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莫要难怪,太后吃早要还政给韩王的。”
“朝堂之事,我就管不到了。”
“姑娘有何打算?”
“走一步算一步。”
“姑娘似乎与渭南王相交甚深。”
“他也是个本分人,话不多,与我投缘罢了。”
“渭南王虽不如韩王,但韩王前途未明,姑娘若是嫁了渭南王,也不失为一桩美满姻缘。”
“我不想把希望寄托在男人身上。”
从小,沐信辉便教导女人,身为女子,千万不能依附于男人。她曾说,“不是每个人都会像我一样,能选择夫婿。这天下之大,多的是始乱终弃者,更遑论帝王。帝王生来便于他人不同,一行一事,只要不造成山河动荡,就从来不用考虑他人的想法。你将来若登高位,千万不要相信男人。他只要改变心意,你就什么都没有了。无论何时何地,一定要发愤图强,时刻保持清醒。”
朱思卉这话,说的是以前的想法。她心里却十分清楚,生为朱府女,父亲不爱,母亲病逝,舅舅被贬,此生只能仰望别人了。但凡父亲不步步紧逼,或者舅舅尚在高位,她便绝不可能生出依附的想法。从前受先帝青睐时,她虽没有十分把握成为一代贤后,却也不至于慌了手脚。她有足够的信心伴于君侧、母仪天下。别的不谈,她一无财力兵力,二无至亲倚仗,孤家寡人一个,随时可能丧命。而渭南王一出手,朱鉴便有所忌惮,不仅不再责骂她,就连饮食也不再添料。
人的命运通常不是掌握在自己一个人的手里,尤其是身处名利之中。有人要追名逐利,就一定会有人牺牲,这是亘古不变的生存法则。
慈恩寺中,不期又遇到了杨氏。
“五月十五我和家人要去小栾湾泡温泉,姑娘若有兴致,可愿一同前往?”
朱思卉道:“多谢夫人盛情,只是我家里管得严,实在不便出远门。”
“这有何难,姑娘可与家人同往。敢问姑娘府上是?”
“家父乃工部员外郎朱鉴,他素来公务繁忙。眼下正是多事之秋,他恐怕难以抽身。”
“原来姑娘竟是朱大人的千金,久闻令尊精通天文地理音乐医药,难怪姑娘也无所不晓。”
“夫人谬赞了,还未请教夫人姓名。”
“我姓杨,小名春花,夫家姓何,族人个个平庸,无人吃皇粮。”
“夫人过谦了,家父常说,天生万物,各司其职,众生都是一样的。”
两人叙了一会,便各自告辞。
巧心问道:“姑娘为何不接受杨夫人的邀请?如果老爷知道,你能为朱府拓宽人脉,必定对你另眼相看,说不定会宽待于你。”
换做之前,朱思卉可能也会这么想,可京兆尹沈纯之事历历在目。
“我如今深陷泥潭之中,不想拉任何人下水,只要能够独善其身,我便别无他求了。”
与此同时,蛐蛐也问向杨氏,“夫人何不一并邀请朱府一家?”
杨氏道:“所谓闻弦知雅意,朱姑娘之言,并非客套,而是推拒。从她的脸色也能看出来她很为难。我若强行邀请,便是失礼了。”
“我怎么没瞧出她很为难?”
“能让你瞧出来,她便不会半只脚踏入东宫。别说是你,就是深宅大院里的妇人,都未必能瞧出她的心思。我的意思是,本夫人的聪明不亚于她。”
“怪不得何少爷对你死心塌地,原来夫人比未来太子妃还厉害。”
“可若论起岁数,我整整比她多活了十年。”
朱鉴常教育妻妾子女,沐浴勿用热汤,饮水必需温凉。他曾说过,潮汕一带的民众,常饮热茶炖汤,因此多犯喉疾腹病。朱思卉偶然从《地理志》一书中读到过长白山脚下的泉口县,此县常年不结霜雪,原因便在于地底有热水,四季不断。这里的居民可谓家家有地热,户户有汤泉。后来,她又读《泉口县志》,得知此镇的生育率极为低下。
是以,当她听到杨氏邀请她泡温泉,她第一反应便是告诉她潮汕和泉口县的事情。但是,她忽然想到,正是因为母亲和她太过于磊落,凡事都设身处地为别人着想,才会落得如此下场。
人性便是如此,掏心掏肺的善良太过于廉价,掺杂了私欲和保留余地的帮助,才最让人珍视。
如果不是政局动荡,她一定会穷尽自己所能,为天下人谋福祉。生而为人,她希望看到每个同胞都平安喜乐。
她越想越头疼,干脆闭上双目。
巧心见状,想去扶她,“姑娘可是困了?”
第18章 夺情
到了五月十四这日,朱思卉修书一封,叫府中的杂役送去何宅。
杨氏看罢来信,骇然一惊。原来,她在房中挖了个池子,时常让人从小峦湾运来汤泉之水。每次何鹏宿在她房内,两人都会享受这自然的馈赠。当下,她赶紧命人取消了小峦湾之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