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凉兮。”
我补充:“……秋元凉兮。”
第63章 [Vol.013]青
*
我话还没说完就被龙雅压在了墙上。
墙壁冰冷,凉意仿佛能透过我的羽绒服浸入肌肤。我打了个哆嗦,继而被他严严实实地揽进怀里。
“啪”的一声。
灯关了。
我压到了开关。
我踮脚勾住他的脖子,整个人像是都蜷在他的怀里,兀地对上夜色里那双灼灼发亮的眼睛。
龙雅单手抱起我放在鞋柜上坐着,撑着手臂俯身亲吻我。
我伸出手轻轻描摹着他眉眼的轮廓,听见自己被淹没在铺天盖地的亲吻中含糊的、颤抖的声音,舌尖泛着苦涩:“我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了,龙雅。”
既期待又害怕。
我阖上了眼。
——我期待这样的改变以强势的姿态闯进我的生活,却害怕慢慢丢失了自我。
肩膀的刺痛让我痛呼一声,骤然清醒过来。越前龙雅在我鬓间蹭来蹭去,我没好气地拍了他一下后他才抬头,露出白净的牙齿,眸中带着点得逞的笑。
“你赶不走我的。”
他一字一顿地说,目光笃定:“我是不会走的,秋元凉兮。”
双眸燃起两簇火光,不知道是怒火,还是执念。
我有些愣神,恍惚间又被他掰过下巴毫无章法地啃咬起来。
我被吻得喘不过气来,四肢瘫软得几乎要从鞋柜上滑落。他甚至还能分出精力扶住我的腰肢,炙烫的温度把我烧得脸红心跳。我只能攀着他的肩膀,死死抓着他的衣襟任他施为。
我们又从客厅,滚到了床上。
……
指尖倏尔在赤/裸的胸膛处停住,他倒吸了一口气。
我喉咙干涩:“……这是什么。”
“纹身。”
越前龙雅卷着被褥,漫不经心地笑了:“Artemis。是你的名字啊。”
两人的心跳在冷寂的空气中相撞,黑暗中所有的感官都放大。我耳朵嗡嗡地响,脑子里也一片空白。
“秋元凉兮。”
他念着我的名字:“——这个名字太长了,我还挺怕疼的。”
我抱着他,吻住他滚动的喉结,又吞噬掉他未尽的话。眼角的泪,缓慢地、缓慢地滑进床褥里。
天亮了。
·
我醒来后龙雅不在身边了。
我支着手臂艰难地往床头柜拿手机,半眯起眼看清了屏幕上的时间:原来已经中午日上三竿了。
饭桌上摆着他留下的早餐和一张纸条,字迹飘逸得她辨别了好久才认出来:
[我走了。记得吃早餐。]
我捏着纸条笑了:“哪有人都到中午了才吃早餐的。”
但我还是拉开椅子坐下,洛杉矶温和的阳光透过米色窗帘摇摇晃晃地落在并不算大的桌子上,暖融融的仿佛能从冬季走到春天,从初雪走到盛夏。
那是初冬的第一缕朝阳,她以为她的出现,能够照亮阴霾。
压着字条的牛奶还冒着热气,只是不知道从微波炉到餐桌加热了多少次。
我撕着面包片小口小口地吃着。
然后悄悄做了个决定。
……
……
拿着机器的女人望见我被咬出血的嘴唇,停下手中的动作,语气温软又心存善意地开口提醒道:“疼的话可以喊出声来的,秋元小姐。这里没人会嘲笑你。”
因为剧烈的疼痛而渗出的汗水顺着我脸颊滴到我锁骨,我勉强地挤出抹苍白的笑:“没事。”
“你要纹之前我就跟你说了,锁骨那里太疼,你吃不消的。”
“没关系。”
我攥紧垫在身/下被我汗水浸湿的床单,抓得变了形。却还是费劲地勾了勾嘴角,想必我的脸色一定苍白地嚇人:
“继续。”
她拗不过我,便叹气:“那秋元小姐,你忍着点。”
我笑了笑:“没关系。”
……后来我疼得晕了过去。
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个念头:幸亏没想着纹“越前龙雅”的名字,——Echizen Ryoga,太长了。不然我得把命丢在这里,成为第一个因为纹身疼得死去的人。
*
等着锁骨那处消炎我缓了好几天,没敢让龙雅碰我。至于越前龙雅那人怎么会在纹完身后还能身强力壮地把我折腾得死去活来的,仍是个未解之谜。
于是当龙雅可怜巴巴地抱着我撒娇时我冷漠地推开了他,这个隐秘而伟大的秘密使我无端觉得紧张、害怕,又兴奋。
但他还是发现了。
清晨又一次被啃醒时,我一睁开眼就看见埋在自己锁骨处一颗黑乎乎的脑袋。
我心下一惊,略微烦躁地推开他。
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盯着我,琥珀色/的眼睛宛如漩涡般把我吸了进去:“什么时候纹的。”
我不自然地扭开脸:“发现你纹身那天。”
他撑着手臂起来笑着亲了亲我的侧脸,语气像是诱哄般:
“乖女孩。”
“……滚蛋。”
越前龙雅如我所愿地滚了。
他痞/笑着翻了个身起来去拿外套,回头朝我眨眨眼:“我待会儿还有事,先去了。等我回来。”
我知道他这段时间很忙。
据伊芙小姐说组委会那边还在考虑对龙雅的仲裁,各地正规网球比赛不敢收留一个劣迹斑斑的曾打假球的地下网球手,一切看似到了穷途末路之时。
但龙雅很努力。
至少我以为是这样的。
直到我又一次看见和地下网球场那群以前的对手说话的越前龙雅,虽然那时的他只是碰巧撞上了多说几句话而已,但我还是忍不住和他吵起来。
不如说是单方面的发脾气。
我好像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了,这一切的一切犹如定/时/炸/弹般,摧毁了我好不容易争取过来的平静生活。
只是他抱着手臂轻描淡写的一声“大小姐”足以把我击溃。
吵架后最先低头的老是他。
他的一个吻、一声撒娇,总能轻而易举地让我心软。
然而“秋元凉兮”这个名字就像横亘在我们两个中间的一道天堑,如利刃般悬在心上,还是扎得彼此鲜血淋漓。
他比我想象的还要在意。
可秋元家族的往事让我难以启齿。
周而复始。
……
……
没过几天我就接到了伊芙小姐的电话,她在那头用很疲惫的语气告知我:“抱歉,Artemis。我尽力了。”
“组委会那边决定。”
她说:“……取消他的参赛资格。”
……
像是焦急等待最后宣判的事情,终于尘埃落定。
第64章 [Vol.014]青
*
我的摊位被人给砸了,就在我重新摆摊的第二天。
我没有告诉龙雅,一个人弯腰慢吞吞地捡起那些散落的画卷。砸摊子的人听说是街头的恶霸,有人想要走上前帮忙,却被凶神恶煞的眼神给逼退了。
一月洛杉矶的街头,比哪儿都要萧索凄凉。
我摔了一跤,磕破了膝盖,还蠢到砸伤了脚。
但我只是直勾勾盯着被踩了好几脚的画卷,孤立无援地蹲在洛杉矶的街角,哭得像个小花猫。可是再也不会有个少年,牵着我的手带我回家了。
纹身最疼的时候,我都没有哭。
我想起了我昨天晚上在地下网球场找到的越前龙雅,他被一群豪赌者簇拥在中央,面无表情地掂着球,赢得了一场漂亮的球赛。脸上唯独在拿到那笔钱时,才会展露一丝看似与往常无异的桀骜的笑。
那个少年说:“我不能让你陪着我,沉入黑暗里。”
那个少年说:“赌球能让我看到更广阔的世界。”
那个少年说:“你赶不走我的,秋元凉兮。”
可是如今我把他逼成了什么模样啊。
我红了眼眶,没出息地跑了。
…
抱着画卷回去的路上我碰见了先前跟我一起合租的姑娘,她看起来比之前与我住在出租屋里消瘦了许多,眼眶印上了浓重的黑眼圈,面容毫无血色,苍白得嚇人,写满了倦怠。
她看见我一怔:“Artemis?”
她原本双手是拎着两小袋菜的,瞧见我脸皮微僵,下意识地把脏兮兮地手往背后藏,难堪地跟我打招呼:“好久不见。”
“你一个人?”我问。
她苦笑:“不是一个人还能怎么样。……我是说,分手了。”
我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眼珠子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想要从她身上看出曾经那个就算窝在狭小的出租屋里眼睛里也会散发出熠熠生辉的光的女孩子的痕迹,但遗憾的是我失败了。
我不知所措地张了张嘴:“抱歉。”
她摇摇头跟我说没关系,有那么一瞬间我想起她挽着比他小三岁的男朋友笑靥如花的模样。却听见她说:“不要陪一个男生长大,凉兮。”
我看见她转身进了身后那幢楼。
她还是回到了出租屋里。
那是她第一次喊我的日本名。
后来我就再也没见过她。
她叫索菲娅。
*
我回到公寓时龙雅已经在了,屋子里的白炽灯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龙雅从厨房里探出头来,脸颊上踱了一层透明的白。他穿着围裙,露出与往常无异的肆意的笑:“欢迎回家。”
我跑过去抱住他。
暂时忘了膝盖的疼痛。
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沾着温热覆上我箍得死死的手背,他调侃:“今天这么热情啊。”
他的视线顺着我的手臂往下挪,双眸倏地微凝。我大概猜测出他看出了我脚上的伤,尽管我已经竭力让自己像是正常走路。我的脚往后缩了缩,低垂着眉眼,神色带着被人戳穿的不自然。
他公主抱起我回到卧室。
我坐在床上直愣愣地看着他,少年蹲下来脱掉我的鞋子,用那惯常握拍的手指温柔地给我揉脚,柔软缓解了我的疼痛。他撩起我的裤脚,我的膝盖一片红肿。他吹了吹,找出棉签给我涂药。
我突然环住他的脖子,撞进他怀里,低声轻喃:“别这样。”
“别这样,龙雅。”我哽咽着说。
别对我这样好。
我哭了。
龙雅吻住了我眼角的泪。
他离我很近,近得那双睁着的琥珀色/眼睛里的灼热能将我烫伤,近得我能触到他的呼吸,和我被攥走的呼吸。
我哭得更凶了。
这样的状态持续到了我与越前龙雅肩并肩坐在饭桌上吃他第一次做的饭的时候,我捏着筷子边吃边吸通红的鼻子。
龙雅懒洋洋地倚在倚背上,眼皮一掀:“就算是我做的饭菜太好吃了你也不用哭成这个样子。”
我哽住了。
所有的感动一哄而散。
我听见自己僵着脸的冷漠的声音:“是因为太难吃了。”
确实挺难吃的。
但我还是一口一口地、一点不剩地吃完了。
兴许真的是太难吃了,那晚我抱着被子睁着眼睛看了一整夜漆黑的天花板。而龙雅自始至终地抓着我的手心,捂得我沁出汗来。
好像这样,就能留住我。
……
我终究还是拨通了那个电话。
我挣脱他的手,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没敢惊醒他。我清晰地听见自己冷静而克制的声音,在黑暗里放大:“我跟你们回去。”
挂掉电话。
我才发现我惊起一片冷汗。
指尖泛着白,微微颤抖。
我拖着行李,头也不回地走出公寓。我搬进来的时候只带了一个行李箱,其他东西都是后来置办的。如今我要走了,亦是只带走那个行李箱。
孑然一身。
精心准备的早餐在饭桌上摆得整整齐齐,牛奶下面压着张字条,冷漠又绝情——
[我走了。别来找我。对不起。我想看你站在正式球场上。因为,那样才是我认识的越前龙雅啊。]
我忽地想起面容苍白的索菲娅说的话,慢慢地、慢慢地捂住了脸,不让滚烫的眼泪从指缝泄出。
越前龙雅不比我小,可我们还是没有一个好结局。
我们彼此还是走丢了。
败给了现实。
…
你说你的不会走的。
可是我撑不过去了,龙雅。
所以这次,是我走了。
*
秋元家主答应我洗白越前龙雅的黑历史,条件是我必须回日本。我被迫拉黑了越前龙雅的号码,他们收缴了我的画板和画笔,当着我的面撕毁了我的画卷。
他说:
“纵容你在外面玩了那多年,你该知足了。无关紧要的东西,还是断掉为好,对你,对他都好。否则,我不知道我还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他扔给我一沓照片,紫灰色短发少年两臂间夹着球拍,银白相间的运动服,眉眼桀骜嚣张。
他的笑容,像太阳。
我却觉得格外的刺眼。
秋元家主不耐烦地敲了敲拐杖:“这人知道吧?迹部景吾,迹部财阀的独子。拿下他,这是现在的你唯一的价值。”
——日本商界三大财阀之首的迹部财阀的继承人,迹部绯月的哥哥。
说起来我还有他的一张黑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