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厢马车内……
“你离我远些。”初璃偏过了头道。上官逸离她太近了, 那般近的距离,初璃只觉连上官逸眼眸中的倒影她都看得分明。
那眼眸中, 明晃晃地全是她。
初璃心下又不可抑制地晃动了起来。
上官逸却不曾后退,维持着那距离沉声问道:“你要去见太子?”
若不是暗卫来报, 上官逸简直无法想象, 这般动荡的局势, 初璃竟答应了太子的邀约!
初璃索性往右侧挪了挪,与上官逸拉开些距离, 难得解释道:“我在太子身上发现了一些端倪,我觉得那幕后之人与太子有关,此次太子邀约对我而言算是契机, 我想去探查一番。”
上官逸深吸了一口气,面色有些不悦, 道:“但你可知太子居心叵测,他此次邀约很大可能便是想逼你与他统一战线!太子那样的人,为了登顶, 逼迫你一个郡主又算得了什么?”
上官逸抓着初璃的肩,又道:“你如今法力不是未曾恢复吗?万一太子对你意图不轨,你去赴约便是……”
上官逸皱了皱眉, 更加不悦了,道:“总之,你不能去见他!”
初璃只觉那按在她肩上的手都带着热度, 她推了推却没挣脱开,但到底还是没有对上官逸施展法力,只道:“我现下法力可以施展,太子威胁不到我,何必……”
“那也不行!”上官逸打断她的话,郑重地道:“你说过让我帮你,那幕后之人我定然会查出来,但你不能去见太子,况且……”
上官逸见初璃神色冷了下来,心知逼迫太过,便主动放开了手,又道:“况且太子很快便要自顾不暇了,你要找的幕后之人,只要太子出了事,那他也会现身,到时候……便能光明正大地进太子府去查。”
初璃又往右侧挪了挪,直至靠近车身才停了下来,面色冷淡地抬眼,道:“你做了什么?”
“自然是……”上官逸本还想说些什么,不经意间却瞧见初璃耳垂泛着红色,那红色虽浅,但也彰显着主人的心绪微澜。
上官逸突然不想接着那话了,他改了主意,撑着手稍稍凑近了些,浅浅地笑了起来,道:“郡主……不妨猜一猜?”
那笑……
初璃不可抑制地又想到了山洞那日,那时上官逸的唇瓣柔软……
初璃面色不变,但视线却连忙错开了去,掩在袖中的指尖紧紧地握着,全然不似面上那般平静。
自那日过后,也不知上官逸用了何种方法,哪怕初璃一声不吭地便失了约,太子也未曾计较,甚至都没有再造访过白府,仿佛便放弃了白府的势力。
而三个月后,初璃从白珩口中听闻了朝中的变故,她才知太子哪是放弃了白府,他分明便是自顾不暇!
今日早朝,皇帝第一次让太子上朝听政。
这相当于是某种默许,立储放权,这是默认了上官逑的储君资格,亦是在向众人宣布上官逑日后登顶的可能性。
太子一党正心中偷乐,未曾想早朝过半,竟有人出列弹劾太子!
弹劾太子那人正是韩载,他低着头,眼神因视线不明,显得有些高深莫测,他抬高了声音,道:“臣有本奏。太子殿下建造私营,操练私兵,其心难测,还望陛下裁决!”
“什么?”此言一出,满朝文武皆为之震惊,窃窃私语之声顿起,朝堂内霎时炸开了锅。
本朝有明文规定,除非陛下亲授,否则除将军之外,任何人皆不得操练士兵。
建造私营,操练私兵一事,往小了说可以是太子藐视律法,不尊天威,往大了说那便是太子企图逼宫篡位,这可是谋逆大罪!
太子纵然是储君,但陛下不曾首肯他登顶,那便随时有废黜的可能,太子若当真犯了此谋逆大罪,那便是自取灭亡,自断前路!
龙椅上的皇帝面上很是淡然,像是偏心太子般,温声地朝前列的上官逑道:“逑儿,韩爱卿说你操练私兵,那朕便给你一个辩解的机会,你说说,韩爱卿所言是否属实?”
上官逑只当皇帝是信任他的,情急之下未曾分辨皇帝那话语中的言外之意,他自是不肯应下此事,闻言立时便跪了下去,哭诉道:“父皇,儿臣没有!操练私兵是为谋逆,儿臣怎会做下此事?”
上官逑周身皆颤抖着,也不知是气愤还是畏惧,他定了定神,坚定地道:“韩大人许是听信谗言,误会了儿臣!父皇若是不信,儿臣请旨彻查太子府,以证清白!”
皇帝不知为何,听到上官逑那话,他竟是轻笑了一声,听不出任何情绪,但却不再温和了,反倒是沉声道:“好啊,既然逑儿这么说,那便查吧。”
皇帝又道:“不过此事事关重大,为了证明太子的清白,不知丞相可否愿意去一趟太子府?”
丞相神色很是凝重地出列,道:“谨遵陛下旨意。”
皇帝似是想起了什么,又轻飘飘地抛下一句,道:“还有,让逸儿也同丞相一道去吧。”
至此,上官逑总算舒了口气,缓缓站起身,佯装痛惜地抹了抹适才挤出的眼泪。
虽说上官逸与丞相同行,但丞相毕竟刚正不阿,有丞相在,那上官逸定然不会乱来,而没有人比上官逑更清楚,操练私兵一事连太子府的人皆不知,哪怕丞相去查,也查不出什么东西!
他原本养这些兵是为了以防万一,皇帝已经拖了太久,迟迟不肯让他这储君有登位的可能性,太子之位倒像是形同虚设。
皇帝盛年,虽说让位不太可能,但有兵在手总归是有一份保障,只是不知为何,这些兵竟是能被韩载发现了?
看来……得尽快将他们转移才是。
而白府之中,初璃一听到这消息便问道:“何日查太子府?”
“今日便查。”白珩看着初璃的神色,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道:“阿璃,你是想前去太子府吗?”
初璃坦言道:“不错。那幕后之人很大可能便在太子府中,我先前未曾同上官逸说清那幕后之人法力高强,只怕他此次贸然前去,若是惊动了那妖,届时被那妖给跑了,我们不就功亏一篑了?”
“可是你的法力……”白珩话还未说完,眼前人便隐身走出了房门,白珩看着初璃原先所在那位置空荡荡的,不由得抬手扶额,很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初璃这人一旦遇见什么在乎之事或者认定了什么人便总是这样,一心奔赴,丝毫不拖泥带水……
那厢太子府中,上官逸和丞相早早便到了太子府。
丞相谨遵圣旨,亲自在太子府中转了一圈,期间上官逸只是看着,也不开口,就那般看着丞相查完了一圈毫无所获后,才轻声道:“皇兄若是操练私兵,这场地自然不会在太子府中,应当是在城外才对,丞相大人认为呢?”
上官逸此刻开口,想必是已经有了应对之策,丞相怎能听不出上官逸的言外之意,只顺着那话道:“殿下言之有理,但城外宽阔,这场地要如何去寻?总不能让侍卫挨个去查一遍?”
上官逑在一旁闻言,心间只剩嗤笑,练兵在城外没错,但上官逸所言模糊不清,丞相定然不会采纳,再者说,那练兵之处隐蔽,上官逑不信上官逸能找到那个地方。
但上官逸偏生就吊足了在场诸位的胃口,视线很是随性地看了看太子府内,甚为平静地道:“依本殿看,合霖山山脚那处偏僻,最适合做练兵之所,在那处建造私营,不易被人察觉,再合适不过。”
上官逑眼底情绪变了再变,到底是维持着平素的稳重,缓了缓才道:“九皇弟可是在胡言?你可知若是合霖山那处查不到,那你便是在诬陷孤,孤将你当作手足,你便如此猜测于孤吗?”
上官逑本是笃定上官逸随口猜测,这才有底气同上官逸争论,只是他不知,上官逸早先跟着初璃去过合霖山,在那时便察觉到了合霖山的与众不同。
何况上官逸此前离开皇城甚久,上官逑趁那段时间大肆动作,将他不少处于暗中的势力给暴露了出来。
太子毕竟是储君,上官逸不能直接打压太子,否则明面上做得太过,落人口实,可让暗卫悄悄跟着太子手底下那些人总归是能做到的。
上官逸自回皇城以来,加强了对太子一党的盯梢,尤其是那些暴露了身份之人,跟了那些人一段时日,总算查到了些端倪。
上官逸很肯定,太子操练私兵的场所便是在合霖山下。
上官逸冷冷地勾了勾唇角,那神色瞧着是惯常的冰寒。
他佯装随意地走到了太子面前,低下头压着声音,轻声地道:“我知晓皇兄在合霖山下做了手脚,可这般短的时间,皇兄能转移那些士兵,但……皇兄能转移操练士兵留下的痕迹吗?”
那声音压得很低,只有太子和上官逸二人听见。
前者却似是听闻了什么可怖之事般,猛然瞪大了双眼,袖中的指尖捏得死紧,深深陷入掌心之中。
第49章 盗剑之人 那是……紫乾被掩去的法力!……
上官逑的失态只在一瞬间, 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他神色温和地看向丞相,道:“丞相以为呢?”
丞相看着太子与九皇子剑拔弩张的气氛, 略微沉思了片刻,做了决定, 道:“既然九皇子殿下有此推测,便暂且委屈太子殿下, 查一查合霖山也是好的,若是查不出端倪, 今日之事便到此为止。”
丞相公正, 这话给了两位殿下台阶, 只是上官逸那厢坦荡,上官逑却不然。
上官逑心下气愤, 面上神情却没多大变化,仿佛胸有成竹般冲丞相颔首,道:“多谢丞相。”
随着那话音落下, 探查太子府的侍卫分了一小队人马前往合霖山。
诚然,上官逸一早便知晓, 像太子这种人,哪怕是在紧急情况下,也决不允许自己做出什么失策之事, 譬如转移合霖山的士兵。
太子在做这事时本就考虑周全,在转移士兵时连带着掩盖了练兵的痕迹,时间仓促, 太子却也能将那练兵痕迹掩盖了大半,若当真是那样任凭侍卫去查,大概也是查不出什么东西的。
上官逸之所以跟太子提及这件事, 目的也不是诈他,而是想让太子知道,太子做下这件事总归是要付出代价的。
有些事他们争斗已久,太子也好,上官逸也好,都明白一个道理:
天子威严不可欺。
所以太子那时真正怕的不是侍卫查出他练兵的痕迹,毕竟他自己做下的事,他自己最清楚掩盖痕迹到了何种地步,他怕的只是……似上官逸这种人的落井下石。
湖面已然平静太久了,只消一颗石子便能激起波澜。
而上官逸做的,便是将这颗石子投下去。
派去合霖山的侍卫很快便返回了太子府,“禀告丞相,合霖山下未发现建造私营的痕迹,但是……”
回禀的那名侍卫自怀中拿出了一份文书,恭敬地呈递给丞相,道:“发现了一份文书,请丞相过目。”
能呈递给丞相的必然是重要物证,上官逑站在不远处,一颗心悬着,克制地抬眼望去。
只见那文书的右下角,赫然盖着一个红印。
那红印上官逑再熟悉不过,那是……太子印章!
“啪”的一声,丞相面色沉重地合上了那文书,转过了身,“太子殿下,您还有什么话要对老臣说吗?”
“我……”上官逑终是不能再披着那层波澜不惊的外皮,他皱了皱眉,却是转了视线,死死地盯着上官逸,道:“是你!上官逸,是你污蔑孤!孤没有做下此事!没有!”
事到如今,太子还在狡辩。
那文书便是上官逸伪造的,可那又有什么关系?甚至于这份文书,这太子印章是否为真都没有干系。
太子练兵不是一时,那些士兵也不止一人,太子能藏他们一时,却藏不了他们一世,总有一日会暴露于朝臣眼下!
而上官逸只是加速了这个过程,只是给了丞相一个借口彻查太子一党,仅此而已。
这个道理,上官逸懂,皇帝也懂。
所以皇帝才会那么轻易地便应了上官逑的话,皇帝要的不是彻查太子府,皇帝要的……
是彻查太子!
上官逸冷冷地回看了太子一眼,摇了摇头,随后偏过了视线,再不愿看太子一眼,道:“若当真是本殿污蔑皇兄,皇兄为何如此惊慌?说到底,心虚罢了。丞相大人,您该做出抉择了。”
丞相叹了口气,随即凝了视线,道:“本相奉陛下之令,彻查太子府,如今太子建造私营,操练私兵一事证据确凿,现封闭府门,太子府中任何人不得进出,等候陛下发落,违令者,就地格杀!”
“你们……”此事再无反转的余地,上官逑失态地瞪大双眼,终是做不了任何抵抗,任由那些侍卫鱼贯而入。
而初璃甫一至太子府,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初璃眼看着那侍卫大批涌入太子府,心下焦急,便维持着隐身术法,跟着那些侍卫一道,也跑进了太子府。
分明是见不到初璃的人,可初璃经过上官逸身旁时,上官逸却下意识地侧了侧身。
为何……上官逸为何会觉着,适才捕捉到了一丝极为熟稔的气息呢?
初璃跟着那些侍卫冲入太子府的厢房,而不远处周羽尚不知发生了何事,便被闯入的侍卫束缚住了双手。
“别动!”侍卫喝道。
周羽视线上抬看了那侍卫一眼,妖冶的眉眼在侍卫的眼中荡开梦境,一丝黑气自周羽身上,缓缓逼近那压着周羽的侍卫。
周羽身为妖,最擅长的便是魅惑一术。
只是那黑气堪堪靠近侍卫,初璃便有所察觉地转头看了过来。
一双冰寒的眼眸中映出周羽身上分明的妖气。
找到了。
初璃眼底碧色的法力涌动,在周遭设下结界,与周羽看过来的视线一道,碧色和黑气在无形之中两相较量。
“你是何人?为何不敢现出真身?”初璃传音道。
初璃的法力中融着神君威压,但周羽却丝毫不曾有异样,若周羽不是什么强大的种族,那便只能说明,周羽的身份并不简单,很有可能是妖界十大长老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