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陶冉已经蹦跶到了一楼，直接对石枫发问：“灯泡买来了么？”
石枫愣怔着从外衣口袋里摸出灯泡递过去。陶冉眨了眨眼，没有接也没有说话，气氛瞬间凝固。
第一次相见的人在陌生环境里遭遇，“不熟悉”爬满了每个人的心底。
陶冉面露不愉，石枫却瞬间被点透：“懂了懂了，换灯泡是吧。”
真是奇怪的相聚！
新换的灯闪了一闪，光亮瞬间充斥眼球，所有人都适应了几秒。
赵熙文下意识低头，只觉还不如刚才的昏暗，这下什么情绪什么表情都藏不住，重点还藏不住脸面。他忍不住踢了武大力一脚，“你们接到聚集通知怎么不告诉我？”
武大力一脸不解，“每个人都有啊，而且还不一样。”
哪儿？赵熙文拿出手机再三确认，没有看到任何通知！
石枫借着整理灯泡包装残渣，偷偷瞄了一眼外卖单上的地址：滨江路188号1602——“192号”果然是刻意留下的！
他又瞄了一眼陶冉，默默把垃圾装好，选择只字不提。
陶冉毫无察觉，对站得离门最近的赵熙文说：“麻烦把门打开。”
本来郁闷之中的赵熙文这下更加郁闷，耐着性子机械地移过去开门，又机械地移回来，也没精力思考为什么要开着。
陶冉打开笔记本电脑，见赵熙文满脸不配合，带着一抹嘲讽笑了笑。
“赵熙文，30岁，加入执行一队6年。聚集信息下达方式：21：15口红手写告知，要求于23：00集合。你比预计到达时间迟到31分钟，且没有发现异常。不及格。”
“……”赵熙文一头黑线：花里胡哨毛病多！他叹归叹，话还是不敢说出口。
而陶冉眼都没抬，继续说：“武大力，24岁，加入执行一队3年。聚集信息下达方式：早上8：30于酒店房卡包装外壳告知，要求于22：00集合。比预计到达时间迟到1小时32分钟。不及格。”
气氛依旧有点奇怪！武大力尤为强烈地对强调出来的“早上”感到刺耳。如果不是石枫提醒，他恐怕永远也不会翻找身上的东西，更不会发现信息。
“石枫，28岁，加入执行组一队3年。聚集信息下达方式：21：10酒吧啤酒瓶贴纸告知，要求于24：00集合。最终比预计到达时间早25分钟。勉强及格。”
陶冉说完，终于抬眼扫了扫排排站的三个人。三人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眼神一个比一个呆楚。气氛，也是直线降到冰点。
“不是！这什么情况？”武大力沉不住气吼了一句：“为什么要做这种无聊的测试。”
陶冉再次低头，又在电脑上捣鼓起来，并没打算回答。
“诶，同事，问您话呢！”赵熙文跟着冒火：“要论脑力，执行组的确不如调查组。可要论地位，我们谁也不比谁差一截，好歹回答一下嘿！”
陶冉翻了个不轻不重的白眼：“从小我妈就教育我，少跟渣男讲话。”
渣……渣男？
武大力性子直，赵熙文脾气爆，这两人凑一起，分分钟爆炸。
就在他们即将爆炸的时候，门口突然响起一个声音：“测试的目的……当然是了解各位。毕竟咱们连个磨合期都没有就要进入工作状态了。”
赵熙文转头瞄了一眼，浓妆艳抹的女人对他笑了笑……不就是酒吧里那个把口红印记留在他手臂上的美女么！
“你……你……你……”他嘴里连蹦了几个“你”字，最终愣是没能说出其他话。
“还不明白么？”石枫叹了口气，“这位……就是我们的代理队长。”
赵熙文想起门口高达下压着的纸条，瞬间咬牙切齿：“……”
新官上任，他们的表现可谓印象深刻，但愿这位代理队长不会跟自己老大一样死板地事无巨细向上汇报，不然大概任务完成的第二天，整个总部一半人都会传出执行一队的出柜八卦。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喻晴天，调查二队队长。虽然暂代你们秦老大的位置，但不是也不想成为你们的队长。”她说话的时候，带着点笑意就会露出梨涡。
赵熙文第一次觉得梨涡也是不怀好意的存在，他忍不住在喻晴天那张漂亮的脸上瞟了瞟，只恨换张皮，借此摆脱渣男印象。
武大力全然无感地瞪着双眼上下打量，将嗤之以鼻写满整张脸。
石枫不由悠悠叹息，他完全看不懂这位代理队长，也完全拉不住自己的两个兄弟。
喻晴天反倒带着毫不在意的神色走进客厅，把一个黑色口袋扔到茶几上，目光也就势停在了离她最近的赵熙文的脸上。
赵熙文原本一脸不爽，被一盯着便浑身不爽。哪想喻晴天一看便再也没挪开眼，只把他看得瑟瑟发抖，最后撇开头半个字不敢说。
武大力离茶几最近，便顺手掀开黑色口袋，看了一眼立刻倒抽一口气。赵熙文嘲笑着抢过去，掀开一半就惊叫着撒开手。
陶冉低头瞟了一眼，“不就是一只缠缠怪么？至于么？”她又瞟了眼刚刚停下惊叫的赵熙文，丝毫不给面子的挤出两个字：“娘炮。”
“不是！”赵熙文急了：“这东西血肉模糊的，放在一堆烧烤旁边，不恶心么？”
喻晴天立刻笑了：“哎呀不好意思……”她顺手把袋子拎下，扔在一旁角落里，“刚才看见它攻击外卖小哥，顺手处理了。”
她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包湿纸巾擦起了手，一边擦一边晃悠过武大力身侧，微倾着看向他的脸，也是好一阵没有挪开目光，看得武大力颤颤悠悠站不稳。
“咳……”石枫干咳了一声，“领导，有个疑问。为什么在这里汇合？”
然后，他的笑就此僵在脸上。
他们的代理队长又用盯过赵熙文和武大力的眼神盯着他，表情还那么地如出一辙。
赵熙文长相帅气，平常注意保养，所以白净秀气。武大力粗莽人一个，又黑又壮。石枫则是长相平凡，没入人群大概只有身材惹眼。
可谁都搞不懂，代理队长为什么把每个人的脸都仔仔细细描摹一遍，旁若无人，还仿似有那么点……津津有味。
“姐……”就在几个大男人浑身不自在的时候，陶冉突然打乱磁场，“那个……石枫问你，为什么在这里汇合？”
“哦！”喻晴天一脸恍然大悟，转而又甜甜一笑：“为了……请你们吃宵夜。”
鬼才信你个吃宵夜！好好的市区不能请，非得窝在这滨江路上的小公寓里。
赵熙文一脸不信，所有情绪都写在脸上。
石枫尴尬一笑，信或不信……全看领导意思。
武大力则翻了个白眼，大脑当机。
喻晴天看着三张情绪不一的脸，心情极好地缩进沙发：“坐下吃。不用见外。”
不见外的……就是搞不懂新领导的路子。
三个人互相使了眼色，排排挤着坐下，拆开包装开始吃宵夜。这一折腾一惊吓，还真有点饿，只不过没有人去动那一包烧烤。
等他们刚刚把第一口零食送入嘴里，喻晴天突然发话：“聊任务吧。”
还让不让人吃了……武大力先炸了：“靠！大半夜？还踏马吃东西的时候……”炸到一半，他熄火了。
他看见喻晴天正盯着他笑。可是那笑和之前不一样，冷冰冰的、阴沉沉的……
一身腱子肉的武大力竟然被盯出了后脊发凉感：要完，哪里说错话了？谁来救救！
另外两人瞬间感同身受，如坐针毡，不敢动弹。
陶冉拆开一包薯片，露出习以为常地神色，“合作无间第1条，杜绝脏话，文明用语。”
“……”武大力后脊继续发凉，“我错了！”
喻晴天终于转开目光，扯下假发露出干练的齐肩短发，用湿纸巾一点点擦去脸上唇上的浓妆……
好嘛，新官上任第二把火烧起来了。武大力恨恨地闷住了。
转瞬，喻晴天又恢复温和常态，“你们执行一队牛啊，危险等级提升也不叫支援，结果六个人躺了三个在医院。我们临时合作一场，最好速战速决，两相放过。”
这话不能让人服气，但却让他们无比舒坦。当务之急，完成任务，各回原位互不相干！
石枫向来平和，也是队里公认的大脑，感觉闹腾了半个晚上，也是时候清理下思路，便试探着问了句：“那您知道这次事件了么？”
“略知一二。”喻晴天言外之意，你开了头你继续。
石枫递过手机，“那就先看个视频吧。”
陶冉瞄了一眼，从中拦截，对正在喝啤酒的赵熙文冷冰冰地说：“关下窗帘。”
又是他？赵熙文耸了耸鼻子，认了。还真是他离窗最近。
窗一关便遮住了滨江路上明晃晃的路灯光。喻晴天也起身顺手关掉客厅的灯，只留下玄关处微弱的光线照明。
陶冉接好投影，把手机也接上电脑。
视频软件开启，黑色占据片刻，转而跳出一张近距离的人脸。背景则是一个略显空旷的博古架。
男人神色慌乱，左手似乎握着手机，右手食指指甲紧紧抠在拇指上，都快抠出血印来。
他眼神离散，逻辑却很清晰：“如果你还在，如果你只是因为手机没电或故障而关机，如果还能看见这个视频，记得千万不要对任何人说起那件事。”
他慌张地朝后方看了看，猛然向后退，背贴着博古架，“对任何人，在任何介质上都不要提及。”
他抓了抓花白而稀疏的头发丝，情绪逐渐崩坏，“别问我为什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谁知道呢？早知道我踏马根本不会加入……”
视频戛然而止，转瞬为黑。
石枫看了眼喻晴天，看不出她的心理状态，反正跟队里其他人比起来，只能用“女人心海底针”来形容。
他解释：“这个人是G市锦南大学物理学张教授。这段视频于一个月前从微信发给S市科技大学物理学杨教授。”
石枫心细，为了让喻晴天以最快速度吸收消化事件，刻意隐去人名，只用了姓氏。
陶冉重新播放了一遍视频，这一次，恐慌情绪成了最大看点。
石枫补充：“发出视频的第二天杨教授女儿报失踪案，第三天张教授家人报失踪案。时间差异的根本原因是，杨教授跟女儿住一起，张教授独居。”
喻晴天点了点头，问：“你这么强调……是不是报案时间和失踪时间有异？”
在这么简单的几句话里就能提取关键信息！
石枫略带惊诧：“是的。视频发送之后，张教授的手机再也没有通话和微信聊天记录，也没有上网痕迹。停录的时刻，很可能就是他失踪的时间。”
喻晴天笑了笑，示意继续。
石枫接着介绍：“杨教授前夫是G市锦南大学物理学游教授。游和张……至少从外界看来算是同事兼朋友。所以一开始，警方把这件事当成普通失踪案。”
喻晴天怀抱双臂，点了点头：“后来是怎样发现属于超自然事件的？”
“游教授本人直接走进了公安局李副局长办公室密谈。李副局长要求不得打扰，所以直到一个小时后无人回应破门而入才发现两人失踪了。具体失踪时间无法确定。”
赵熙文在一旁打岔：“准确地说——不是失踪，是消失！”
第3章
石枫蔑了赵熙文一眼，纠正说法：“对，是消失。李副局长办公室安全等级很高，走廊和窗外都有监控，却没有拍到任何踪迹。”
喻晴天眯了眯眼，眉头紧皱，不似深感兴趣，更像忧心忡忡。
石枫：“游教授是张教授失踪案重点嫌疑人，当时李副局长办公室门口还有人警戒。可他们就那样凭空不见了。”
石枫提示陶冉点开图片，“目前有迹可循的第一起神秘消失可以追溯到3年前。锦南大学生物学郝教授带着研究生外出采风，司机眼睁睁看着朝他走来的两个人凭空消失。”
图片跳转下一张。
石枫：“这位是锦南大学生物学刘教授，是目前已知的最后一起消失事件。不过没有任何目击证人和可证视频，还不能最终下定论。”
到此，石枫停下叙述。喻晴天面色冷静，状似沉思。
陶冉突然冒了句：“就这样了？说了半天都是G市警察查到的结果，你们好像……毫无贡献。”
谁都能在暗淡的光影里察觉出陶冉的不屑。但另两个占着嘴来不及呛声，石枫便自嘲般笑了笑：“如果什么都没查到，我们就不会来C市了。”
他借过陶冉电脑，打开文档，在其上打字，并从投影展现：“G市锦南大学生物学教授郝芳及学生
G市锦南大学物理学教授张方胜
S市科技大学物理学教授杨琴
G市锦南大学物理学教授游弘
G市锦南大学生物学教授刘明”
罗列完毕，石枫看了眼一直沉静着的喻晴天，“S市与G市相隔太远，身在S市的杨教授大概率只是与G市的人有所关联而牵扯其中，所以我们将调查方向优先聚焦在G市。”
“如果之前的神秘消失都来得突然，那越靠后的越容易做出防备或反应。刘教授可能是最后一个消失者，我们便集中精力调查他。”
石枫打开一张截图，“他在消失的前一天寄出了一个快递。那是一份文件，他本人还极其宝贝地护在怀里。”
赵熙文已经从美食里回魂，凑上来又开了瓶啤酒，“这快递是寄给一个叫南望的人，这个人目前就在C市。”
“南望……”喻晴天下意识念了句：“今宵？”
石枫又调出一张照片。照片里的人脸色沉静，有着明显不同于周边人的气质，放在人群里任谁看都是最醒目的存在。
“南望。C市高考理科状元，就读于锦南大学生物系。毕业后半工一年考上了生物系研究生，在刘教授手底下参与微观生物体系研究，是锦南大学前几年最优秀也最风云的人物之一。”
赵熙文又凑过来，“本来前途一片辉煌，却因实验失败发泄情绪意外点燃生物实验室，在临近毕业前两个月被开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