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夸张,没任何处理,就这么放上去,就像是在安放一个机械装置一样。
放上去之后,还扭动了一下保证契合,又摇摇头确认没有什么问题(她做这个动作时,青年无比害怕刚刚安上去的,还带着明显伤口的头会从脖子上掉下去),但是的确没问题。
她脖颈处的伤口被长袍的阴影包裹起来,阴影消散时,伤口也跟着消失无踪了,肌肤光洁如初,就好像没有受过半点伤一样。
“唉呀,我毕竟是神明(偶像)嘛。”少女笑嘻嘻地解释着。
“还是原先的血肉之躯的话,虽然结实,但也会流血生病什么的。可现在…”
“神庙里的雕像就算再怎么砸也不会死,就算变成粉末了修复后又和原来一模一样,我现在也是这个原理。”
“借用着大家对我的信仰确认自己的存在模板,然后聚集成一个投影,想要多少力量就朝我的信徒们借多少信仰,坏了就再造,差不多就是这个东西。”
她说着,视线自然而然地投向某处。
隔着一层观察用的水幕,青年和那双眼眸对视了。
奇怪的是,就算是现在她脱下了兜帽,青年依旧无法看清楚她的模样。他所知道的就只是少女有一双无比美丽的,仿佛人类毁灭后的第一个白天。从云雾间显露出的曙光一样美丽的眼眸而已。
“然后,有这世界上的某个人一直看着我,我才能够这么方便的复活呢。”
兄长的视线也和她投向了同一个方向,和他注视着少女时温和又夹杂着威严的目光不同,他看向青年时,青年即便是隔着一层水幕,也忍不住往后坐到了地上,觉得自己已经因为那一次对视而死去了一次。
“你有个不错的臣属。”
和那仿佛万物终结的目光不同,他的语气出乎意料的温和。
也许他只在面对少女时,才会摆出这副温和的姿态吧。
说着,他摸了摸她的头发,这种动作不太像是哥哥对妹妹做的,倒有点像人类抚弄小动物。而少女也诶嘿嘿的笑了起来。
她的嘴角呈现出柔软的弧度,明明已经死掉了一次,或者说正因如此,她却好像褪去了先前战斗时的锐气,变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少女。
…虽然不管是哪个普普通通的少女,都不可能在头掉下去后又普普通通的凶手说话就是了。
“作为余兴节目已经是很不错了。也见证了吾妹的进步。”他说着,屈起一根手指压在她的嘴唇上。
那正是他先前因为击打冥界而受伤的位置。此时伤口已经痊愈了,但总比其他的部位要敏感一些,少女的嘴唇缝隙间溢出温暖的呼吸,茫然温顺的看着他,少年莫名的觉得有些痒,就又收回了手。
“我很高兴。”他难得坦诚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去,月亮升上来,月光不知为何带有一丝血色,照射在少年的脸上,使他多出一种说不出的危险的艳丽。
他真的非常美丽。
他的眼睛一瞬不瞬的注视着结爱。
“我很高兴。”
#
“……”
分明身体已经完好无损,可她捂着心口,感觉又是一阵疼痛传遍全身。
轻微的,莫名其妙的,让人有些开心的疼痛。伴随着兄长大人的话语在她身上应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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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爱的战斗已经结束了,而青年的战斗则远远没有。
对他来说,最危险的绝对不是结爱和那个美少年进行战斗时。当然,那时也很危险,一不小心整个世界都会毁灭,但正因如此反而会觉得无所谓。
如果你对一个人说‘你明天就要死’,这个人会感到恐惧。但如果你对他说‘世界明天就会毁灭’,他就会回答你‘那又怎样’。十亿个人的不幸比一个人的不幸大多了,但对于其中的个体来说也就这样,受苦时有人陪着你就会感觉没什么。
但现在不是这样的,现在他得单独面对她了,面对死亡。
少女拉开一个拉链,从中走进冥界,准确来说是漂浮进冥界。
她的脚就算是战况最激烈的时候,也从不曾实打实的踩踏过地面。如果说人类最大的向往就是天空,那么这个少女与天空的接触次数肯定已经到了她会产生厌烦的程度了。
也许她会期盼着有某个人把她击落到大地上呢。青年想。
他或多或少有些在意的看了一下她的脖颈处,原先断掉的地方,想看看那里是否真的已经完好无损,然而他的目光只是落在黑袍处延伸的阴影而已。他的视线无法穿透阴影。
少女又重新戴上了兜帽,不要说他现在这个普通人类的因为总是盯着电脑屏幕而有点近视的眼睛了,就算是原先的宝石级魔眼还在的时候也无法看透她兜帽中的黑暗,他怀疑就算是最上位的虹级魔眼也是做不到的,要做到这一点,也许只有神代的那些怪物才行了。
虽然看不到她的脸。但是从她头部的朝向来看,应该是在看着他这一边。
“.…..”
察觉到这一点后,青年紧张的握紧了手。
他的手背上的血管因为用力而鼓起,除此以外一片光洁白皙。
一天之前那里有着三条令咒,现在一条都不剩了。
令咒不仅仅是代表着对从者的一次绝对指挥权,更代表着作为御主的资格,三条令咒全部消失时,御主对于从者就不再具有任何的控制能力了,以前虽然少女完全不会从他那里吸取魔力,但是他好歹还能感觉到自己和她之间有一条供魔通道在。
但现在这一条通道已经断绝了。
他和她再没有半点的联系。
就算现在青年站在另外一个敌对的圣杯战争参赛者面前,他也不会杀死青年,因为青年已经完全丧失资格,从这个圣杯战争中退出了。
可他现在依旧身处冥界,身处这个已经不是他的从者的无比危险的少女的面前——就算是之前他的三道令咒还在的时候,少女要杀掉他都没有半点的犹豫呢!
青年人的目光无法穿透兜帽的黑暗,而少女的视线则毫无阻碍地落到了他的脸上。
她的视线毫无温度,也不带任何的情感,像是高高在上的法官一样审判着他的罪恶。
“你的三条令咒都用完了。”
她一开口就是他最害怕的事。
结合先前的情况,这简直就像是在对他说,“你已经没有用了”一样
不管怎么说,就算要死,他也要挣扎到最后。青年下定了决心,就松开了紧握着的手,微笑着对她点了点头。
“第一道是因为你要活下去。”她说。
准确来说当时的说法是‘我以令咒的名义请求你,停下来,并且听我说话!’,但本质上是一样的。
他点了点头。
“第二道是为了让我从战场上回来。”
“你算是救了我吗?如果换做另一个人应该会这么说吧,但我不承认这一点,你最好也不要这么想才行。”
这可真是无比忘恩负义的话语,如果换一个人一定会这么吐槽。但现在,青年也依旧顺从的点了点头,表示承认她的说法。
“第三道令咒…”
这回换做少女收紧了一下她的拳头,他看到她宽大的袖口中露出的指尖微微蜷起,然后又松开,她的指尖垂落时像是从袖中露出的10把小小的银刀。
这小小的银刀轻轻地划破了空气。
她的声音不像是声波透过空气传入他耳中的,更像是通过某种意念直接作用在她的灵魂上,因此也听得无比清晰。
“你在刚刚用了第三道令咒。”
“是为了让我继续战斗下去。”少女说。
青年点了点头。
“为什么?”
从问题中看不出她的情感偏向,不管说是开心还是说不开心都可以解释的通,就算现在看得到她兜帽下的容颜,想必也只是一副面无表情的美丽的脸吧,从中看不出情感的痕迹。
青年决定说实话,他认为此时只有说出实话才是最合适的选择。
“因为我要赢。”
“要赢吗?”
“对。不仅仅是那次战斗,我要赢得这场圣杯战争,实现我的愿望。”
“为了这个我什么都做,所以我得让你活下去。”
“.…..”
尽管只有一瞬间,少女兜帽下的面容微微颤抖了一下,青年认为她笑了。
“很不错啊。”她说。
“以前我在面对还不是兄长大人的兄长大人时,也说过差不多的话呢。”
“有多想赢?”
虽然说着温柔的类似于怀念的话语,但她的视线却没有一丝温度,危险的在他身上徘徊了一阵。
“打个比方,如果我现在打断你的双腿…?”
“爬着我也要去找到下一个能够用的棋子。”
“双手也跟着打断?”
“手断了用不了魔术的话就用嘴叼着笔在地上画一个魔法阵,制造一个能够寄托自己信念的魔偶。”
“那连灵魂都给你拘禁起来。”
“想尽一切办法逃离束缚,就算只有一秒钟也好,争取转世再生十几年后重来。”
“如果…如果我说要让你把你的朋友全都杀死?”
“我没有朋友。”
他平淡的说着无比凄惨的话语,有如此魔术天分和俊美的容颜,还能够连一个朋友都交不到,看来这个青年的性格真的是糟糕到一定程度了。
“就设定你有吧。” 少女温和的说。
“我会换个办法。”
少女的指尖点了点嘴唇。
“你能够理解现在是我在考验你吗?如果答应下来的话,我说不定会考虑协助你…”
青年打断她。
“那么现在我也是在争取你。我在争取不用杀掉我的朋友,虽然现在还没有,也能够让你愿意协助我。”
少女微笑了。
真的,她真的微笑了。
“真有趣啊。”
她说着,伸出手。
先前两人之间还隔着遥远的距离,可现在她只是做出了一个伸出手的动作而已,就自然而然的触到了青年的脸颊。
“.…..”
少女的手像是死去的人一样的冰冷,青年感觉在触摸时自己的温度被她汲取了过去,但这并不是讨厌的感觉,恰恰相反的。
….他觉得通过这次接触,他和她连接在一起了。
青年睁大双眼。
是真的。他和她之间有一条魔法通道连接了起来,这并不是寻常的御主与从者之间的供魔通道。恰恰相反,不是少女从他这里吸取魔力,而是他从少女那里吸取魔力。
“这样子的话,我就把力量借给你吧。”她说。
最后才问的一个问题是。
“你寄托在圣杯上的愿望是什么?”
“.…..”
青年陷入了沉默。
通过这次触摸,他感觉自身的一部分伴随着体温流入了少女冰冷的体内,她也许已经把握到了他的一部分记忆和情绪,在魔道之中有这样技术的人并不在少数。
只要对青年稍微有一些了解,就会明白他寄托在圣杯上的愿望是什么,可她偏偏又让他说出来。
如果是在其他人面前,他可以毫无廉耻的把自己的愿望当众说出口,唯独在少女的面前说出这件事,简直就像鼻涕抹在白金汉宫的墙壁上一样鄙俗。
“……”
“说嘛。”
少女的语气难得带了点同龄朋友之间的促狭感。
她的催促让他确定她肯定已经知道他的愿望是什么了。
“.…..”
青年抿了抿嘴唇。
少女微笑着看着他。
“我…”
他的声音小小的,但随着接下来的每一个字的出口增大,到了最后,已经能够无比理直气壮的说出来了。
“我要成为世界首富!”
“呼呼呼。”少女笑了。
“成为世界首富,然后提升自己的名气,以金钱作为跳板竞选总统,我要在白、宫墙壁上挂自己的肖像画!”
“等到四年后退任,就去那些全球著名高校里面开讲座,对一大堆天才学生讲梦想,接受家乡媒体的采访,然后出版个人回忆录,老了再请上一大堆的人帮我拍纪录片”
“我就要这么扬名!”他大声的说。
少女笑得更厉害了。
但是那绝对不是嘲讽的笑容。
她笑着摘下了自己的兜帽。
“.…..”
一时失声。
先前那些自暴自弃的供述带来羞耻感,还有侥幸死里逃生的庆幸,和更先前的恐惧都已经消失无踪了。
青年只像是在洞窟里居住了十几年,第一次迈出洞窟见到太阳,因为这一份光明而失明的人一样,静静的注视着她的容颜。
漂亮,很漂亮,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如果走在马路上不会有人给她拍照,大家都会以为这是一位女神,认为自己接触到了神迹。
一天前,他在港黑大楼里见过一张一模一样的漂亮的脸。
“.…..”
“有什么意见想发表吗?”
“我现在知道为什么港黑的首领会保留着你的圣遗物了。”他说,“我怎么没早点把她抢到手呢?”
少女微笑的面对着他。
“告诉我你的名字。”
“伊阿宋。”
少女微微睁大双眼。
这个名字对她来说似乎有什么特别意义,但并不是很熟悉,就好像是你在别人的面前说自己的名字,而这个名字和美国总统同名一样。
“你认识美狄亚吗?或者阿尔戈号还有金羊毛?”她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