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戚又问她这是什么意思,她想了想,说:“只是因为你的缘故,我沉吟到今天……”
成戚表情向来是淡淡的,满意你也不知道,不满意你也不知道,但是生气的时候,肯定是可以知道的。
他生气的时候,整个人气质都不同。
这是很难言说的,只能用感受的。
成卿就可以感受出来,反正现在,他没有生气。
成戚拿着笔给她示范写字,她看着成戚的手,想起采萍的话来。
成卿没想到自己会问出口:“哥哥的手冷吗?”
他的手炉就放在旁边,成戚的视线一下子落在手炉上,他停了笔,语气寒下来:“关你何事?”
完了,他生气了。成卿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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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可吃这套了好吗。
第9章 螃蟹
她不知道成戚为什么生气,她只是关心一下他,也说错了吗?
成戚一生气,成卿就不敢动。成戚看她那怂唧唧的样子,却没继续说什么,只是扔了笔,走了。
他的字写了一半,成卿看着他的背影,又看向桌上的字,不知所措。
成戚走了许久,成卿才拿起那支被成戚扔了的笔,照着他写的字抄。
还没写完一行,采萍便回来了,还拿了一盆冰块。
“二小姐,少爷吩咐给你取了冰块过来。”
成卿一愣,“哦。”
采萍把冰块铜盆放在旁边架子上,屋内有了些凉意。
采萍问:“少爷就走了?”
成卿点头:“哥哥又生我的气了。”
采萍一愣,随即笑着安慰她:“没事的,少爷他肯定不是生气。二小姐继续写字吧。”
成卿点头,自己写字。
她写字的时候,忍不住地走神,思考成戚为什么生气?
她不过是问了一句,他的手冷吗?
她只是看成戚大热天还拿着手炉,才这么一问罢了。
唉,成卿叹气,连带着字也写得缠绵。她想,肯定是成戚生性喜怒无常,或许无法自控。她习惯就好了。
到下午时候,采萍来换了一次冰块。冰块在河越也算稀罕物,也就富贵人家才能用得上。
成卿感受着屋内的凉意,更加觉得成戚其实心不坏,可能只是无法控制自己情绪。
她已经写完了字,跳下椅子,把手伸进冰块里汲取凉意。
“你倒是会享受。”是成戚的声音。
成戚又站在门口,语气已经正常了许多。
见这样,成卿更加觉得,成戚就是喜怒无常了。
这变脸的速度也太快了。
她拿出自己的手来,手上冰冰凉凉的,跑到成戚身边,碰了碰他的手背。
成戚哼一声,却也没骂她。她心里暗暗记住。
成戚问:“字写了吗?”
成卿点头:“写啦。”
她手上还沾了冰水,不好拿纸,又不敢擦在衣服上,只好老老实实找了毛巾擦干净手。然后才拿起自己写的字,卖乖似的给成戚看。
“你看。”
成戚看一眼她写的字,嗯了声,叫她放下东西。“今日有人送了些螃蟹过来,你收拾一下,准备吃饭吧。”
从前成家家族庞大,并不分家,吃饭都在一块。是成戚上位后,与旁支划清了关系,分了家。如今成府里,正经成家人唯有成戚一个而已。
吃饭是没有顾忌的,左右他是家主,整个府里都围着他转。
成戚让在哪儿吃饭,便在哪儿吃饭。
成卿一听见螃蟹便双眼放光:“好!”
她把东西迅速地收拾好,而后回头寻成戚。成戚吩咐身后的采萍:“你叫人把饭食送到这里吧。”
成卿眨了眨眼,在她的房间里吃吗?
成戚已经拉开一张椅子坐下,阿蛮上前来收拾桌子,成卿在一旁站着,不时看一眼成戚。
成戚注意到她的视线,淡淡开口:“看我做什么?我是螃蟹吗?”
成卿摇头,自己扒开椅子爬上去坐下来。
螃蟹上来的时候,还被捆着钳子。成卿看着那大红的螃蟹,无处下手。
她看一眼成戚,只见成戚慢条斯理地拿旁边的小锤子敲开蟹腿。成卿有样学样,不过并未敲开。
“啧,蠢笨。”成戚骂她的声音并不大,他把自己的盘子递给她,“吃吧,小猪。 ”
她才不是小猪呢,不过螃蟹好好吃。成卿笑得眼似弯月,开始卖乖:“谢谢哥哥。”
成戚替她弄完了,才自己吃。
他的动作很干净又利落,惹得成卿看了好几眼。
成戚声音平常:“别看我,看自己的吃。”
成卿扭过头,哦了一声。
她安静地吃完了一只螃蟹,才看向成戚。成戚还在吃,她看着他,又嘴馋。
成戚吃东西一直很慢,他对吃东西没有特别强烈的欲望。
成戚发觉成卿看她,她盘中空空,已经吃得很干净。
成戚道:“等一会儿。”
成卿又哦了一声,成戚放下碗筷,又替她敲下一只螃蟹。
成卿看他动作,嘴甜道:“谢谢哥哥。”
倒是会讨好人。成戚想。
一共煮了五只螃蟹,成卿便吃了三只,成戚反倒只吃了两只。
成卿打了个嗝,不好意思地看向成戚。
成戚什么也没说,慢条斯理地由阿蛮伺候着净手。
采萍也替成卿洗手,成卿看着成戚的侧脸,忽然觉得成戚生得很好看。
说起来,她似乎没见成戚开心地笑过。
她这么想着,一直走神,没听见成戚唤她。
“啊?”她回过神来。
成戚嘲讽道:“吃饱了便发痴,当真愚笨。”
她眨着大眼睛,没有反驳。
阿蛮将桌子收拾干净了,成戚也起身走了,房间里的冰块化了,采萍又换了一盆新的。
当天夜里,成卿睡了个好觉。
成卿在府里待的第四个月,又做错了一件事。
她把成戚最喜欢的一个花瓶摔碎了,是她整理成卿房间的时候,不小心碰倒的。
花瓶咣当一声,化作一团碎片。
成卿看着那一地的碎片,心中大呼不好。她手足无措,慌慌忙忙拿了扫帚过来,将地上打扫好。
捡拾碎片的时候,还不小个割伤了手,伤口迅速地流血。成卿把血舔了,把碎片收拾起来,拿出去丢了。
等到成戚来的时候,她主动认错:“哥哥,对不起。我今天做了一件错事。”
“嗯?”成戚坐下来,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成戚低着头,语气很委屈:“我今天摔碎了一个花瓶,就是你平日里最喜欢的那个。”
她越说着,声音越小下去。
成戚视线一扫,才发现确实少了一个花瓶。他并没多喜欢那花瓶,却禁不住严肃起来。
“哦?那可怎么办呢?”他看着成卿。
成卿被他这语气骗到,头垂得更低了。“我……我也不知道……要不还是罚跪吧。”
“呵。”成戚看着她,“罚跪是因为你不知自己错处,如今你既然明白,找我认错,也不必罚跪。便仍旧罚抄书吧。”
这还不如罚跪呢。成卿苦着脸想。
她应话:“嗯。”
成戚道:“便抄书上最后一篇,抄二十遍。”
“嗯。”成卿低着头应。
书上最后一篇是很长很长的文章,她抄到深夜,才堪堪抄完。
抄完的时候,成卿甩着手打哈欠。
窗外一轮明月爬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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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生辰
“哥哥,我抄好啦。”成卿拿着纸,兴致冲冲地敲开成戚的门。
她刚给五十滴浇了水,发现成戚今天还在房里。
成卿敲门:“哥哥,你在吗?”
成卿时常觉得自己是死皮赖脸的典型,但凡成戚给他一点颜色,她就灿烂起来。只要成戚表现出一点生气,她又怂唧唧的。
成戚没开门,打开门的是阿蛮姐姐。
阿蛮从小便是成戚的婢女,她比成戚大七岁。阿蛮的脸色并不太好,她朝成卿竖起手指:“嘘,二小姐,声音小一点好吗?少爷他还在睡觉。”
啊?成戚这个点居然在睡觉,成卿不解。
她探头探脑,被阿蛮拦住。
“不可以看,二小姐自己去玩吧,好吗?”
成卿点头,拿着她抄好的字给阿蛮看。“那阿蛮姐姐告诉哥哥,我抄完了哦。”
阿蛮点头,成卿欢欢喜喜地走了。阿蛮叫她去玩,她其实也没能玩的地方。只好去府里认路。
阿蛮看着成卿走了,耷拉着眼皮叹口气,重新回到房里。房间里成戚在躺着,脸色有些发白。
“少爷,真的不叫大夫吗?”
成戚刚吃了药,这会儿并不算太好受。他咳嗽起来,“不许叫,也不许告诉简伯。”
阿蛮眼眶发红,看着他难受的样子,又无能为力。她偷偷抹眼泪,成戚自嘲道:“又不是死了,不必这样。你也出去吧。”
“是。”
成戚把阿蛮赶了出去,这种事于他而言是家常便饭,常年便会如此。
他方才听见了成卿的声音,他不愿意看见成卿。成卿这样活蹦乱跳的,看了叫他厌烦。他便让阿蛮把成卿打发走了。
他已经吃了药,等药效起来,便会好很多。
成戚闭上眼,决定小憩片刻。
成卿在后花园里自己玩,她二小姐的名号只有成戚亲近的仆人才认。至于旁人,他们多认为她是个野种,待她也算不上恭敬,不过是远远叫一声“二小姐”,便没了下文。
成卿对此并不在意,她有自知之明,她诚然不是成家的种。虽然她的哥哥喊得顺口,不过为了混一口饭吃。
她自顾自地沿着花坛和长廊走,走一段便用些东西做一个记号,记住自己走过的路。她走了许久,忽然瞥见阿蛮在旁边踱步难安。
阿蛮的脸上表情很焦虑,成卿最会看人眼色。她从阿蛮时不时往成戚房间瞥的那两眼,以及阿蛮身上还有轻微的药味,成卿想,成戚大抵是又生病了。
成戚生病的时候最不愿见人,一切事务都是简伯代劳处理。倘若真有棘手的,再送进他房间里去。
成卿叹口气,也不知道能做什么。成戚不愿意见她,她便不出现。她又不是大夫,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成卿这么想着,心情却不好了。
她沿着自己的记号又走回去,忽然想到,倘若成戚哪日死了,她又该怎么办呢?
成戚倘若死了,必然也不会顾得上她了。那她估计只能继续去流浪了。
还是保佑成戚平平安安的吧。成卿对着天空拜了拜,拜托了,就算为了这口饭吃。
不知是不是她拜了拜的缘故,当天晚上,成戚确实好了。他虽然仍旧微微咳嗽,但是出了房门来。
简伯扶着他,他手里还握着一个暖炉,成卿看着他手里的暖炉,忽然间反应过来他那日为什么生气了。
成卿没有出现,她在自己房间的窗户里看着成戚出门去。采萍在一边收拾,感慨:“少爷这身子啊。”
成卿八卦道:“哥哥这样,没有大夫能治吗?”
采萍摇头:“看了好多大夫了,药也吃了很多,就是不见好。”
成卿有些遗憾,倘若成戚身体好的话,应当也是一个很厉害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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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他现在也很厉害啦。
近来城中没什么大事,成戚以手背掩住口鼻,听见简伯劝他:“少爷听老奴的劝吧,老奴也是为了少爷好。成卿是姑娘家,又年纪小,左右陪伴不了少爷的。少爷何须如此费心费力,和她些钱财,托付一个好人家,也是一样的。”
成戚不回,顾左右而言他:“简伯,你瞧今日这星星,比往日多了不少。”
简伯见他如此,便明白他是要执意而为了。“我是真的不明白少爷的意思。”
其实成戚自己也不太明白,他为何非要如此。他原是觉得这事有意思,日子久了,发觉意思是有,烦心事也不少。
成戚道:“就当我给自己积个德吧,或许如此,下辈子便能做一个寻常人。”
简伯听得心酸,只好拍拍他肩膀:“罢了罢了,随你去吧。”
成戚笑了笑:“简伯,左右我就这些日子可活,你也不必太劳心了。”
简伯唉的一声,长叹一口气,“天冷了,咱们回去吧。”
成戚没有反驳,同他一道回房间去。房门口那几盆花长得不错,灰绿色的花瓣又开了几朵。
成戚脚步停顿,他得承认,他把这几盆花放在自己门口,也带了些不切实际的妄想。
不过这花看起来如此普通,他的妄想也似乎只能是妄想了。
成戚的目光顺着花瓣往上走,落在开着半扇门的成卿房间里。她坐在那儿读书,还是他上回布置的任务。
丁点的小丫头,他把她抚养大的话,是不是真的能为自己积德呢?
这似乎是未知的。
河越的夏天是很长的,长而且闷热,霸道得很。这样霸道的夏天,走的时候却走得悄无声息。
一夜之间,秋风便占领了山头。河越的秋天很短,但是很凉爽。
这种好天气很短,长的时候能有四十日,短的时候,只有十几日。
时常你还未察觉到秋天来了,秋天便已经过去了。河越的树大多是常青的,冬天叶子掉得不多。河越的冬天也会下雪,但都是小雪。
成卿打开房门,被冻了一下,逼出一个喷嚏来。她揉了揉鼻子,明白这是河越的秋天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