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明白。”
谢晋弯腰,极为诚恳的同景帝深深鞠一躬。
“陛下放心,我会好好待公主,保她一生无忧无虑。”
圆月皎洁,灯火摇曳。
宋安安正在庭院中,一边休息,一边吃着甜雪饼。甜雪饼是加入蜂蜜烙炙成的松脆甜饼,和平常的甜饼味道不同,它口感如雪,入口即化,极为美味。
她一连吃了好几块,正想要再吃一块时,却被谢晋给截了过去。看他凑过来,宋安安干脆就直接伸。出手来,给他喂了一口。
“好吃么?”
她双眸闪亮,柔柔的朝着谢晋一笑。
谢晋的确不喜欢这种甜食,但看着她,却又觉得似乎这甜腻的味道也并不是那么难以忍受。
他吞下口中的甜饼,然后饮了口清茶解味,这才继续开口:“安安,今天陛下找我谈心了。”
听到父皇的消息,宋安安不由得正色起来,随后又问道:“父皇怎么了?身体还好?”
“你放心,陛下。身体还好。”
谢晋开口宽慰她,虽然所有人都知道景帝已是重病在身。
“陛下只是嘱咐我,希望我同你好好相处。”
“切。”听到这话,宋安安勾勾唇,又放松了下来,“那你好好听父皇的话就好了。”
谢晋一下环住她细细的腰,掐掐她腰间的软肉,然后在她耳边轻呼着气,带一点点撒娇的意味:“臣侍奉公主如此用心,公主可还有何处不满?”
他这轻轻一呼,却让宋安安觉得身子都被他吹软了。管他是做戏还是真情,宋安安也不羞涩,大大方方的凑过去,在他唇边落下一吻。
谢晋却不满意这蜻蜓点水一般的轻吻,俯身按住她,主动加深了这个吻。两人唇齿相依的时刻,他就开始强势起来,连带着还将她紧紧拥进怀抱里。
宋安安觉得胸腔都是闷闷的,好像喘不上气来,下意识的推推男人的胸膛,却又被另一处的灼。热吓到,不敢轻易动弹。
“这……这里是外面呢。”
看到宋安安难得一见的羞怯,谢晋更觉心中如火焰般燃烧,一时情热,也不管周围的下人们还在,直接就将她抱起:“既然如此,那就进屋继续吧。”
说完,就抱着她进了门,一脚将门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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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妻之间,浓情就是最好的催化剂。
宋安安难得如此投入,因而也就软的厉害,那种极致的销魂,让她也有些沉醉不醒。
“今日不用喝那个苦药了吧?”
自那天起,谢晋还真的乖乖听话,每天一碗药汤下肚。宋安安看他喝的爽快,都有点不明白是为什么这期盼中的孩子迟迟不来。
“唉,”宋安安懒懒的,大概是太过舒服,让她也卸下了许多的防备,坦坦荡荡的说道:“其实我也挺害怕生孩子的,要不是……”
接下来的话就有些伤人了,宋安安停了嘴,望着顶上的层层帷幔,没再继续。
其实谢晋还好,毕竟从前宋安安那般执着于孩子时,他就已经彻彻底底的伤过心了,如今反倒觉得也没什么。
看身边的人沉默着,不再说话,又想到她不过也还是个小女郎,更觉得一阵怜惜。侧过身,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像是给她顺毛一样,轻声哄道:“不要紧的,明天早上我就喝药,孩子总会有的。”
宋安安咬咬唇,难得没有反驳,只是默默的将脑袋埋进他的胸膛,乖乖的闭上了眼。
第二日,宋安安再醒来时,天已经大亮。摸。摸身边的枕榻,已经凉透了,看来谢晋早已经离开了。
大概是交代了下人让她好好休息,所以宋安安在床上弄出了声响,也并没有人来打扰。这样宁静的时刻,正是适合好好放空一下。她倚靠在床边,长发懒散的披在肩头,深吸口气,入鼻的,正是屋子里的香炉散出的点点清香。
这香气,清新淡雅,却让宋安安一瞬间清醒过来。
第11章 作乱
谢晋回来时就发现,满院的下人比起平时都拘谨了许多。他转头看了眼跟着他的小厮,那小厮也只是低声说道:“公主今日一直待在屋里,饭也没怎么用。”
谢晋一听就知道,应该又发生什么事情了。
他轻轻推门,就看到屋内,宋安安依然穿着早上的那件寝衣,静静坐在圆几旁。
“安安?”
谢晋试探的唤了一声。
宋安安抬起头,眼神中的冷漠像是把冰刀一样,直直的往谢晋身上刺。她一言未发,只是推手,将桌上的香炉一把推到了地上。
“谢晋,你屋子里从前是熏这种香么?”
谢晋看着散落到地上的香粉,仔细嗅了嗅,这才觉出其中的味道的确不同,可他实在不懂香料之事,只能抬眼,等着宋安安继续。
“这香,是避子用的。”
因这句话,谢晋身子瞬间僵硬,一时竟然不知道如何开口。
“能在你屋内换香的人,不必说,我也知道是谁。”
宋安安说的冷静,但眼圈还是因为委屈开始泛红。
“既然如此,当初又何必要为了城池与我成亲呢?”
在谢府这些时日,宋安安本以为自己已经妥协了,若真是蒙着眼,也能得过且过。可如今,这瓶小小的香料像是个最恶毒的嘲讽一般,让这一切都变成镜花水月。
谢晋走上前去,想要宽慰她,却被宋安安一把推开。他无可奈何,只能开口道歉:“这件事是我失职,我自己的院子里被安插了人手我却都不知道,但你放心,之后我一定会好好护着你的。”
宋安安听了却只留下一声冷笑,随后开口:“护我?谢晋你若是护着我,你是打算放弃你的谢家了么?”
宋安安一直觉得自己很清楚,她这么迫切的需要一个孩子,无非是因为她急切的需要一个能够让她与谢家抗衡的武器。既然是武器,她本就应该对敌人更留意三分,可究竟是什么蒙蔽了她的双眼呢?
宋安安不愿意细想了,因为在确认那香料时,心口上蔓延出来的疼痛,已经足以让她万劫不复。
“可公主,”谢晋沉着眉,也将心里话说了出来,“这孩子本就是我与公主的孩子啊。家族于我是养育之恩,可我对公主又何尝不是一片冰心呢?我是很为难,但我谢晋对公主绝无二心!”
宋安安却觉得浑身无力,她不愿意再继续了,也不想再听谢晋的肺腑之言。她是公主,今日之事,已经让她觉得自己妄做了回笑话,如今清醒了,自然不能继续。
于是她擦擦眼泪,起身,轻飘飘的说了一句:“我回公主府了。”
谢晋一惊,还想出言挽留,宋安安却已经抽袖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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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安安离开的时候,没有半分避讳的意思,于是郑氏听到消息时,反倒没有阴谋得逞的快乐,而是带着点担忧。
自家儿子对这位安翎公主的迷恋她不是不能理解,毕竟是绝色美人又是少年夫妻。她也不是一定要这两人反目,只是谢家的嫡孙的确不能由这位公主生出来。
“晋儿是什么反应?”
郑氏自然最在意的是儿子如何,然后就看到禀报的小厮一脸的为难。
郑氏叹口气,自然就明白了,恐怕儿子这次是怨上她了。
谢晋的确对此事颇为沮丧,但这种情绪却并不是对他人,而是对他自己。
身为丈夫,他没办法让宋安安不靠孩子而在谢家立足。身为儿子,他也没办法,从一开始就拒绝这份婚姻带来的利益。
一直觉得自己光风霁月,坦坦荡荡的谢晋,这次却觉得自己这举动颇为小人,无地自容,一直到仆从唤他去夫人那一趟时,他的眸光才终于集中了一些,仿佛是终于做出了一些决定。
院里。
坐在主位的不止是郑氏,还有谢家如今的家主,谢如辙。
谢如辙是谢家最为标准的模板,出官入仕,迎娶交好世家的嫡女,如今又培养出了谢晋这样一个优秀的嫡子。他的人生,便是谢家所有人对谢晋所期待的人生,也是谢晋曾以为自己需要的人生。
谢如辙坐在首位,看着谢晋翩翩有礼的模样,再想到那一直随心所欲的安翎公主,也是觉得颇为不满,但道理不在他们这边,他自然是要关心一下此事。
“晋儿,安翎的事我听你母亲说了。这件事你母亲固然有错,但你作为谢家儿郎,也应该明白我们家族的抱负不止于此吧!”
家族抱负?
谢晋第一次觉得这样的字眼是如此可笑,所谓的世家大族,便是要靠这样阴损的招数来繁荣昌盛么?
谢晋抬头,语气沉缓却又坚定:“父亲,公主是我的妻子,无论如何,不该用这般手段来待她。”
谢如辙眼一眯,显然没想到儿子居然会来反对他:“她这嫡妻之位如何来的,你不会不知道吧。”
谢晋毫不退让:“那谢家不应该对待公主更为恭敬么?”
“晋儿!”
没等到谢如辙发怒,一边的郑氏却是先开了口,满脸不可置信:“你是在怨母亲么?”
“是的。”
谢晋回答的没有半分犹豫,目光灼灼,像是在燃烧着火焰。
“谢晋!”谢如辙一拍桌子,猛地站起身,直冲到他身前,“你如今是要为了那个公主跟谢家闹翻?”
谢晋也不惧,依旧说道:“我不是要同谢家闹翻,我只是要为自己的妻子讨回公道。”
谢如辙大掌一挥,一巴掌就抽到了谢晋脸上,瞬间带出了一片红印。
这看到郑氏一阵心疼,连忙上前抱住谢如辙,怎么也不肯他继续,边动作着,边还对谢晋说道:“晋儿,你若是真喜欢安翎,也不用急在这时,日后你成大业,便是你的妻子不肯,我也会说服她让安翎公主陪在你身边的。”
“公主本就是我的妻子!”
谢晋近乎怒吼,唇边漫处些许血印,看得出来,谢如辙这一巴掌实实在在,没得半分情面。
郑氏这下也被气得大哭:“晋儿,父母的养育之恩,家族的供养之恩,难道都比不上一个女子么?”
谢晋低头,眼圈有些泛红,随后重重朝地上磕了一个响头,额头都泛出了血,血痕和泪水都落在地上:“子晳不孝,愧对父母。”
待谢晋离开,郑氏才泪眼婆娑,喃喃自语:“早知如此,便让安翎生了嫡子也无妨。”
谢如辙却是很快冷静了下来,拍拍妻子的肩膀:“不,你做的对。如今安翎无子,晋儿都怕她受了半分委屈,要是真有了,那我们便是无可奈何了。”
郑氏抬眸,忧愁的问道:“可子晳从前从未如此过。”
“少年郎总是要在这事上磨练一番的,”谢如辙沉吟片刻,又开口:“倒是安翎,还真是个有气性的,说走就走了。”
宋安安回谢府长居的意思,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可如今,却说走就走。看来为情所困的人,八成只有自己儿子。
被这么一提醒,郑氏也反应了过来:“夫君的意思是,公主并不同晋儿一般?”
“八成是。”
郑氏心里颇为高看自己的儿子,想到这,还隐约有些不服气,但又叹口气:“如此也好,以后好聚好散便是。”
“希望如此吧。”
谢晋受伤的事情,很快便被有心人传到了宋安安的耳里。但此时,宋安安却已经从这件事里走出来了。
谢家同她的矛盾无法调和,再添一个孩子加入到这场矛盾当中,才是让自己无可脱身。
“公主,你就半分都不怜惜驸马么?”
浅碧在旁边小心翼翼的试探着。
“不。”
宋安安半点犹豫都没有,但过了半晌,又还是问道:“伤的重么?”
浅碧一听就知道公主心软了,连忙说道:“听小厮说,脸都肿了。”
宋安安低头沉吟片刻,随后才不情愿的开口:“他要真的破相了,我就先休了他。”
然后就起身,嘱咐着浅碧带上药盒,送到谢府去。
谢晋自这场争执后,便闷在自己房里,午膳和晚膳也没用,也不允许任何人打扰。院里的管家只能偷偷差人去给宋安安递消息,指望这系铃人能够解开这一切。
于是一看到浅碧出现,管家立马就迎了过去,没看到公主的身影,还有些失落,但还是热情的招呼着:“浅碧姑娘,我带你去看看郎公子。”
浅碧点点头,跟在管家身后。
“公子,公主身边的浅碧过来了。”,管家殷勤的在门外传达着。
门内的谢晋本在闭目闲躺,这时候双眼睁开,腾地起身,身形摇晃了一下,然后才开口:“让她进来。”
浅碧进来,将宋安安交给她的药膏递给谢晋:“这是公主让我转交的药膏,是用云瑶山上的金龙草制成的,涂上七日,伤口便会光滑如初。”
谢晋接过,望着那药膏,神色中多了几分温柔:“公主没有别的话了么?”
浅碧哪里敢乱传话,刚刚如此仔细的介绍这药膏的珍贵,已经是她作为丫鬟能做的全部了。主子的话,下人是不能随意捏造的。
但谢晋依然直直的望着她,仿佛是料定宋安安一定不会只有这一句一样。
于是浅碧狠狠心,最后还是说了出来:“公主还说,若是驸马破了相,她就要……和离。”
第12章 无眠
待到浅碧回公主府时,还觉得一切都颇为不可思议。于是拜见完公主,她又如实转述了谢晋的意思。
“驸马接过药膏,自是感谢了公主,但走前又说若公主不嫌弃,他愿意亲自到公主府来涂药……”
说到这,浅碧都觉得有些羞赧:“驸马说公主的芊芊素手比灵丹妙药更有用。”
“胡说八道。”
宋安安撇过脸,不想被人看到她泛红的面颊。
浅碧见两位主子都有和好的意思,赶紧又加了把柴:“那驸马若是真来了,奴婢们开门么?”
宋安安低头去看她的香料大全,轻轻哼了声,随后开口:“随他。”
于是第二日,谢晋就畅通无阻的进了公主府的内院里。
宋安安最近对大部分香料都有了点认识,正处于对调香充满好奇的阶段,因此谢晋进来时,她半点都没有察觉到。
看她埋头于香料之中,谢晋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甚至还觉得自己冒冒然来到公主府的举止,是否太过轻佻。
他垂头,也就默默站在宋安安身后,一声不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