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日,惜玉楼一行人在扬城外的官道上遇到了匪徒。匪徒打伤了十几个护卫,不求钱财,唯独劫走了茶珠姑娘。
“不求钱财?”年轻的衙差瞪圆了眼,露出猥琐的笑容,“那就是求色咯?”
老衙差也来了兴致,翘着二郎腿,半眯着眼笑道:“听说她模样……哎哟,美得很嘞,一双招子,盯上你一眼,够你回味一夜。”
他手上沾了粘稠的果汁,随意地在衣服上揩了揩,又轻拍年轻衙差的头,“整个扬城的衙役都出来寻她了,许家也派了家丁四处找人。上百号人都在做的差事,若活没见到人,死没寻到尸,哪能怪到我们头上,刘捕头唬人罢了。”
严铮策马行到两人身旁,他们的对话都落入了他的耳中,他默叹了一句红颜薄命,但并未将两人的闲话放在心上,只牵挂着如何走出山林。
他抱拳,寒暄了一句,然后问路。
老衙差上下扫了他一眼,悠闲地靠着榕树,从怀里摸出一副被雨水淋湿了的画像,反问道:“你既在山里转了半日,可见到了这姑娘?”
严铮望向宣纸,纸上的女子梳环髻,戴着蝶戏榴花的珠翠,寥寥几笔勾勒出的眼眸里透着一股可怜劲儿。
他摇头,“我从扬城来,去往京都。”说到“京都”二字时,他不自觉地垂下了眼眸。
他在西南边境待了三年。西南的边陲小国闹事,他跟随怀化大将军平了叛乱。平乱的艰难之事颇多,他不愿再想……上月离开营地时,他已被架空了所有的权力,他只得回京述职,再听从家中安排,承袭国公府的爵位。
三年前离家,信誓旦旦要闯出一番天地,如今不得不归家,他心事颇重,便故意绕了远道,来扬城看望昔日受伤归家的战友。
昨日与友人痛饮到深夜,他算着距离定好的述职之日还有六日,而从扬城马不停蹄地回京,也要耗费五日。今晨他挥手作别了友人,带着醉意匆匆踏上了回京之路。
他醉眼惺忪,出城后晃晃悠悠地拐进了林中,又路遇砍柴的农夫。
农夫许是未听清他问了什么,随手指了一处,他朝着农夫指引的方向策马,便彻底在山间迷了路。
望着眼前的二位衙差,严铮下马,掏出散碎银子递到二人手中,“请二位捕快喝酒。”又和善地问了一次路。
老衙差捏着碎银子立刻站了起来,满脸堆笑,“你想走回官道,还需在林里窜大半日,不如直接翻山……”他指着东边崎岖的山路,“这山不高,从扬城去京都最近的就是这条路,山上有座老庙,能容你今晚歇脚。”
“对。”年轻的衙差将银子揣进袖袋,点头附和道:“公子若是脚程快,明日晌午就能下山,再往东一路平坦。”
环扬城皆山,京城在东。严铮想了想,再绕回扬城官道,便赶不上述职的日子了。他谢过二人,翻身上马往山上行去。
待严铮走后,二位闲散的衙差依旧坐在石头上胡侃,但目光却牢牢地盯着他上山的背影。
一炷香后,他的身影消失在了青山绿树间,二人相视,暗道一声成了。他们脱下藏青色的衙役服,露出了里面的黑色劲装,竟和两日前劫走茶珠的匪徒所穿相同。
他们搬来早就备好的十几根木头堆在一起点燃,木柴燃起了冲天的火光。
……
清业寺耸立山巅,古朴幽静,寺庙颓圮的泥墙上爬着藤蔓,雨后淡淡的天光照在寺庙的飞檐翘角上。
寺庙后院的柴房里,身长七尺有余,膀壮面黑的匪首蹲在地上,拿着一盘糕点凑在被反绑住双手的妙龄女子面前,“珠姐,再吃一口,可别饿坏了身子。”
匪首李彦的年纪比被唤做“珠姐”的女子大了不止八岁,日光透过柴房的小窗照在他健硕的身型上,他宽大的阴影笼着女子的身躯,更显倚在墙角的她娇小可人。
茶珠轻蹙柳眉,微扬脖子躲开他喂食的手,轻斥道:“我不饿,别再喂我吃东西了。”
她要扮演的是在柴房里饿了两日的可怜人,吃饱喝足,还怎么体现腹饥的虚弱感。
李彦放下盘子,又关怀备至地询问:“我让他们打来山泉水沏碧螺春,珠姐要喝吗?”
茶珠睨了他一眼,努了努嘴,“看到我这干燥的嘴皮了吗?”
李彦瞧着她樱桃小嘴渴得失了红润,怜惜地叹道:“天可怜见。”
“我若喝了碧螺春,还怎么保持这股干劲儿。”茶珠无奈,眉头更蹙了几分。
李彦爱慕她不是一日两日了,王府上下谁人不知。郡王偏选了他来扮演这折“英雄救美”的恶徒匪首,也许郡王真是对她的事毫不关心,才会做出这种决定。
她想到怡郡王,心情更低落了几分。
郡王爷一直想接近严国公府,但严世子洁身自好,郡王送去的美貌女子都不能近世子爷的身。所以他想了这折英雄救美的把戏,为的便是能让茶珠和世子扯上关系。
恰逢严世子军旅之途不顺,将要落魄归京。王府的人收买了曾是世子爷战友的葛氏,让葛氏写信劝世子来扬城游玩。
葛氏不负众望地灌醉了他,安排好的农夫又向醉酒的世子爷指了这深山的方向,山下的两个假捕快故作无意地将美人落难的消息告诉了他。
许老太爷是郡王的人,他邀请惜玉楼的茶珠来扬城奏曲,是受郡王的命令。而匪徒劫人自然是自导自演。
一切布置妥当,就等鱼儿上山了。
唯一让茶珠担心的便是李彦对她太上心了,她本想做苦情的戏码,让李彦打她几巴掌,李彦如何也不肯下手。他还在柴房里铺了软垫,让她舒适地倚在墙角,绑住她的麻绳也系得松松的,怕她疼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