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晚膳时,宋安安坐在谢晋身边。
饭菜自然是丰盛的,尤其是那芙蓉蟹斗,上次用膳时,宋安安便夸了好几次,于是这一次,自然是还有的。上菜的丫鬟也机灵,特意将这道菜摆在宋安安面前。
蟹肉本就新鲜,配上滑嫩的蛋白自然是更加美味,宋安安贪嘴,还想再多吃两个时,却被谢晋阻了。
“蟹肉性凉,不能多吃。”
他这话一出,谢晋堂弟谢源的妻子宁氏就打趣道:“大哥如此在意公主身体,难不成是担心子嗣?”
这问题可就太过敏。感了,真不知道宁氏是缺心眼,还是刻意戳人短处。
谢源也觉得自己妻子说话刻薄了些,赶紧开口:“大哥这是疼惜公主,公主福泽深厚,自然是不必担心的。”
宋安安轻声笑笑,这谢源倒是谢家里难得还能给她几分薄面的人了,不过就是不给面子又如何,今日她的心志早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安翎公主了。
“我自然知道这是谢郎怜惜。”
宋安安望着谢晋,眼中似有情意,半点旁人期待看到的怒气也没有,然后就接着用膳。
她吃着饭,略微抬了抬眼,堪堪对上郑氏审视的眼睛,那目光冰冷的像刀子一般。宋安安微眯双眼,也不甘示弱的瞥回去,随后冷冷一笑,转头继续和谢晋轻声细语。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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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专宠
谢家的确是世家大族,在谢府住下的这些日子,宋安安只觉得如同进了皇宫一般,由主至仆,个个都井然有序,没有半分僭越。
那日,她偷懒在湖边的小亭里坐着喂鱼,过了会儿便听到有小孩调皮嬉闹的声音。在这规矩重重的谢府,能听到这么点声响也不容易,宋安安转头看去,就是两个小公子在打闹。
“那是?”
除了必须的拜访,宋安安很少同谢家其他人打交道,自然也就不了解眼下的这两位是谁了。
“那是二少爷和四少爷的嫡子,如今到了开蒙的年纪,家里便请了个先生,每日教他们习字。”
身边的嬷嬷回了话,宋安安再看向那两个还有些顽皮的稚子,眼眸中就多了几分情绪。
谢晋是嫡长,而这二少爷和四少爷是谢家二房的嫡子和庶子,三人年岁都差不多的,而今另两位都有长子了,也不知道谢晋看着他的侄子们,会不会羡慕呢?
说到这,宋安安又垂眸看了看自己的肚子,这月的信期准时来时,她着实是失望了一阵,毕竟最近他们俩你侬我侬的。
为了此事,宋安安还专门在太医过来请平安脉时,提了一句,结果太医也是说她身子无恙。于是,宋安安只能猜测,或许是谢晋有点……问题。
或许,找个时间,还是要让太医也给他诊诊。
宋安安胡乱想着这些,看这日头升上来,也就回了小院里。
她最近正在细细研读兰香集,里面都是最基础的香料介绍。宋安安一边从匣子里取出香料,一边比对着书上的话,查其色,闻其味。
小茴香,增香,去腥。
丁香,香浓,微麻。
□□,味辛甘。
香料相拌,居然又能变成另一种味道,宋安安只觉得香料的变幻比人都要有趣许多。
只是闻多了,难免嗅觉就觉得迟钝了,尤其是味道浓郁的香料,更是刺激的鼻腔堵塞。
秋菊用温水浸泡透了湿巾,帮她拭面。宋安安索性接过来,用湿巾轻摁着鼻腔,感觉那气息逐渐散开后,才终于放下来。
“对了,浅碧你去把那日。我让太医开的方子煎一副来。”
浅碧闻言一惊:“……公主,那是给男子喝的……”
“嗯,我知道。”
等到浅碧端来温热的汤药时,恰逢谢晋回来。药草苦涩的清香味蔓延开来,让谢晋眉头一皱。
“这是怎么了?”
谢晋朝着端药碗前来的浅碧问道,像是被这苦味熏到了,满脸不舒服。
宋安安垂眸,姿态楚楚可怜:“是给我的药。”
浅碧伺。候公主多年,一听这声音,一看公主这身段,便知道公主的表演又要开始了,于是沉默不语,递上了汤碗,还将一碗蜜饯放在一旁,然后特别体贴的退下。
这一幕着实让谢晋着急起来,他凑过去,低声问道:“这是怎么了?”
“我……”宋安安眸光一闪,颇为委屈的说道:“太医请平安脉时,我顺嘴问了一句子嗣的事,便给我开了方子。”
原来为的是这事,谢晋刚刚纠结的心终于是放下了一点。说起子嗣这事,虽然他周围的朋友们大多都有了孩子,但想想宋安安的年纪,他却觉得或许晚些再要孩子,才是最好的。
“是药三分毒,若是为了子嗣,实在没必要。你我都是盛年,时机到了,自然会有的。”
谢晋拍拍宋安安的背,哄孩子似的说道。
宋安安却摇摇头,揪住他的袖口,又委委屈屈的开始撒娇:“不要……我今日看到你二弟和四弟的孩子了,你同他们差不多大,你就不想么?”
谢晋自幼情感上就颇为淡薄,对小孩子也是,但想想若是面前能有个同宋安安一般的小姑娘,似乎也不是不可以。
见他态度动摇了,宋安安得寸进尺的继续说道:“不过这药也不是非要我喝不可的。”
说完这话,她那透亮的圆眸就看向谢晋。谢晋就是再被美。色所惑,这会儿也明白小美人这一步步给他灌得迷。药,到了不得不喝的程度。
“就你聪明。”
谢晋刮刮她的鼻头,语气里倒是没有半分责怪的意思。
男子汉自是不能怕苦,谢晋端起那黑黝黝的汤药,一口气就灌了下去。宋安安正准备再多说几句奉承话哄哄他时,谢晋就那么直接含着吻上了她的嘴唇。
汤药其实都已经吞下了,只是那苦味依然回荡在唇里,但伴着两人的唇齿交融,竟像是吞了糖一般。
宋安安刚刚本就故意装委屈,眼中还噙着泪,这会儿更是双眼朦胧,雪腮转红,时不时哼唧出的轻声,更显得楚楚动人。
等到分开时,两人竟都是有些沉浸于其中。
谢晋很快便整理好神色,自然的说道:“大家说先苦后甜,果然不是匡人的谎话,往后这药倒是可以每日服用。”
“就你多嘴!”
宋安安一拳吹过去,虽是绵绵无力,却也让谢晋开怀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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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安安行事从不拘束,一向规矩的谢府碰到了这位,众人也都是面面相觑,随后只能为自家以后的掌门人哀叹,郎朗如明月的公子,怎么偏偏娶了这样一位嫡妻。
而这些口舌中,还有些人的心思显然就更不纯粹。
谢夫人规矩严,尤其是对这个嫡子,就更为严格。寻常人家里,公子房中的婢女大多也承担着帮助公子晓人事的职责。等到正妻进门,给个妾的身份也算是由丫鬟变成主子了。
但谢晋屋里却是干干净净,听说曾有春心萌动的小丫鬟自荐枕席,虽然谢晋直接拒绝了,却还是被郑氏下令打死了。
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尤其是谢晋不仅才气惊人,又是如此俊美,这般风。流气质,喻家那位大小姐都一直眼巴巴德等着做继室,这些小姑娘们哪里能够抗拒得住。
而自宋安安搬来小院,两人可以说是夜夜笙歌。在这方面,宋安安也不乐意忸怩作态,若是觉得舒服,她向来是不掩藏的,也因此勾的这小院中的一些人更加心动。
即是自己得不到,那便是要多酸几句。更何况公主在谢府的名声极差,几个丫鬟私下聊起时,用词都粗鄙的很,仿佛如此便能将公主都踩到脚下。
可骂久了,总有日是会控制不住的。
“你们可知,昨日。我收拾床褥时,可都是透湿的,真不知是做了些什么。”
“你没听到那叫声,还不知道她是怎么勾。引公子的呢。”
“说是公主,却放荡的很,听说她之前还同好几位郎君有过呢。”
宋安安本是想找个僻静处待待,却未曾想能听到这么精彩的对话。透过竹林里的层层竹叶望去,那当中似乎还有谢晋的一个大丫鬟。
浅碧和秋菊自然也是气愤不已,若不是公主在,恐怕她们就要去撕烂那几人的嘴了。于是她们看向宋安安,就见她慢条斯理地起身,稳步的朝前走去。
谢家表面上虚与委蛇,实际上看不上她,这些事她嫁人前就已经知晓。帝国岌岌可危,她本就是来依附人保命的。
可如今,她宋安安,身为一国公主,居然也能被这么几个婢女折辱。若是换做喻嘉来做这个嫡妻,这些婢女还敢如此编排么?
不过是狗仗人势罢了,便是有谢晋一味的表忠心又如何,此时此刻,宋安安心头莫名的涌起了几分悲哀。
感情终究是太脆弱了,她所苛求的,终究只有她自己能给自己。
宋安安今日着的一身粉衣,本就亮眼,如今气势汹汹毫不避让,那几个婢女自然是立马就看到,连忙就跪了下来。
宋安安却看不到这些,一走近,便直接一人狠狠打了一巴掌。听着她们想哭又不敢的喏喏声,方才觉得舒爽了些。
然后她冷冰冰开口命令:“抬头看我。”
那几个小丫鬟早就被震慑住了,哪里还敢再造次,立马听话的抬头。
看着她们满脸泪痕,宋安安却没有半分的怜悯,唇角勾起一抹笑来:“真有本事,就去勾。引你们的公子啊!”
说完,又俯下。身,充满恶意的继续开口:“若是能与谢晋赤。裸相对,便是无事发生,我也能给你个位份。”
世家或许内里龌龊不堪,但在他人面前总是要端着一副人模狗样的感觉。就比如这房内婢女,如果真同主子间有了首尾,只要主子乐意,也并非是不能理解,只是大家绝不会像宋安安这般直接的说出来。
更何况宋安安就是再不受待见,那也是个公主,她们敢在背后议论,无非是因为心里的那点嫉恨,可之所以会有那点嫉恨,不也是因为郎君对这位公主听之任之,还专房娇宠么?
若是郎君真的肯留意她们,又何必要等到公主入府后再来施舍她们目光呢。
几个丫鬟趴在地上,哭的稀里糊涂,嘴里不住念叨着公主饶命,宋安安也没再继续冲她们发火。
静静的看着她们闹够闭嘴后,她才继续开口:“跪满三个时辰,之后收拾东西,滚出谢府。”
作者有话要说:
元旦休息的好舒服呀……都不想码字了
第10章 倚仗
公主一气之下,收拾了三个丫鬟的事情很快便在谢府传开了,而且故事越传越离奇,一向端庄的郑氏也终于忍不住,在宋安安请安时,问了一句。
“那几个丫鬟的事情我也有所耳闻,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
宋安安毫无波澜,平静的开口:“她们三个擅自议论我与郎君的房中事,还暗暗期待郎君能与她们勾结。”
郑氏也没想到宋安安说这些话时毫不掩饰,被噎了下,然后才缓缓说道:“如此,那放她们出去已经是宽待了。”
郑氏低头捏捏自己的手,随后又笑吟吟的抬头看向宋安安:“公主最近在谢府过的可好?”
“挺好的,府里人虽多,却尽职本分,我很满意。”
这尽职本分说的可就有点不好听了,不过郑氏自然也不会表露出不满,只是笑笑点头,在宋安安请辞时,才慢悠悠开口一句:“新婚夫妻难免你侬我侬,公主有时也要修身养性才是。”
修身养性?
宋安安抬头看向郑氏,眼中透露出明显的轻蔑:“夫人不如多去和郎君说说?”
说完,就衣袂飘飘的离开了。
郑氏因为她的话眸光一沉,随后问道身边的刘嬷嬷:“那香一直在用?”
“回夫人,放心吧,没停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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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难得上了一次早朝,一直被传久卧榻上命不久矣的景帝,也终于出现在了大殿之上。众人心意叵测,也都是花足了十成的眼力,仔细打量着陛下的状况。
自前朝被揭竿而起的勇士推翻,各方自立为王的情况早已经持续多年。当今圣上好不容易统一了大半城池,可却是无后,坊间早有传闻,说是景帝本就没有帝王之命,才会迟迟没有继承人。
这传闻究竟是民间传闻,还是有心人有意放出的流言,没人清楚,但毫无疑问,所有野心者都对这个位置虎视眈眈。
一次早朝,却变成了各怀鬼胎的猜疑大会。
而退朝之后,景帝身边的大太监吴福专程来请谢晋,说是陛下要问话。于是在众人各异的神色中,谢晋躬手一笑,随着太监一起踏入宫内。
景帝虽然强撑着精神上了早朝,但脸上的疲惫早已经透过鬓角的白发显了出来。看到谢晋进来,他没说话,那双如鹰般狠厉的眼神却在他身上来来回回的扫视着。
“陛下。”
谢晋毕恭毕敬的请安,倒是没有半分被人窥探的不适。
半晌,景帝才终于开口:“近来安安可有烦你?”
谢晋唇角微勾,轻声说道:“并无,臣与公主相处甚好。”
“恩。”
景帝叹口气,站起身来,一边的太监连忙跟过去将他扶住,就着这力,景帝一步步的朝谢晋走来。
“走,去御花。园看看。”
谢晋会意,从太监手中接过,自己扶着景帝前行。
御花。园总是能留住春意,在这暖融融的景致里,景帝的眉眼也舒展了许多。
“安安的脾气恐怕你很难消受吧。”
“唔,”谢晋摸。摸自己的鼻子,有点无奈的笑笑,“的确是。”
景帝难得见他这副模样,也笑出了声,然后笑意渐敛,才继续开口:“但就算她脾气不好,我也不允许你亏欠她一分一毫。”
“……臣知道。”谢晋也正色,“臣绝不会亏欠公主一分一毫,请陛下放心。”
“……”
景帝久久凝视着谢晋,然后突然就跳过了这个问题了,继续问道:“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这就是一个更加意味深长的问题了。
因为朝堂上的每一个人都在估计,都在谋划未来,而谢晋,作为谢家嫡子,也不可能不参与。
他的眸色瞬间暗淡下去,而后才又慢慢开口道:“走一步算一步吧。”
景帝也知道,这个回答已经算是诚恳了,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拍拍他的肩:“对安安好点,她虽然牙尖嘴,但比谁都心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