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服者末日——十倾光
时间:2022-01-31 08:44:55

一边走,男人一边去扯本来就破烂得遮不住凉风的衣衫。司诺脑海中浮现惊恐,立刻知道他要做什么,连忙用双腿蹬着朝旁挪动。
小七脸颊浮现一抹嘲笑,似乎很满意这男人的举动,便一声不吭让向一旁。
那人恶狠狠地笑着:“放着你一个女人做观赏倒不如……”他话没说完便急切地朝司诺猛扑。
她用尽所有力气躲避,奈何双手被铁链限制,每一次反击便成了那男人眼中的挠痒痒。周围起哄声一阵接一阵,还有人上前来帮忙,扯住她双手双脚按压在地,男人便在哄笑中扑向了她。
这个时代真是可悲啊,女奴隶贩子和女奴隶主遭受的恨意是成倍的,而不做奴隶贩子和奴隶主的女人们,随时都可能遭遇这种危险。
男人刚刚扑到司诺身上,下一刻就被一脚踢在侧腰翻滚开去。
“我不是说了不准动她!”一个皮肤黝黑的男人又踢了那人一脚。
司诺从惊慌中回神,连忙挣脱束缚躲向一旁。
黑皮肤男人朝她走近,高大的身形在一众奴隶中出类拔萃,与大部分人相比,算得上“魁梧。”
他蹲下来,扯开一张纸,问:“你画的?”
纸张已经泛黄,几条河流和几个明显的山脉错综复杂,一条条标注着各种符号的小路、栖居地点缀其中。
这是老奴隶贩子找人打听来的,她在这上面留下的唯一痕迹是那个圈住南部码头的圆圈。
但是隐隐约约间,她觉得对方的优待与此有关,便点了点头。
“这里为什么圈起来?”
她咽了咽口水,用嘶哑的嗓子回答:“这是南部码头。海水上升淹没了一部分城市之后,这里便成为了大陆最南端的码头。”
旁边有个皮肤白皙的人突然打岔:“巴伦,我说这个地方可能通向那个传说中的岛屿吧?”声音很熟悉,就是之前在七十二寨外帮过她的人。
这是一个只看一眼便会被吸引住的男人,白皙端正的脸,搭配浅白的薄唇,柔弱无骨的身形——可能是个情人奴隶。只是,他看起来柔弱得有点经不起风吹。
被称为巴伦的黑男人反手又看了眼那张纸,自言自语:“海上乌托邦?真的存在么?”
“当然。”司诺知道机会来了,只要能证明自己对他们有价值,就不会受到欺辱。
“地图上的路线是真的。我背包里的钱就是用来购买船票的。前来接人的船每年只会靠近南部码头一次,而那个日子……只有我知道。”
她没有说出日期,只当成了砝码。
巴伦原本没有任何力度的眼睛突然朝她瞪去:“好,你带我们去!我保证你安全!”
小七见司诺得到保护,怒了:“巴伦,你管的太多了吧!”
“如果不想去海上乌托邦,想被暗黑之城抓回去折磨,那就随便!弄死她也没关系!”巴伦又恶狠狠地对其他人说:“不想死的话都收敛一点。”
一片鸦雀无声,于是司诺也知道了,这个叫巴伦的男人是这群鱼龙混杂的暴徒们临时选出来的头头。她需要做的,便是想方设法不得罪他。
***
暗淡的天幕上,一轮圆月孤独地悬在空中,越过虚空朝大地散发幽幽暗光。冰冷的寒气在它的衬托下显得不值一提。
这片大地上的生命,在几十亿年间走过了无数个生与亡的过程,她,和她面前的这些人,无论怎样活,都只是茫茫宇宙时间线上的一个小墨迹,微不足道。
但,他们依然想活着。
接下来的十几天,算是好了点。虽然男人们的目光总不带好意,却再也没人刻意为难或欺负她。
只是到了夜里,被抢走外衣之后,单薄的衣衫遮挡不了自欺欺人的劝慰。她把自己完全蜷缩起来,也抵抗不了因饥寒带来的胃疼。可是她蜷缩得越紧,手臂上的淤伤受到挤压便会更加疼痛。
活该吧,谁叫她是奴隶贩子呢?
沉沉间,司诺昏昏欲睡。
一会儿像在深海中抱着浮木缓缓随波飘荡,沉沉浮浮,悠悠荡荡,不知哪里才是终点。
一会儿又像是沙漠中搁浅的游鱼,在记忆深处捕捉绿洲的破碎记忆,软软绵绵,灰灰茫茫,像有很多人伸出无数双手要将她拽进流沙深处。
突然,树枝被踩断的清脆声炸在面前。司诺猛然睁眼,一个黑漆漆的影子立刻扑了上来,一手按住她口鼻,一手扯住她双手。
司诺狠命挣扎,用膝盖朝那人狠狠撞去。
一声忍痛的闷哼后,那人气急败坏地压低声音吼:“我!是我!”有一种无奈又急切的埋怨感。
黎明将至,灰蒙蒙的天色为司诺带来光线,她睁大眼睛努力辨别,发现这人就是接连帮过他两次的人——浓浓的眉毛,紧紧瞪着她的眼睛……
……以及那张嘀嘀咕咕抱怨不停的嘴:“好心救你,还下这么重的手!简直没良心!太没良心了!”
可是……的确不认识!
也许是从司诺眼中看出了她的疑惑,他又恼又无奈地低吼:“我呀!梅戈啊!”
梅戈?罗浮城堡山洞里那个脾气暴躁、满嘴坏话、浑身脏兮兮的梅戈?
他气呼呼丢给司诺一个布包,里面有一大块肉和一个水囊。
司诺顿了顿,愣住。
“吃啊!你要成仙啊!”
他声音不大,司诺却被吓得一抖。不过这语气,这说话方式和态度……是梅戈没错了。
 
第32章
 
头发干净清爽,没了络腮胡子的梅戈看起来的确有资本嫌弃温晗。可他的脾气,却也丝毫比不上温晗。
司诺接过吃食,送到嘴边却没有半点心思,只喝了几口水。
梅戈摸索着铁链上的锁,拿出不知从哪里找到的铁丝替她开锁,眼睛却一直往旁边转,根本不敢看她,“对不起啊……我只是想报复暗黑之城,就用你的那套法子找了两个第一代手环。”
“三百多人啊,短短几分钟就被暗黑之城击杀了一大半。仇没报成,还连累了你。”他轻声一叹,突然话锋一转:“你家男人呢?”
“……没了。”在司诺心如死水的心里的确没了。
“那……你……哎,可惜了。那么好看一人,可惜了。”最后,梅戈只剩下这句叹息。
***
空旷平地上的火光渐次熄灭,梅戈和司诺择定了一个向南的路径,拨开杂草走向深处。
一边是汹涌澎湃的潮水,拍打在城市遗迹断裂桥墩、破败楼房、沉底公路上的巨大声响。另一边是荒虚深林里预告天明的鸟叫。
如果不是早听人讲述过,司诺大概会以为这两处地界都风光无限吧。
南边冬日,白天无雨之时便没有那么冷,沿着山脉腰腹走了不多会,天便开始亮,只是阴阴沉沉像要有大雨。
突然,司诺顿住脚步,把梅戈也拉得停住。
海浪声、鸟叫声都在更远的地方,而近处原本寂静无风的树木背后,隐隐传来脚步声。
也许是知道藏不住了,十几道人影从大树背后现身。
“就说你怎么几次三番救她,原来早就认识。”带头的竟然是那个仅仅十岁的小七。当然了,这个时代,年纪并不是唯一的衡量标准。
昨晚试图欺辱司诺的那个男人跟着淬痰:“逃出来了,就别怪命运不公了。”
伴随几声壮胆般的吼叫,男人们拎着棍子朝司诺和梅戈冲来。根本来不及讨价还价,他们极其默契地做出同样举动——转身、抱头、撒开脚跑!
“扑”一声,一根削尖的木棍擦着司诺旁边的树皮转了个方向没入泥地里,被她快速抽起,转身瞄准最近一人投掷出去。可惜准头不行,歪歪扭扭落到了旁边。
就这一耽误,她很快便被追击者围住了前路。毫无准备的,小七抬起一脚就踢在她后腰,痛楚从脊椎一直蔓延到脑部神经,司诺一声闷哼倒了下去。
“跑?你竟然以为能跑得掉?”小七又朝她脑袋踢了两脚:“这句奴隶主经常对我们说的话,现在回敬给你!”
他发泄着仇恨,目光突然停在司诺左手腕上,带给他无尽伤痛的手环隐藏在司诺的衣袖里,露出了一小截。
他用破鞋拨开司诺袖口,看见了上面的号码,恨恨一声笑,他抬起脚重重踩下。不知是失了准头还是故意为之,那一脚踩在了她左手背上。
“谁叫你做奴隶贩子的?谁叫你做的?”小七怒火久久不能平息,便在司诺的手背和手指上来回踩踏,不久便将她的整个左手踩得绯红一片。
突然有人上去劝:“小七!轻点,打废了可不好!”
小七停下动作,喘息了几下,平静地发出一声冷笑:“是哦,打废了就没法带我们去码头,打伤的话巴伦还会找我麻烦……”
总算是得到点喘息机会……司诺散了一口气,手上的疼痛神经才传来警报。
可下一秒,她又被小七拽着头发从地上拎起,根本没来得及反应,后腰又遭遇一个重重的踢踹,整个人向前倾倒。
扑向草丛的一瞬,司诺双手向前探去,可探过草丛,下面却空空如也。一片断崖,在树木和草丛的掩盖下被她忽略了。
但是小七不可能不知道,他就是想要她的命。
下一刻,司诺整个人倒翻下去,沿着断崖壁朝下滚。一会被石块撞击胸口,一会被树枝刮破脸皮,又突然被一根横生的树杈绞住左脚腕,整个人倒挂在崖壁上。
断崖并不算高,大概二十几米,司诺现在的位置正在中段。而底下,流淌着一条清幽幽的小河。
他提起双肩朝上看去。绞住她左脚的树杈摇摇欲坠,而更高处,小七正举起一根削尖的木棍,朝着她的方向。
一秒犹疑,司诺用力向上一弯扯住树杈,紧接着剧痛残留在脚腕,她整个人头部向下栽了下去。
***
浓密的水波被司诺的坠落撕开一条缝隙,水里的鱼儿被突如其来的冲击惊得四散逃离。冰冷的河水刺激着她身上的每一根汗毛,令她在剧烈的疼痛中清醒过来。
岸就在不远处,她忍着十指连心的疼痛,蹬着几欲断裂的腿脚,扑腾挪动爬上岸。
可刺骨的寒冷不会因她脱离了水的包围而减轻,反倒因扭伤的脚踝和断裂的指骨变得更加深入骨髓。
她落入了荒虚。
在人类足迹离开几十年的荒虚,呜呜的风声吹拂在高高的树顶,原本空旷的天空一瞬转为灰黑,黑压压的乌云占领了大半边视野,似乎随时可能坠落下来。
转瞬大雨滂沱而下,完全不顾及河边碎石堆里爬动着的那抹小小身影。她像极了在一大片荷叶上极力求生的小虫,随风雨飘摇,渺小无助。
突然,噼啪一声巨响从头顶传来,她刚刚抬头便见到一个巨大的黑影从天而降,重重砸在背上。
一口腥甜散在喉头。
她看见温晗从雨雾尽头朝她走来。
“打伤我那么多次,还骗我是你的奴隶,用我换钱,又欺我失忆不懂男女之情……我都还没算账你倒记仇了。活该吧?”
不知怎的,温晗的眼睛冷得令她浑身发抖。
“1012号女奴隶贩子……”他的掌中又一次出现那种手铐,“现在,我代表欧若拉正式逮捕你。”
是么……那倒不如死了的好。
***
骤雨初歇。水声渐次入耳,是潮涨的声音。
背上,一截巨大的树枝如同千斤巨石压着,胸前,潮湿的石块向上凸起戳得疼,眼里,因沙土漫出一道残影。
痛……
但这是人间。
她还活着!
而温晗……没有踪影,没有痕迹。她只是在噩梦里又想起了这个人。
此时,天上的乌云已经散开,大地在一场冷雨过后重归阴冷和孤寂。河水冲刷过石堆和泥地,留下命途不好的小鱼虾搁浅在石头缝隙里。
顾不得什么干不干净、有没有毒,司诺忍痛从树枝下爬出,掰开石头抓过几只河虾,拍掉上面的泥就送进嘴里。
难以下咽,嗓子刺痛,痛得她眼泪顺着眼角往外冒,分不清只有痛,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忽然,几声沉闷的低吼从河流下游伴着踏水声清晰地钻进司诺耳中。
荒虚不同于其他地方,树木的密集程度远远超过了丛林,就算是灼热太阳照射的夏季,大部分地界都被笼罩在阴影之下,这就使得很多突变怪物在白天也会四处觅食。
何况,现在是大陆的冬季,天幕灰蒙,大雨初歇,所有饥饿的怪物都会急不可耐地出来寻找吃食。
而她,是这片荒虚生物眼中,最弱小最无能力反抗的食物。
***
沉重的脚步声跺得地面震颤,来不及停留,司诺找到一个深坑,一翻身滚了下去。残叶和着湿泥包裹在她早已被水浸透的外衣上,与她一起落入泥沼之中。
指骨剧痛,差点令她再次晕过去。
周围,到处都淌着粘稠的绿色浮萍和发散着腐臭尸体味的污泥。脚在泥沼里踩了好几次不知是什么动物的骸骨之后,终于找到一个狭小的落脚点站稳。
司诺背靠土壁,缓缓沉下去,沉到尸骨和树枝堆里,让自己只露出鼻子以上的部位,放缓所有呼吸,透过这条长长沟壑有限的视野静静地仰望着蒙蒙的天空。
绿蝇一团一团在腐泥中盘旋,发出恶心的嗡嗡声,和土壁上传来的有节奏的抖动相互应和。
忽然,巨大黑影覆盖了整个沟壑顶端,一只大脚掌凭空越过头顶——是一头大象,它轻而易举地跨过了深沟。紧接着,两个三个……一整个象群过去了。
天色暗下去,司诺不可能在这样乌糟的泥水中一直泡着,她沿着土壁悄悄爬出,努力将所有动静放到最小,慢慢朝着河边挪动,最后挪进水中。
潮水已过大半,水也变得清澈了许多,将她身上脏兮兮的一切冲去。
她懂得发僵。
乌沉的天光一瞬沉下去一半,司诺吓得连忙从水里爬出,放眼朝四周打量,试图找到一处躲藏之处。
可那一条光线只在几个眨眼间,便消弭不见,就像一个打了很久瞌睡的人突然支撑不住闭上双眼。
黑暗如同一个巨大的锅盖快速笼罩而来。再有几分钟,荒虚的夜将到来。
而这里真正的霸主们已经按捺不住,发出了凶残的吼叫声。这叫声比丛林和野地里的每一个夜晚都要汹涌。
忽然之间,地面剧烈抖动起来,从群象消失的方向传来一阵群蹄杂乱而疯狂的声音。
风从那个方向扑面而来,腐臭味和寒霜气先到达司诺所在的位置,紧接着,她眼眸里出现一大片黑沉沉的快速蠕动的物体,急速地朝她所在的方向……不,是朝她身后的河流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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