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右手不便,碗没有端在手上,而是放在灶台上,左手拿着饭勺正往里舀粥。看见柳云婷,正要招呼,然后看见柳云婷身后的白果,吃了一惊,手下不注意,洒了一些粥出来。
“我来吧。”白果上前,接过林木叶拿着的饭勺,端起那个碗,往饭里又打了两勺粥,然后拿起灶台上干净的手布,把碗沿擦干净,正要递给白果,觉得碗很是烫手,转身放在灶台上。
林木叶看看柳云婷,眼神很是疑惑。
柳云婷道:“来找你的,你招呼哈。”说着打了一碗饭,自出了厨房去花厅坐着。
林木叶只好看白果,用眼神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我送完信回来了。”白果说:“余伯没有说什么,只说希望你保重身体,回来以后跟他说一声,他过来看你。”
林木叶听了,点点头。过了一会儿,朝他挑挑眉。
白果知道她在问什么,说:“回润州的路上我听说了那位郭公子的事情,有传闻说他是中毒而亡,怕他们来找医馆,所以过来看看需不需帮忙。”
林木叶顿了一下。郭公子的事在润州城里传得很快,柳氏医馆当然听说了这个消息,但是要说他们来找医馆麻烦,却有些牵强。
白果看她神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我也是顺道过来看一下,正好遇见柳大夫,问我还没吃饭,就把我带过来了。”
林木叶点头,指了指另一边灶台上。
白果刚刚看见柳云婷打饭,自然知道她的意思,找碗打饭。林木叶想着他爱干净,从橱柜里拿出自己备用的一套碗筷给他。
白果见那副碗筷是全新的,又是林木叶特地收起来的,不禁很是高兴。一手端着饭,一手端着粥,跟在木叶后面出去,坐在她身边。
杨柜见白果坐得十分乖觉,道:“别客气,就当自己家里一样。”
白果点点头,耳朵红起来。大家都觉得有点好笑。吃了一会儿,坐在白果对面的杨大夫站起来,道:“我吃好了。先生,爹,我去替小五来吃饭。”
柳云婷和杨柜道:“去吧。”
片刻后,古大夫怡怡然来了。她生得俏丽,和冯大夫两人是医馆里最喜欢热闹说笑的。白果原本以为她们两人坐在一起,这顿饭不清净,没想到她们坐下来后只是对视一笑,并不多话。一顿饭吃得很安静,居然没有人说话。
林木叶吃得很慢,白果也吃得很慢。吃到最后,别人都走了,饭桌上只剩他们两个人。
林木叶放下筷子叹一口气,道:“我们的规矩是,谁最后吃完,谁洗碗。”
白果哦了一声,说道:“我洗。”心想以你吃饭的速度岂不是要天天洗碗?
林木叶道:“原本,我跟古大夫打赌赢了,今年一年我要洗的碗,她都包了。”言下之意是如果不是你无缘无故出来还吃成了最后一名,我也不至于陪着你这位客人留下来洗碗。
白果又哦了一声,道:“我洗。”
当然是白果洗。但是白果是以她的客人的身份来吃饭的,她当然得陪着。
花厅再往北有一口井,井上是架丝瓜。又因为太阳偏斜,井边反而有些凉快。白果蹲在井边洗碗,林木叶站在井边乘凉。
她的手脚其实原本长得十分修长,加上偏瘦,远远侧看过去,像是一根白色的竹竿。竹竿立起来很费力,站了一会儿她就觉得累了,找了把椅子坐下来。
白果洗碗洗得很认真细致,好像每一个动作都是经过精心设计的,没有多余、没有缺失,恰当好处。
他做每一件事情——至少每一件家务都是这么细致恰当,速度又快,又丝毫也不显得仓促。
林木叶这样想着,不禁很是羡慕。
“你接下来怎么打算的?”她问。
白果没有抬头,似乎没有听清,“什么?”
林木叶顿了顿。
明天她就要去达州了,很有可能去一两个月,再回来时他应该已经不在了。她与他萍水相逢,家世身份有云泥之别,以后只怕永远没有再相见的时候。像这样活得勤劳而热爱生活的人,不知道自己以后还有没有机会结识。
白果没有听见她的回答,抬头看她道:“你刚才说什么?我没有听清楚。”
林木叶笑着摇摇头。
白果将洗好的碗摞好放在竹筐中,收好井桶,抱着竹筐回厨房,一个个碗擦干了放在橱柜里。又四下巡视了一遍,见事务稳当了,方才关了门,和林木叶一起到前厅去。
大中午的,医馆没病人,大夫们都在药房整理草药,掌柜们都在账房整理账本,今天林木叶要把一些账务交割给杨柜赵柜,所以其实挺忙。
她对白果打个手势,意思你要没什么是就先回去吧。
白果轻笑着点点头
林木叶掀开蓝布帘进去。耳中听得外面哒哒哒哒的马蹄声大作,不由心想什么人这大中午的居然还在外面跑货。片刻后脚步声喧闹而至,径直往医馆里来。林木叶心里暗惊,复又掀开帘子。只见一群壮汉,着武士打扮,幞头躞蹀,箭袖轻衫,配刀带剑,气势极为威严。为首的那人浓眉重须,对今天掌柜的郭柜揖手道:“不知道柳云婷柳大夫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