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有有,你要多少,师兄我去帮你压。赢的都是你的,我绝对一分一毫都不动。只要你说谁赢,他就一定赢。”
林木叶笑而不语。
古大夫道:“当然是陆公子赢了,他怎么会输?”
林木叶冷笑道:“你见过他打架的样子?”
古大夫一怔,道:“我是没见过。你见过?”
林木叶又是笑而不语。
杨大夫道:“这么说,我应该压那个羊什么的赢?”
古大夫道:“你不至于吧。好歹陆公子也跟咱们有点交情。”
杨大夫道:“那你是见过陆公子打架,还是见过羊攸打架?”
冯大夫道:“你还是别赌了。回头你爹知道会生气的。”
“我爹才不会生气呢。他一直手痒着,要不是碍着面子……再说了这又不是赌,我们下个注竞猜,小赌怡情嘛。你们就不好奇明天谁赢?别看陆公子现在是很风光——”杨大夫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道:“就他那个小身板,还真不一定呢。咱们刚刚看的那场,就那几个拿刀的,哪个不是三大五粗的?昨天我大概看了一下赔率,压陆公子赢的人还真不多。咱们都是外行,那下注的买注的可都是内行,谁也不会拿自己的钱开玩笑不是?”
他这么一说,众人都觉得有理,顿了顿,齐齐看向林木叶。
林木叶淡淡道:“吃饭吧,不是说有什么得仙楼的饭菜极好?”
得仙楼的饭菜真的不错,杨大夫又一直在边上殷勤伺候。林木叶吃得挺高兴。吃完了按原来想的,得回仙公山,杨大夫极其狗腿地拉着说哪里哪里可以再逛一逛,哪里哪里有好玩的。
冯大夫无奈道:“是不是今天就收注了?”
“没呢,到明天早上开场前。不过今天下的陆、饮、果的注,比开场前赔率高些。而且我们一早要去飞侠峰,哪里还有空买注呀。”
“所以你是不买不回去喽?”
杨大夫嘻嘻道:“这就看林姐姐肯不肯松口了。”
林木叶无奈道:“你要买就去买,买完我们真得回去了。”
杨大夫得了她准信,兴高采烈,飞奔而去,道:“各位姐姐们在这里等等,我这就回来。”
古大夫在后面追着他:“等等,我也要下。”
林木叶看着冯大夫:“你不凑?”
“老三下的里面,有三分是我的。”
林木叶哑然而笑。坐了一会儿,道:“我出去走走就回,你在这里等他们?”
“好的。你也别走太远。”
林木叶出了得仙楼,往会仙客栈的侧面进去,两旁很多舞馆、歌馆、戏馆,走到最里侧,果然看见一个小门厅,门匾写着“沐氏口技”,台上一张大屏风,底下稀稀落落坐着十几个人。她仔细听了听,好像在表演《火烧连锁船》,正要上前细听,门边收票的一个汉子道:“这场已经开了,小姐要看得下场买了票再来。”
林木叶朝他笑笑:“不用了,谢谢。”转身慢慢走回得仙楼。
杨古两人已经下注完回来了,几个人套整马车,回到仙公山。柳云婷一直陪着蓉夫人逛山庄,唐鳌跟穆弦清在一起喝酒,果然没有人理他们。午后困倦,林木叶睡了一觉,到傍晚时,就觉得身上干热,腑脏里突突一阵发烧乱跳。她撑着吃了一丸药,到冯大夫房里说了一声。
冯大夫担心道:“早上还说这一切都好,怎么说来就来。还是老样子吗?年年如此,要不要叫先生来?还有师公,趁着这次,请他来看看除根。”
林木叶白着一张脸,道:“不必费心,我吃了安睡的药,睡一天,后天就好了。只是这里的人不知道,我怕反而总有人要来问我,梦里受惊。你只帮我吩咐下,叫明天早上,别叫我起来吃早饭。明天中午我要是还没起来,也不用来叫我吃饭了。”
说完也不等她回话,自己回房换了衣服,倒头昏睡。半睡半醒,似睡似醒,睡着时做的梦光怪陆离,血腥污秽恶臭扑鼻,醒来时天旋地转内外痛闷交加。一时又睡又醒,痛且恶心,恨并愤怒;一时似昏似梦,疼也心酸,悔亦晚矣。
明知夜色深沉,明知晨光熹微,明知艳阳高照,明知秋风拂窗,只是醒不来。醒不来,不肯醒,不能醒,恨不能把三千现世浮华都折成梦中一缕念想,甘愿将余生奉献,只求梦里快意恩仇一场。求而不得,心神离散。她看见仙公山山道上的葵花向日而开,一瓣瓣金黄的叶子像被梳洗过那样规则漂亮;她看见仙公山庄双阙边嫩白色的狗牙花上有细小的蚂蚁在上面爬动,汲汲营营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渺小;她看见听雪小楼的池塘里,乌龟王八沉上沉下,红色白色的金鱼锦鲤为了吃食时聚时散;她看见床帐上天蓝色的流苏,和那天白果穿的白色长衫上,领口上绣的祥云一样的颜色,白果坐在床头,问她:“口渴吗?要不要喝水?”为什么连白果也会入梦呢?她疑惑着,一股清凉的泉水流进了五脏六腑里,那些嘈杂的沸腾的渐渐安静下来,她沉沉地跌入睡眠中。
等她终于能睁开眼睛坐起来时,天色已经全黑。闷热的秋夜中,窗外的远处山庄下的灯光点点。她的汗水透湿了衣裳,呼吸依旧虚浮。她起身点灯,换了一身里衣,将外衣也穿好,梳洗完毕,坐在床前发呆。
浮生半闲最是难得,很快有人来了。
冯大夫推门而入,笑道:“醒了?”
林木叶点点头:“嗯。”
“想吃东西吗?”
“还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