叫人心安。
可二人料错了!1-尛-麓-篴
他们眼前的是心狠手辣,性格古怪的牧驳骨!
只见他脸上带着玩味儿的笑容,神情隐约透着几分怜悯。
一道犹如闪电般的身影贴近二人身侧。
待反应过来时,牧驳骨已抬手如蛇般灵活地将佘朝颜的长剑折断,一掌将他击退。
佘朝颜喷出一口鲜血,虚眯着眼睛,眼中露出凛然光辉,一字一顿,似透千钧之力,“你大可再一次杀了我,何必无端折辱我。”
他说着,眼神越发无畏,紧皱眉头,费力地站起来。
此时,牧七星已反应过来,雪眸一闪,正想提气接近这边。
却只见牧驳骨眼神余光一撇,白袍一挥,牧七星眸中掠过一抹惊愕。
她猛地吐出一口鲜血,身子犹如离弦利箭般,撞击到木柱边上。
她额头上撞出血色伤口,五脏六腑震荡着,浑身气脉倒流,猛得朝前一倒,吐出一抹血。
“好好看着吧。”牧驳骨轻笑一声,瞥了一眼想挣扎站起来的牧七星。
“七星,别过来。”佘朝颜眼神越发冷冽,竟带着几分凌然无畏的洒脱。
烛光摇曳,似映照眼前之景,牧驳骨微微弹指,佘朝颜却好似浑身
失去力气一般,瞬然跪拜在地。
他咬了咬牙,唇瓣都洇出血色,却仍固执得想站起来。
牧七星一双雪眸露出灿然晶莹,连翻强行提气,导致本就逆行的血脉,更为上涌。
牧驳骨轻笑一声,眼中带着不屑的轻视,“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朝颜!对……”牧七星双手无力地想抓住什么,不忍却只能看着佘朝颜受苦,她张了张口。
但话刚刚说了一半,便被佘朝颜的低喝声,硬生生打断。
“别!永远别说那句话。与你在一起,我甘之若饴,从无半分悔意。”
“以前是……”他费力地起身,目光越发冷坚,似带着几分桀骜不驯的野气。
牧驳骨只觉极为有趣儿,忍不住笑出声来,抬手一挥。
佘朝颜身子犹如提线木偶一般,撞破门庭,鲜血渐染一地。
他猛得呸出一口带着碎牙的血沫,咬牙道:“现在是……”
“呜……”牧七星支撑着想站起来,却连连吐出朱红,哽咽哭声更添夜色寂寥。
原本那一张温和煦然的面容,此刻竟已面部全非,瞧不出个人样。
可佘朝颜的眼神至始至终都那般坚定,牧七星雪眸晶莹一片,如玉珠般滚滚下落。
“以后是……别,别哭。”他看着牧七星泫然欲泣的模样,心中一阵痛楚传来,声调柔和中带着颤意。
佘朝颜再度被劲风掀起,旋转身体,重重摔在地面上。
琉璃青砖渐染一滩滩的鲜红血液,好似一幅凄
凉绝美的画卷。
夜风咆哮,忽明忽暗的灯火映照下,三人身影被缓缓拉长,犹如狰狞鬼爪一般,狂乱魔舞。
“还不够。”牧驳骨面上挂着淡淡笑容,缓步行至厅中,提气将那一柄断剑置于手心,“被自己的剑斩断用剑的手,应当是一件有趣的事情吧?”
“老夫,很期待你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下一瞬,他不由分说地用断剑斩断了佘朝颜的右臂。
“咚……”手臂惨然落地,鲜血犹如泉涌一般,喷射出来。
牧七星来不及说什么,雪眸圆睁,心口一窒,刹那间天地寂静,仿佛只剩下血泊的声响。
呼吸声,亦不曾有了。
可佘朝颜偏偏强忍着这般剧痛,紧咬牙关,固执得不肯发出半分声响。
牧七星周身战栗,终不忍再看,她费力地支撑起身子,行魔国圣教礼仪。
重重地磕头,她额间鲜血直流,也浑然不觉,声调颤抖而透着几分妥协的虔诚,“七星错了。”
“七星求大长老,不要杀他!”一字一句,犹如剜心剔骨般的痛阵阵袭来。
佘朝颜虚弱得张不开嘴,双眼通红,声音干哑,他想伸出手,却发现自己的右手处,只有一片空荡……
心好似被一刀一刀凌迟,牧七星却只能强忍着,妥协哀求,“七星愿意跟大长老回到魔国!”
她每哀求一声,佘朝颜便多痛苦一份。
“咚咚”额头撞击声响,犹如暮鼓晨钟般,震慑人心。
“转告玄门的人
,圣教迟早要收回孤本秘籍。”牧驳骨似有些嫌恶地丢弃那柄染血的断剑,看也不愿看,那半死不活的人一眼。
第七十三章 原是难兄弟
枭枭夜风,宛若老妪轻咳,带着凄薄诡异。
牧七星雪眸一片黯然,额间鲜血淋漓,却只任由牧驳骨搭在肩头度气。
气行周天,内伤虽未完全修复,她却能支撑着站起来。
“七星多谢大长老。”牧七星微颔首,一张血渍斑驳的脸上,并无怯色,只有淡然平缓的沉静。
寒鸦凌霄一鸣,牧驳骨面上凝起一抹从容,低沉阴郁声调似含着几分掌控乾坤,把握人心的了然,“你若起其他心思,他的命可就不保了。”
淡而温的话语,却隐约透出凌厉威胁。
牧驳骨身影若电,转瞬便已至门庭外。
烛影婆娑,她静静地回望一眼,雪眸耀耀,似要照亮这一片晦暗。
隐约间,佘朝颜瞧见她唇瓣微颤,似嚅嗫着说什么。
他忍着剧痛,想站起来,却始终使不上半分力气。
只能这般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开……
佘朝颜心中不为不甘,伸手封闭周身大穴,眼前却渐渐模糊,失去意识。
“你的伤,很严重,别乱动。”耳畔传来御医叮嘱,佘朝颜双目无神般盯着房梁。
他紧紧拧着眉头,那夜……牧驳骨居然以他的性命作为要挟。
她妥协了……
这一次,他没有死。
佘朝颜望向自己空荡荡的右臂,嘴角露出一抹惨然笑意。
她临走前的无声低语……
“等我,我会回来找你。”
他细细回味着这番话,心中激起惊涛骇浪。
不对!她打算做什么!?
右臂传来一阵阵的幻痛,
反倒使他更为清醒,对!
她神情那样的决绝,想必是要用玉石俱焚的方式,对付牧驳骨!
不过,牧驳骨态度奇特。
为什么,非要让牧七星回转,为什么非要让她坐上圣王之位。
心口一阵阵剜心钝痛传来,使他的思绪停顿。
桂花香息更为浓郁,转眼已至深秋。
御医阁珠纱帘被轻柔挑开,一抹明黄身影陡然出现。
那张清逸巧然的脸,凝着几分担忧、疲倦,佘朝颜心念一动,想支撑身子站起,“圣上。”
“免了。”元道年浅浅吐息,“国宾馆之乱,你已尽力,何须这般自责?”
佘朝颜抿唇摇头,神色凄然,说:“圣上。如今微臣已经一介废人,担不上武状元之位。”
他说着缓缓吐息,神思悠远,“我得去找她。”
闻言,元道年触动异常,回想起解寒水那般决绝孤往的模样,他只点了点头,“朕明白了。”
初冬时分,百草凋零,萧瑟风冷裹挟枯叶纷飞。
魔国北漠阵阵黄沙裹挟雪花洒落,佘朝颜左手敛去剑眉沙粒。
幻肢传来阵阵钝痛,他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伤未愈,便遭受寒风侵袭,他将面上纬纱袍帽遮掩更紧,以左手长剑为持,缓步前行。
终行了半日,已暮色将至,他瞧见荒漠野原交叠处,一挑目惹眼的粗布招牌——荒原小驿。
野原上寒风肆虐,一层层白霜渐染枯草末,佘朝颜忍不住轻咳几声,撇了撇不远处草棚中的骆驼,知
晓此处已临近魔国。
他伸手挑开那粗布门帘,低声问,“店家可在?我远方而来,天色渐晚,人生地不熟,求个住处。”
“在的。”陋室油灯忽闪忽闪,映照老者布满皱纹的面容。
老者脖颈上魔纹环绕,一身灰色短衫,看样子应当是圣教门徒。
“这边请。”老者礼貌而又拘谨,倒不似魔国人那般飒爽。
他一边领着佘朝颜前行入座,一边搭话道:“先生,是要去圣城?”
佘朝颜淡淡一笑,左手掀开苇帽,抖了抖上面的沙尘,说:“是。所以除了借宿一宿外,还想找老人家购置一匹骆驼。”
“外间的?”老者若有所思,旋即摇头,“先生,那些骆驼并非老朽的。”
他点头应了,思索一番,眼神四扫却只见厅中一角,灰色石桌上油灯熹微,“是那位先生吗?”
老者瞥了一眼,灯火处,轻点头提醒,“许是贩卖骆驼的掮客,先生需得小心点。”
窗外寒风挑起布帘,佘朝颜感激地朝着老者点了点头,起身迈步行至那石桌前。
却只见,那人手执一杯清酒,正畅饮肆意时,被人打扰,略有些不悦地仰起头。
二人四目相对,竟一同闪过惊异之色。
“是你。”解寒水轻笑一声,饮下一杯酒,“倒算有缘。”
他说着,倒了一杯酒推到佘朝颜面前。
佘朝颜对他点头示谢,以左手执酒就饮。
这时,解寒水才觉不妥,细细观察下,却见佘朝颜右手
袖口空荡一片,好似无物。
对视一眼,苦笑甚深。
倒真像是难兄难弟了。
听得佘朝颜一番讲述,解寒水才明了其中内情,却仍不免有些内疚。
若是那时,他晚走一步,是否情况,会有所不同?
这般想着,他猛得饮下一杯酒,从身侧包袱中,取出一方包裹细密的锦缎。
解寒水将锦缎递到佘朝颜面前,“这是当时她给我的,如今却也没有什么用处了。”
“留给你做个念想”——这句话,却始终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