颂安亲笔。”
一灯如豆,淡青色的纸张在手里幻化成初见的记忆,她在花园里读英文,银杏叶铺了满身,一窗之后,有人静静注视她,好心提醒她那句英文该怎么念。
那个时候,她恰是穿着一身青色衣衫。
她终于与那段失意彷徨却又怡然恬淡的岁月告别,她仿佛一直在面临告别,学着与每一段记忆说再见。从林莺到松月泊,从安南到重安。她总是得到又失去,失去又得到。
可是姑娘,不要害怕,有时候离别并不意味着失去,也许是为了更好的相逢。
春寒料峭,请善自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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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空万里,南栀登上渡船,好几天的颠簸过后,她来到安南附近。
这是她自小长大的地方,如今近在咫尺。
她在城外徘徊,告诉自己快点走,可是她真的想再去看一眼,看一看安南大学。
理智还是敌不过情感,她溜进了城内,躲过巡逻的士兵。
路过一所学校,里面的孩子在念日语,她想起当年,这些孩子们还在念——一去二三里,烟村四五家。
她越走越快,根本不用思考,潜意识的记忆领着她来到安南大学。
哪怕这里一片狼藉,连校牌都不复存在,她还是一眼认出,这是那个笃行不倦,生生不息的安南大学。
入学第一天,章念棠是骑驴来的,学校里的厨子们发生过争执,校园里有一座图书馆名唤“温柔乡”,在宫商楼里,她在钢琴前遇到了松月泊……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在一片废墟里穿梭,停在一座建筑前。
这是松月泊的宿舍。
她推门,屋内狼藉一片,墙上的文人画已经消失,家具破损不堪。唯有卧房紧锁,门有被撞击的痕迹。
桌上残存一杯茶,茶里的黄栀子已经发霉,他没有回来过。
南栀低下头,泪水滴在地板上,晕开一朵栀子花。
剩下的路,她真的要一个人走了。
·
又是漫长的颠簸,她的体力已经快接近极限,可这才只是开始。
等到达龙泉时,迎接她的是一场倾盆大雨,气温骤降,甚至下起了冰雹。
她躲在屋檐下等雨停,环顾这座有一面之缘的海港城市。
雨停了,她找到一家旅店住下,房间对着海,她看着海水拍打礁石,泛起白色的浪花。
她就像飘在海上的浮萍,精疲力竭,就快要撑不下去。
饥饿感将她拉回现实,南栀拿起伞,出门觅食。
雨后的街道空落落,她踏着落叶前行。
枯黄的草地上有一点春意,天空有白色鸽群飞过。
仿佛听见有人在背后喊“姑娘”,南栀拿着伞回头。
她抬头一看,原来是曾经来过的服装店,老板倚在门口叫她过去。
南栀有些想哭,她问道:“您还记得我?”
“当然记得,你跟一个英俊的男人一起来的,买了一身蕾丝旗袍。”
南栀重重点头。
她走进店里,老板拿着一件黑色西装走出来,他说:“这是那位先生落在这儿的,一直想着还给他,就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再次路过。不过虽没等到他,却等到了姑娘。那就劳烦姑娘将外套还给他。”
南栀不可思议的拿着这件外套,抬头说谢谢。
老板有些不好意思道:“这件西装着实考究,我拿它当样本研究了一下,希望那位先生不要怪罪。”
他送南栀出门,得知南栀要去越南,热情的给她指明登船地点,告诉她要快一点过去,最近的船票非常难买。
外面又下起了雨,南栀撑开伞,准备走出去。老板拦住她,叮嘱道:“外套穿上吧,我已经洗好熨过了,着凉了可不好受。”
南栀停下动作,从布包里拿出那件西装,小心翼翼穿上它,随后向老板道谢。
她撑着伞走在雨幕里,西装沉沉压在她肩头,寒风不能侵袭她,她忽然有了力量。
已经过了二十多天,箱子里的书有些都被翻到卷边,她提着这些宝藏朝码头走去,像是孤独的求道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