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珠一脚踏在门槛上,手扶着门框,似是不敢出去。
年姑姑烦躁地催促道:“茶珠,快点出来,等你一天了!我有事和你说!”
茶珠扶着门框,怯怯地抖了抖,低着头不敢看年姑姑,犹豫了半晌才抬头,眼里带着明媚的笑意:“我若不想和你说呢?”说着她转头向长街唤道,“陆公子!”
“小珠,今日去哪里了,一整日都没有见到你。”陆秀洵穿着月白色的长袄,雪白的缎子高高束发,他几步走上来,“还好风雪停了,你在外玩乐也不会太难受。”
他发现自己这话酸酸的,像是凭空吃了谁的飞醋。他早上起来煮了粉圆唤小珠起床,发现她已经不在家了。
白日一边背书,一边等她回来,几次听到门口有动静,他开门走出去都发现是路过的小商贩推着板车,车轱辘划破冰雪发出的哗哗声。
茶珠笑着迎上去,两人并列而行,她随风扬起的长裙轻轻撞在他的华袍上,“我今日在楼里教习新来的女娃弹琵琶,她们若有一技傍身,英妈妈也不会过早地逼她们接客。”
“这样啊。”陆秀洵恢复了从容之态,长吁一声叹出胸口的闷气,他以为她又和铮哥去玩了一日,“晚膳吃了吗?”
茶珠摸着咕咕乱叫的肚子,摇头,“还没有。”她侧头望了一眼站在原地不敢动弹的年姑姑。
年姑姑之前冒充她的姑母,现在不敢贸然地当着陆公子的面带人抓她了。
茶珠摇头哼笑,年姑姑心里一定充满了不解,与温姑娘相识的陆公子怎么会来惜玉楼接茶珠回家。
“要不……”他指着街对面的有朋客栈,“我们直接去客栈大堂吃吧,饭菜带回去都凉了。”
茶珠收回看她的视线,笑着问他:“今日不亲自下厨了?”
他随着茶珠的侧头也看到了年姑姑,他伸手虚揽她的肩膀,做出将她护在臂弯里的架势,沉声道:“郡王的人来找你了?”
茶珠闻到他身上清新似雨后百里香的味道,抬头笑说:“陆公子在,她不敢轻举妄动。”
陆秀洵扫了年姑姑和她身后面面相觑的郡王府侍卫们一眼,对茶珠道:“走吧,不管他们。”
两人吃了晚膳,又有说有笑地走回巷子里,开门的时候陆秀洵抬眸望了一眼,黑夜里有几个人鬼鬼祟祟地跟着他和茶珠,他一抬头看,那几人立刻侧身躲到巷口转角处。
他发出了不耐烦的叹声,但他现在若想将他们处理了,又还要回陆府去搬救兵,凭他赤手空拳又奈何不了他们。
茶珠拉着他的袖子往里走,“没事,晚上说不定还会来飞檐走壁呢。”
回家之后,茶珠打了热水洗脸,热帕子覆在脸上,感觉冰冷的四肢都热和了起来。
“砰砰。”陆秀洵拿着一本书,轻敲房门,“小珠,我那屋漏风,我想借你屋子挑灯夜读。”
茶珠打开房门,看他面有忧色,“你是担心他们半夜把我掳走吗?”
他眉眼间有几丝落寞,轻轻地点头,“嗯。”他叹息自己只是一个无用的书生,若是铮哥在这里的话,他必得把这些人都打一顿,然后再抓到官府去治一个私闯民宅的罪名。
“进来吧。”书桌与架子床中间由屏风隔开了,她换好了寝衣盘膝坐在床上,“你看书,我刚好不困,也看会儿话本。”
茶珠快速地翻动着书页,书桌前点着一盏灯,光透过屏风来到床边已经有些许昏暗了,她嘟囔道:“上回看到哪儿了……”看了片刻,她发现自己忙了一天其实困得厉害,头倚靠着床柱很快就睡着了。
她听到顶上响起了脚踩在瓦砾上的咔嚓声,顿时惊醒,陆秀洵一下把桌前的灯吹灭。
屋顶的人揭开瓦片往下看,只看到漆黑一片,听到一声柔情似水的男子声音:“小珠,我爱慕你。”
女子明显是睡意朦胧的模样,含糊不清地“啊”了一声。
在屋顶查看的两人非常惊讶,待了片刻,听到里面没有别的声音了,他们顺着房檐几下跳出了院子向年姑姑回禀这事。
年姑姑知道房中的是陆公子,但听到他喊“小珠”二字,她既欣喜茶珠并没有放弃勾引陆公子,又担心她对陆公子说了太多不该说的事情。
一时百感交集,她不知茶珠到底在想什么,决定立刻回郡王府禀告郡王。
顶上的声音消失了,陆秀洵又点燃了烛火,火光照在脸上,他没有收到她的答复,他紧张地薄唇翕动,半晌才缓缓笑道:“方才事急从权,我想制造一种我们恩爱同居一室的假象,这样他们晚上应该就不会再来叨扰你了。”他那时确实是这样想的,只是话说出口收到了沉默的答复,心里有点失落。
黑夜中听到那句话,茶珠紧张地捏着袖摆,脸颊绯红,虽是寒冬的夜晚,周围却有一股炙热之气,她听到自己胸腔传来阵阵鼓声,轻咳了一声答道:“公子机敏。”
“那我出去了,你歇息吧。”他拿着书走了出去,心里有点懊悔,怎么鬼使神差地说出这种话,还是要等自己安定下来,有了稳定的居所和官职再告诉她,如今太唐突了。
……
早晨郡王起身,吃早膳、服药。
他裹着狐裘躺在软塌上,侧头透过窗牖看着万里无云的天空,恹恹地说:“等了两日了,茶珠怎么还没来。”他斜睨着刘管事,眼眸半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