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听了林全的话,林予也没犹豫,一口应下了。
之后,她便带着碧儿入住了林家。要说照顾林舒坐月子,林予自认没那个本事,索性就带上碧儿。
碧儿带娃有一手,林全就此得了闲,便开始琢磨起庄稼来。白日去地里劳作,晚上就逗逗小家伙,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日子风平浪静,惬意的不行。
说来奇怪,自那日李慧娘家人来闹过便再没了后续,本以为李惠不会善罢甘休,没曾想这么些时日过去,这件事也渐渐从村人的饭后谈资中散去,最后不了了之。
林全心里还是惦记着这事的,但如今这份平静来之不易,他也不想徒增烦恼,索性就没提过。
日子一天天数着过,林予提议的农家乐已经在村长的帮助下有了反响。起初难免夹杂反对的声音,但耐不住家里年轻人爱折腾,所以即便留有异议,一些人家还是在开春时节撒庄稼的闲暇,清扫起了各家的院子和闲置的屋子。
林予的花店也如期运营着,她现下顾着村里的事,花店兼顾不过来,便交给林皓打理。
林皓虽然性子急,但做起事来还算靠谱。他专程雇佣了运输工每日往返运送新鲜花卉,另外店里还招了两个小姑娘当员工,都是嘴甜的,干起活来利索着。
这段时间,她每天的行程便是辗转于花田和各家各户,转得跟个陀螺似的,日子还算充实,就是偶尔得了空,坐下沉思的时候,总是会想到林给。算起来,从他离开那日到如今就已经好几个月了。
期间也并非全无音讯,可除了定期让那个黑衣护卫送些东西来,就再没有其他的消息了。
每每她问起林给当下如何,那人就只“殿下尚好“几个字打发她。刚开始还信以为真,后来次数多了,她就发觉不对劲了。
等那护卫再次上门,林予终于忍不了了。她拦住放下东西就欲离开的人,面若寒霜,在那人就要说话之前率先开口:“这次我不想再听到尚好两个字了,如果你还想这样回答,那烦请给我说清楚好到底怎样个好法?”
黑衣男子蓦地愣了一下,面色微怔,似在斟酌着该如何回答。
林予直视着他,眼里满是倔强。她今日是非得到答案不可了。她体谅他的身份,不求他须得何时回来一次,但至少也得给她一个安心的回信。
每回都是这样敷衍的音讯,让她心中的不安与日俱增,再加上近期夜里老是做些光怪陆离的梦,每次醒来,除了满面泪痕和说不明的心悸外,梦境里的画面怎么也回想不起来,越发加剧了她的惊恐。
原书的情节她并不知道到底是何走向,所以她不清楚男女主的结局,更加不知晓林给最终的结果,但她有种无端的预感,这个结果是她不愿看到也更加不想接受的。
林予的视线锁定着那人,半晌,见他终于扯了扯嘴角,道出了一个不同于往日的回答,“姑娘不必忧心,近来邻国使臣来访,殿下被委以重务,暂且抽不出身,待事务一结,便可回来看望姑娘,还望姑娘体谅。”
林予微愣,拦着他的手自然垂落,略微失望,“行吧,那你回去告诉他下次别再敷衍我了。”
“是。”护卫恭敬道。
她垂着眼帘,并没有注意到护卫的眼神中的不自然。
眨眼间,就到了林舒出月子的日子。林家少有大事操办,所以这次那小家伙满月,一向低调的林全决定好生操办一次。从头两天起,他就马不停蹄地去镇上采购所需的材料。
林家难得办一次酒席,溪水村的居民都赶着来帮忙,恰逢气候暖和,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一众人于林家院子里忙活着,也都乐在其中。
林予忙完自己的便去了屋子。屋子里,碧儿和林捷在给小家伙穿衣服,一个月的时间,小孩已经退去了刚出生那会的满身通红,变成了如今粉嫩嫩的糯米团子。
跟着林捷一道回来的俊俊像个小大人似的,两只小手负在身,站在屋子的角落,眼睛一眨不眨地,带着审视的眼光看着躺在自己母亲怀里咯咯笑的一小团。
“怎么了?”林予过去摸着他的头问。
小萝卜头摇了摇头,抿着嘴不说话,半晌,那头的林捷已经给婴儿换上新衣,正托抱着逗笑。
林予看他好奇的眼神,蹲下身微笑着瞧他,“可是想跟弟弟玩?那过去跟小弟弟打招呼吧。”
说着她把俊俊牵到林捷前,林捷正好将婴儿抱给林舒,回头看到自家儿子那气鼓鼓的小脸颊,了然的笑笑,将他一把抱起,凑到塌边,让他仔细地瞧,还一边打趣道:“瞧见没,你小时候也这么小一个。”
俊俊看婴儿一眼,又垂头看自己一眼,有些不服气道:“我比他大!”
“那是你现在嘛,等弟弟长到你这个年纪了不也就这般大了。”林捷笑道。
俊俊生着闷气,挣扎着从林捷怀里跳出来,自个儿跑到婴儿跟前,睁着一双浑圆大眼睛,定定地看着,像是在考量林捷方才那番话的真实性,过了一会伸手在小家伙脸上轻轻一处戳,整个人小心翼翼的。榻上那小家伙也不怕生,咯咯的朝这个小哥哥欢笑,两个小家伙就这样一来一去的玩上了,看得一旁的大人也跟着乐呵。
这会屋子里有不少人,都帮着抱孩子,林舒就闲下来了。
林予来到她跟前,“大姐,出去走走吧,外头太阳正好。”
林舒浅笑着点了下头,由林予扶着她缓缓朝院子去。
四月的天温暖晴朗,远山已经完全退去冬季残留的痕迹,显露出原本的青翠欲滴,晨光倾洒,林巅便像是染上了金辉一般,衬着山腰开满枝头的桃花,春意阑珊。
院子里竹篱笆围成的菜地自上次被李家人糟蹋之后,林全便没再拿来种菜了,而是找林予要了几株花种上,到如今长势不错,已经结出花苞了。
太阳晒在身上暖和的不像话,林舒伸展了下四肢,感慨道:“过得真快啊,又是一年了,一眨眼,年年都满月了。”
林予望着漫山的粉红,点点头,“嗯,已经四月了——”
林予说到四月的时候猛地一怔,才反应过来原来已经四月了,她去年就是这个时节来的,刚好一年了——
没等林予再想别的,林全的身影便出现在两人视野里,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人,隔得远两人都没看清,只知道是个男子的身型。
待走近,林予才看清那人是——赵书佰?
林予几不可察地皱了下眉,心下疑惑:他怎么来了?
“怎么?看林姑娘这神情,莫不是我来得不合时宜?”隔着老远,赵书佰就瞧见她的表情,所以一走近,便轻笑了一声。
林予扯出一个笑,“怎么会呢,赵公子来,咱们欢迎都来不及。”语落便客气地做出请的手势,“赵公子,里面请。”
“哎!”林给放下身上的大包小包,拿袖子随意擦了下额头,笑得爽朗,“赵公子,快请进快请进,屋子简陋,招待不周,还请公子不要嫌弃。”
“林伯谦虚了,这院子可不简陋。”赵书佰嘴角带笑,将视线投向了西院那片竹篱院。
那一片已经被林予焕然一新了,以前因为土质不好,种不出什么菜,便一直荒废着,现在被林予分割成了两片,都种上了花卉,而中间腾出一道用竹子支了个葡萄架,藤蔓顺着支架肆意生长,已经隐隐能覆盖架顶了,一眼望去就是条蜿蜒的绿色长廊。
再加上林家的院子大,又这般收拾得妥帖,整个就一简易版花园。
林全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嘿嘿的笑了笑,言语间是不加掩饰的骄傲,“那是我咱家幺妹整的。””当真如家妹所言,林姑娘是个心灵手巧的妙人。“赵书佰闻言回头看了林予一眼,后者无所谓的撇了撇嘴角。
之后林全跟赵书佰寒暄几句,就把人交给林予招待了。又正好屋里的小家伙饿了,林舒被人喊了进去,所以这会就剩两人坐着干瞪眼。
赵书佰一直勾着唇角,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打量着林予,看得林予有些不自在,斟了杯茶递过去,随口找话说,“赵公子怎么突然来了?”
赵书佰拂袖端起茶杯轻抿一口,道:“还不是有些人放心不下,让我顺道回来瞧瞧。”
林予瞪着杯中漂浮的花瓣,闻言猛地一抬头,“是林给吗?”
“嗯。”
林予迫不及待地想问林给为何这么久不曾回来,可话到嘴边终究没有问出口。赵书佰将她的神情看在眼里,笑道:“林姑娘大可放心,等忙完这阵殿下自然就回来了。”
林予恹恹的“哦”了一声,她记得上回那护卫来也是这样说的。
赵书佰点到为止没再多说,眼神微闪,转了话头,“林姑娘,家妹的事……赵某在这里给姑娘道个不是。”
林予看着他愣了愣,半天才明白他口中的家妹说的是周荷。听到这话,林予才想上次在镇上见着他时,他叫住她应该就是想说这事吧。
其实这事过了有段时间了,说久不久说短也不短。根据近来恍惚的梦境,她隐隐约约对周荷的上一辈子有了些了解。
虽然只是碎片,但拼凑起来也有了个大致轮廓。周荷作为本书的大女主,按照原来的剧情她应该是重生后,循着上一世的记忆,一路开挂从小药馆起家然后进军京城,最后青云直上成了宫廷御用药师。
这仅仅是事业线,但作为言情小说,总归离不了谈情说爱,何况作者又定义这是个小甜文,那结局应该也定是圆满的,只是——
如今这发展与梦中有些出入,也不知出于何种原因,她老觉得女主对林给好似有些说不上来的执念,从第一回见到周荷看林给时的那眼神起,她就这么觉得了。
如今的日子除了林给不在,其他都蛮好的,林予不想再纠结过去的事,再说以林给那性子,想来周荷也没讨到好处。所以在赵书佰说出这话后,林予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都过去的事了,赵公子就不必再提了。”
赵书佰捏着茶杯的手微微收紧了一下,林予难得在他脸上看到了一丝难为情,正疑惑,就听他说:“既然如此,那还请林姑娘让殿下……放过家妹吧。”
第五十二章
酒席热热闹闹,一众人吃喝说笑,算是繁忙的农忙时节里难得的一点闲暇时光。宴席落幕,收整完毕已是深夜了。
弯月高悬枝头,煦风轻抚,路边的灌木丛哗哗作响。林予和碧儿相伴而行,月光影绰,两人像小孩似地踩着月影,你一句我一句,没一会就见着自家院子了。
再走近一点,林予却突然停了脚步,碧儿不明所以,“怎的了?”
“院子里好像有人。”林予用眼神示意她看。
院门是虚掩着的,一道光影从门缝里洒出来,随着夜风晃动。
“碧儿,你出门时可是锁好了门的?”林予问道。
“嗯。”碧儿打量着四周,脸上有几分警惕,“我锁了的。”
两人站在院外的竹林荫下,碧儿脚下一动,拾起一根废弃的竹节,拉着林予的手,“林姑娘,你在此等候,我进去看看是何人?”
“别——”
林予正要阻止她,一道马儿的嘶鸣声在寂夜中响起,两人几乎同时转头看去,就见到竹林的另一侧栓着一匹体型庞大的俊马。
还没回神,林予就见碧儿突然把手中的竹节扔了,拍了拍手,眼角带笑的看着她。
“林姑娘,殿下回来了。”
“真的?”碧儿的话刚落下,林予的脚步已经迈出去了,“林给!”
碧儿被她吓了一跳,见其迅猛似箭的架势,哪还有平日里的沉稳模样。她摇了摇头,笑着收回视线,走近那匹马,一巴掌拍在马背上,“老伙计,干的漂亮。”
林予冲进去的时候,林给正好从屋子里出来,凭着本能张开双臂,将林予接了个满怀。
他神色微愣,片刻后慢慢收拢了双臂,笑道:“还以为你今晚不回来了。”
林予抬起头来,“我要不回来了,你要怎样?”
林给抬手扣住她的后脑,狠地在她唇上咬上一口,“那我半夜就潜进林家把你偷回来。”
“蛮不讲理。”林予闷在他怀里,轻哼了一下,声音有些含糊不清,“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酉时。”
林予就着他腰间掐了一把,生气道:“那你怎么不来林家找我,刚才还以为是家里进贼了,吓死我了。”
林给闷哼了一声,林予听着声忽地抬起头,神色慌张在他腰间摸着,“怎么了?很疼吗?”
她刚刚就轻轻掐了一下,不至于这么疼吧。
“无碍。”林给不动声色的将她搭在腰间的手拉离,转而握在手里,笑着摇了摇头,“走了,去用膳。”
像这种宴席林予一般都不会吃太多,林给一直都知道,所以早就烧好饭了。
“欸。”半路,林予突然停下,回头看着院子外,“碧儿呢?”
林给将她揽回去,“她有其他事做。”
“什么事——”
林予还要说什么,却被林给打横抱起进了灶房,最后只得乖乖就范。
许是分离时日过长,把林予骨子里的黏糊劲激发出来了。吃完饭,林给洗碗,她就在背后抱着他,整个身子都贴在人身上,连体婴儿似的,寸步不移地跟着。
以往林给不在的日夜,她设想过很多再见到林给定要兴师问罪的场景。
但现在,人就在眼前,她发现,她什么也不想问,相聚的时刻本就短暂,与其纠结那些无厘头的问题,不如珍惜当下在一起的时刻。
林给自然也察觉到了林予的依赖,他擦净手,转身将林予用力的抱进怀里。
林予往他身后看了眼,“洗好了?”
“嗯。”林给高大身影伏在林予肩头,目光停驻在她的后颈处,眼神忽地一暗,不知在想什么。
林予唤了他两声都没有得到回应,正纳闷,突然后颈一痛,她顿时浑身像触电似的,愣住了。
“你——怎么了?”
其实林给收着力度,并不痛,只是被他这一行为弄得措手不及,全身感官都瞬间放大,以致林予没忍住惊呼出声。
林给就着那处亲了亲,将脸与林予的鬓角相贴,轻轻地磨着,说话的气息清晰地附在林予耳侧,“予儿,对不起。”
林予微愣,“怎么突然说这个?”
林给揽着她的腰,将人扣紧,“要是能一直陪在你身边就好了。”
他想对林予说跟他回京,但是他知道林予不是答应,那一次冒失的尝试就是证明。
她与旁的女子不同,总能有许多旁人意想不到的点子,善变通,有自己的追求,也从不依附于任何一人,哪怕那个人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