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白昼——密斯本北
时间:2022-01-31 08:24:51

  宋杭之蹭了蹭他的下巴,轻声道:“我希望时间快一点,快进到同你结婚,同你生孩子。”
  她的话纯然带着一股子傻气,但庄景明听在耳中,只觉得难过。
  他忍住苦涩,亲了亲杭之的额头。
  正在这时,一部宾利驶过来,泊在路边,司机下车拉开门,只见一个身着皮草的贵妇人,缓缓下车。
  夜色中,她抬头见到宋杭之跟个男人搂将在一起,眉头都皱成一团。
  宋杭之呆呆地叫了句:“姆妈。”
  只见贵妇神色凌厉,一个眼刀给了宋杭之,又打量起庄景明。
  庄景明还未讲话,便听见她道:“你是庄汝连的小儿子?”
  庄景明点头,笑道:“阿姨,我送杭之回家。”
  伸手不打笑脸人,但王兰仍是冷道:“我家有司机,宋杭之知道电话的,不劳烦你。”
  这句话很不给人面子,宋杭之忍不住道:“姆妈,他在跟我拍拖,你不要为难他。”
  她话音刚落,王兰便呵斥道:“你才几岁,晓得拍拖?回头再收拾你。”
  她见到庄景明的脸,眉眼轮廓跟当年海报上的那位艳星都有几分神似,更是心烦,道:“天色也不早了,你回去吧,我就不送了。”
  庄景明没说什么,只是低头朝她鞠了躬,又望了宋杭之一眼,转身走进了茫茫的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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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兰铁青着脸,宋杭之跟在她后头。
  王兰先是叫阿姨去泡一壶花茶,讲她胸闷气短,要喝茶顺气。
  她见宋杭之耷拉着脑袋,又是生气又是心疼。
  “你骗我讲去参加什么资管峰会,其实是同他约会,是不是?”
  宋杭之沮丧至极,只垂着脑袋。王兰看在眼里,当她默认,当即气得从多宝格抓了一个紫砂小件就往她身上砸。
  “我辛苦教养你二十多年,你都学会骗我,跟个小赤佬搅在一起,家里的脸面都被你丢尽!”
  “他亲生母亲是做什么的呀,你看现时的那些导演、摄像师,当年哪个没进过她的房间,人尽可夫,不要脸的。”
  宋杭之一脸哀色,似是求她不要再讲。
  王兰胸口炽热的火腾腾地烧,烧得她眼角都发酸。
  “囡囡,你爷爷家祖上满门英烈,到你爸爸这一代,儿孙们有福泽,都起来了,如今哪个不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外公外婆家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也是一世清白呀!”
  “你哪里能同一个不干不净的女人生的儿子在一起!”
 
 
第13章 12宋杭之喃喃道:……
  佣人端来茶,王兰坐在红丝绒沙发里,捧着玻璃杯,也不喝,吊灯暗黄的光铺在脸上,昏惨惨的。
  宋杭之哀道:“姆妈,我们家祖先荣耀,家世清白,是有福气的人家。可是,这世间并非人人都有好福气的。”
  她脸上的哀色看在王兰眼里,刺得她心口一阵火,她正扬起手,却听见有人笑道:“瞧瞧,这是做什么,拍戏吗。”
  她回身,丈夫宋笃之正脱下大衣,递给佣人。
  王兰指着宋杭之道:“还不是庄汝连那个没皮没脸的小私生子,骗得囡囡像吃了迷魂药一样,我掏心掏肺跟她讲道理,都听不进去的。”
  宋笃之心下了然,先是安抚她道:“囡囡好容易回家一趟,一家人和和气气最要紧,其他事情都可以慢慢商量。”
  他又转向宋杭之,瞧见她眼尾都泛红。
  方才王兰那扬起的手,令宋杭之哀痛至极。她紧紧抿着嘴,眼泪都在眼眶中打转。
  宋笃之笑道:“怎么啦?还哭上了?”
  “你妈妈今日去拍卖行,中意的字画被别人拍走,她心里气得不得了,都发在你身上。”
  宋杭之见父亲没劈头就骂自己,心中的委屈忽然一齐涌出来,便扑进宋笃之怀中,抱着他嚎啕大哭。
  宋笃之边轻拍她的背,帮她顺气,边假装叹气道:“女仔大了,拍拖是自然而然,我跟你妈妈都不会真正生气。只是现时男仔个个精明算计,你还未入社会,从小又没吃过苦,最要紧是保护好自己。”
  宋杭之点点头,哭得迷迷糊糊,还不忘仰起脸,皱成一团的五官展来开,对着宋笃之挤出个笑。
  女儿是天真乖巧的,从小都没跟家里急过眼,此时眼泪汩汩地流下来,令宋笃之不忍心。他摸摸女儿的小脑袋,道:“今日累了一天,快去休息。我跟你妈妈再聊一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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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宋杭之上了楼,王兰咬牙切齿道:“要讲精明算计,我看姓庄的论第二,没人敢论第一。”
  宋笃之被她的生动表情逗笑。他自己性格温吞,遇到王兰,才知道原来人生都可以嬉笑怒骂,活色生香。
  宋笃之上前替她按肩膀,边笑道:“当初我同你拍拖,岳母听讲你要嫁来港岛,都不愿见我,最后仍是不忍心,由着你远嫁。”
  王兰原本喝了一口茶,急急咽下,骂道:“那能一样?姓庄的小赤佬能跟你比?”
  宋笃之笑道:“你我都是从二十几岁的年纪一路过来,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拍拖时哪里能听进长辈的话。你越反对,他们越悲壮,黏得越亲密。不如随他去吧。”
  王兰道:“我是怕囡囡吃亏。”
  宋笃之道:“吃亏是福,她从前的生活,都像玻璃房子里的展品,一丝灰都没有的,我怎么放心把家业交给她。”
  他搂过王兰,道:“何况有我们在,她能吃什么大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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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湾仔渣甸山,花园别墅。
  “外面风大,您怎么在门口呀。”
  女佣见庄老太太一个人推了轮椅,大门敞着,惊得赶忙放下果盘,过去关了门。
  门外又是风又是雨,冷飕飕的,老太太吹了风,身子要是哪里有些小病小痛,庄先生是要发火的。
  其实庄老夫人近日感染风寒,看东西时眼前也愈发模糊。战乱时,她跟着家人南下,随身家财被埋伏在山野间的强盗窥伺许久,最终在一个雨夜里,都被人抢了走。
  老太太刚来港岛时几乎身无分文,幸好原先在茂名南路做小姐时,跟佣人学了针线活,于是便做些缝缝补补的事,补贴家用。
  她舍不得点电灯,只用老式煤油灯,灯火忽闪忽闪的,穿针引线,眼睛都疼,时日一长,都差点瞎掉。后面嫁给庄汝连父亲,境况才好些。只是从前落下的病根,始终好不利索。
  “小少爷讲下雨堵车,可能还要晚一些到呢,您先进屋子里吧。”女佣劝道。
  老太太不语,女佣又劝了几句,她才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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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面仍旧下着雨,庄景明带着一身雨气进来,笑吟吟地跟庄老夫人问好。
  他见老太太坐在轮椅上,腿上都搭着毛毯,便赶忙脱了寒浸浸的大衣,交给佣人。只是口袋里不知怎么飘下来两张纸,落在老太太脚边。
  庄老夫人捡起来,见是电影票,笑道:“阿明,是不是有好事瞒着嫲嫲。”
  庄景明不好意思道:“我谈了girlfriend,还未来得及同您讲。”
  老太太眼睛发亮,问:“是哪家女仔,快给嫲嫲讲讲。”
  庄景明道:“是宋叔叔的女儿,杭之。”
  庄汝连成家立业后,没几年庄老爷子就去世了。老太太本身不爱抛头露面,后来庄汝连又给她在渣甸山修了佛堂,她索性再不出席社交场合。因而对于港岛圈内的小一辈,老太太都认不太清,亦是未曾见过宋杭之,于是便问庄景明有没有相片。
  庄景明笑道:“抱歉嫲嫲,我还未有杭之的相片。”
  老太太笑着抱怨道:“你呀,应该学一学你爷爷,年轻时都将我的相片放进荷包,买单时故意露给别人看。”
  她又问:“那她是怎样的人呀。”
  庄景明想了想,道:“她心地很软,对我很好。”
  老太太知道这个小孙子生性内敛,能这么夸一个女孩子,说明着实喜欢她,便笑道:“那什么时候带回家,嫲嫲给你们煲汤。”
  庄景明没讲话,老太太瞧出他的为难,心下明了,道:“是嫲嫲不周到,应该要先见见女仔的家长。”
  她笑道:“来,先陪嫲嫲吃饭,有些事呀,急不得,要慢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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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山别墅。
  宋杭之闷在家里写论文,删删改改,一整天都没写几个字。自从前天夜里,在家门口跟母亲王兰迎头撞上,她跟庄景明已经整整两天都未有联系,此时是晚间八点多,她心神不宁,思前想后,给庄景明拨了一通电话。
  那边庄景明很快接了电话,声音仍是温温柔柔:“怎么了,杭之。”
  宋杭之没想到他这样快接电话,脑子里的腹稿还没打好,支吾道:“你......我......”
  庄景明像是察觉她的想法,轻笑了一声,道:“我很好。你呢,你还好吗。”
  宋杭之道:“那天我姆妈没有别的意思,你......你不要放在心上。”
  庄景明笑道:“不要多想,杭之。这两日我都在开会写稿,等会将下周schedule发给你。你看一看是否有合适的时间,我请你看画展。”
  宋杭之道:“我姆妈......她其实很疼我的。只要我们一齐努力,我想.....我想她会改变心意。”
  她将满是汗的手心在桌布上蹭了蹭,心里仍是惴惴不安,紧张得很,害怕庄景明不开心,或者对她没信心,下一秒就提分手。
  要是被Mia知道她这番心理,准会嘲笑她没骨气。
  那边沉默许久,宋杭之都觉得好像过了一个世纪,才听庄景明缓缓道:
  “杭之,我始终中意的是你,不是其他。你我之间,任何问题都是可解的,唯独是哪一天你不喜欢我了,那才真正是我们分道扬镳的时刻。”
  宋杭之喃喃道:“我怎么会不喜欢你,我永远都会喜欢你。”
  她心底缓缓淌过暖意,仿似一片白茫茫的雪地,终于开出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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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挂掉电话,庄景明先是站在窗边发了会儿呆,又从抽屉的角落里,翻出一个相框,里边嵌着相片,是一个女郎,十八九岁的年纪,圆润明朗,眼神清亮,手里抱着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婴儿。
  照片已经斑驳泛黄。
  庄景明瞧了一会儿,便将照片放回了角落。
  他点起一支烟,也不抽,看着它一点点烧,一段一段的残灰落在他的手背上,直到燃尽,他才感觉到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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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环,环亚中心。
  露西到顶楼时,天空是极深的灰,庄景明正斜倚着栏杆抽烟。
  她慢慢走过去,先是笑道:“恭喜你好事将近。”
  庄景明懒懒地掐灭烟,道:“什么好事,讲来听听。”
  露西笑道:“当然是你得偿所愿,抱得佳人。”
  庄景明跟着笑了一声,道:“是么,你都知道了。”
  露西道:“宋杭之多大一块肥肉,本港青年才俊都盯着呢。你跟她拍拖,当然轰动全城。”
  她问道:“你会同她结婚吗。”
  庄景明没答话。
  露西笑道:“你结婚时,是否能分我一包喜糖。”
  良久,庄景明终于道:“露西,不要胡思乱想,做好你自己的事。”
  露西将手里的东西扔在地上,是一叠相片,里面是庄家麟在饭局上寻欢作乐,穿着清凉的女孩子同他喂酒打啵,玩得很是开。
  跟着露西又往后退了几步,神色黯败,似是想说什么,但终究只是道:“晚上我得陪你父亲,相片你自己收好。”
  说完,她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庄景明捡起相片,想了想,打了通电话给沈弘杉。
 
 
第14章 13人临死前,眼前……
  夜色深深。
  “呃——呃——”
  庄汝连看着女人因为脑部缺氧而憋到发紫的脸,心里感到一阵放松与兴奋。
  露西像一只濒死的青蛙,露出白肚皮,四肢疯狂地抽搐、扭动。
  人临死前,眼前是会现出幻象的。她看到什么了呢,好像是一条老街,公租房里的老鼠总是吵得人睡不着觉。
  忽而眼前一阵白光,她的肺里涌进新鲜空气。
  活过来了。
  露西张着嘴,大口吸气,又呛到自己,咳得眼泪都出来,顺着脸颊往下滑,脸上黑的眼线、青的眼影,混作一堆,像戏台上的小丑。
  她抬眼看眼前的人,他的脸上是厌弃的冷漠,好像嫌恶她带来的兴奋快感太短暂,不够填满他。
  庄汝连皱着眉头,没管蜷缩在床上的人,自己披上大衣,助理已经等在前院了。
  他今日临时起意,叫来露西,泄一泄近日的不痛快。
  庄汝连去年九月过了六十大寿,早已过了知天命之年,俗世间能令他愤怒、伤心的人与事,已经不算太多,长子庄家麟大约是其中最叫他挂念的。
  近来他收到三件匿名包裹,里面都是些相片,拍了庄家麟醉生梦死的作态。
  庄汝连感到一阵窝火。他自然知道世家子弟寻欢作乐不是多大的事,也明白是有人想趁长子不在他身边,打打小报告,试图在父子之间制造裂痕。
  他决定按兵不动,暗中派了心腹郎世明,亲自去S市监视长子。郎世明同他通电话,清清楚楚同他讲,庄家麟都有所收敛,不再夜夜笙歌。结果第二天清晨,庄汝连又收到相片。
  庄汝连失望至极,感到长子不懂得节制欲望,亦是没有上进心,恐怕难堪重任。
  但他更恨躲在暗处窥探的人,他一生杀伐决断,不允许自己的想法被人牵着走。
  于是庄汝连便忍住对庄家麟的不满,找了人去调查,此是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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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床上传来女人痛苦的s呻y吟声。
  庄汝连积郁已久,觉得闹心,庄家麟是一手栽培的长子,如今这样不成器。他便将这股气撒到露西身上,可劲折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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