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父皇母后不必担心,孩子总会有的。我和阿煊也很希望能有一个和我们血脉相连的孩子,对吧,阿煊?”不知道陆之煊为什么生气,又怕对方突如其来的脾气给皇帝皇后留下不好的印象,乐云淇只能一边努力打圆场一边给陆之煊使眼色,希望对方能收敛脾气配合一下自己。
接收到乐云淇飞过来的眼刀,陆之煊感动的同时又有些哭笑不得,他无奈又宠溺地看着乐云淇,答道:“你说的对。”
皇帝和皇后看着这小两口“眉目传情”,原本已经提起来的心总算安稳地落了地。他们很清楚自己儿子的心思,无非是觉得自己活不长,不想用孩子绊住乐家的小姑娘。要是放在平时,煊儿一定会因他们方才说的话与他们不欢而散,绝不可能如此好安抚。
看来这门亲是结对了,这是皇帝皇后的共同想法。
“你们心里有数就好。”想着有媳妇劝慰儿子,皇后心里的担忧也少了许多,索性就随他们去了。
“来了这么久,怎么还不见大哥呢?”陆之煊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开始顾左右而言他。
“才一个晚上不见,三弟居然就如此想念大哥了吗?”陆之远拿着一个精巧的盒子,踩着轻快的步伐踏入殿中,看起来似乎心情很好。
“大哥说笑了,我只是担心大哥昨晚睡太好,忘了今日的请安。”陆之煊挑眉看着陆之远,高深莫测地说道。
陆之远的眉心跳了跳,想起昨晚并不美好的经历,只觉得胃一抽一抽地疼。
说起来陆之煊也是狠,在知道自家大哥想在闹洞房时整自己之后,他居然想方设法把人灌了个烂醉,直接让陆之远丧失了搞事的能力,最后陆之远还是被人抬回住所的。
“三弟的好意大哥心领了。”陆之远强忍住想打陆之煊一顿的冲动,绷着脸转过头将手中的盒子塞到乐云淇手上,努力放缓语气道:“这是大哥给你的见面礼,好好收着,可别让我那个黑心的弟弟抢了去。”
“行了,知道你们兄弟感情好,但也不用每次见到你三弟都把父皇母后忘在一边吧。”皇后嗔了陆之远一眼,假意怒道:“还不过来给皇上和本宫请安!”
“儿臣不敢。”陆之远连忙赔罪,规规矩矩地站到皇帝皇后面前,一板一眼地行了个标准的请安礼:“儿臣给父皇母后请安!”
“免礼吧。”皇帝看着眼前对自己恭敬有余亲近不足的大儿子,心里升起深深的无奈。
“谢父皇。”陆之远谢完恩就直接站到了一边,他自始自终垂着头,没看到皇帝复杂的眼神,也感受不到皇帝对他的担忧。
之后便是闲话家常的时间,陆之煊与皇帝皇后聊得热烈,乐云淇一句话也插不进去,只能坐在一旁静静地听。
百无聊赖间,乐云淇把目光放到了对面同样一言不发的陆之远身上,这也是个悲情人物,身为太子与皇帝皇后却不亲近,在原著中连一半的剧情都没走完就被男主陆之珩弄死,最终只得了个“貌若好女,性孤僻”的评价。
看小说的时候乐云淇并未对陆之远的经历有什么触动,因为她清楚这是虚构的人物虚构的故事,她没必要为虚假的事物动容。可现在,陆之远就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还是她的丈夫最亲近最看重的哥哥,换言之,就是陆之远现在也该是她乐云淇最重要的人。
察觉到乐云淇的视线,陆之远抬头,正好看到乐云淇一副因为偷看被抓包而尴尬不已的样子。他眨了眨眼,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对着乐云淇善意地笑笑,随即又低下头去。
乐云淇不自在地收回目光,整个人都陷入了尴尬中,也许是意识到不合规矩,之后她再也没敢乱看,也不敢胡思乱想,然而陆之远清浅的笑容却一直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不得不承认陆之远确实长了一张漂亮得过分的脸,特别是那双笑起来便水光盈盈勾魂夺魄的桃花眼,能让天地都为之失色,所谓上京第一美人都不及他的三分姿容,若是他是个女子必然会有无数儿郎为他倾倒,可惜他是个男的。
思及此,乐云淇惋惜地摇了摇头,引起了身边人的注意。
“怎么了?我看你在母后宫里的时候就一直魂不守舍的,是发生什么事了吗?”陆之煊停下脚步,担忧地看着仿佛丢了魂的乐云淇。
“太子殿下长得太好看了,也不知道这对他来说是福是祸。”原著中太子被六皇子的人打成重伤,下落不明,还是后来宁王去调查之后才知太子死在了匪窝中。
书中虽未交代太子到底经历了什么,但却提到宁王大发雷霆端掉了整个土匪窝,后来更是对太子的死因避而不谈。根据这些描述,再结合太子那张妖孽的脸,乐云淇大概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可怜人啊……乐云淇叹气。
“大哥他承受了很多,他现在之所以努力做这个太子,是因为他想让我过得开心安逸,如果不是为了我,他可能早就撑不下去了。”陆之煊满目惆怅地望着远方,“我只希望在我生命终结之前,他能找到第二个让他坚持下去的理由。”
这还是陆之煊第一次在乐云淇面前提到生死问题,可惜说出来的却不是乐云淇喜欢听的话。
“你和太子的感情真好。”乐云淇无法解决与陆之煊生命有关的所有问题,于是她只能刻意忽略陆之煊的后半句话,选择感慨他与太子的兄弟情深。乐云淇其实一直很好奇,为什么在尔虞我诈的皇家,陆之煊和陆之远还能保持如此真挚的兄弟情义?
“因为我们是兄弟啊。”陆之煊笑。
回到王府后,乐云淇打开了陆之远给的盒子,里面放着几张地契和一封未拆封的信。
小心翼翼地将信展开,一行行密密麻麻的小字差点晃花乐云淇的眼。怀着好奇的心情,她一字一句地阅读信中的文字,读完后她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陆之远希望她能为陆之煊治病,希望她能救陆之煊一命。
乐云淇感动于他们兄弟之间的感情,如果可以,她也想帮陆之煊一回。
可她做不到。
她是乐云淇,又不是乐云淇。
她无能为力。
记忆
“三哥,你给不了她幸福的。”
当陆之煊披着月光回到王府,看到站在门口静静地等待着自己的乐云淇时,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今日早朝后陆之珩对他说的话。
他怎么回答的来着?
“我给不了她幸福,那你就能给了吗?”好像是这样没错。
“回屋吧。”轻柔的声音伴着晚间的微风拂过耳畔,唤回了陆之煊飘远的心神。
看一眼面前容色沉静的妻子,原本到了嘴边的话再次下意识咽了回去,最后出口的只是一句简单的:“嗯。”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乐云淇转身挥开堵在门口的下人,施施然与陆之煊一同进了府。
丈夫在成亲的第二天就晚归,这放在别的女人身上该是件十分丢脸的事,可乐云淇却丝毫不见触动。仿佛什么事都与自己无关一般,她平静地听着下人禀报,平静地等待陆之煊回府,对陆之煊一句责问都没有。
“我今日陪太子去青楼办了点事。”纠结了一个晚上,眼看着乐云淇耷拉着眼皮快要进入梦乡,陆之煊咬咬牙,还是决定坦白从宽。
“嗯。”乐云淇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并没有太大反应。
“你没有什么想问的吗?”虽然知道乐云淇对自己没多少感情,但对方如此不在意的态度着实让他感到挫败。
“没什么好问的,我相信你。”虽没有一直跟着陆之煊,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但她愿意相信陆之煊的为人。
听到这句话,陆之煊百感交集,也不知自己是该喜还是该悲,眸中闪烁着晦暗的光:“我在那边看到了六弟。”
乐云淇愣了一下,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脸色也突然变得惨白,整个人可怜兮兮的,宛如一只被抛弃的丧家犬。
“你果然还是在意他的吧。”看到乐云淇这副模样,陆之煊心疼的同时也有些恨铁不成钢,“何必呢?你当他是最重要的,可他最在意的却不是你,你俩本就不合适。”
“他于我来说一点都不重要。”乐云淇是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句话的,或许是原主的意识还残留在这具身体里,以至于她现在几乎无法控制自己,她讨厌这种感觉。
“可你的反应告诉我,你仍然把他放在心上。”陆之煊叹气,抬手揉了揉乐云淇的头,无奈地说道,“你若当真喜欢他,我可以想办法满足你的心愿。”虽然他并不认为陆之珩是个好的归宿,但谁让乐云淇喜欢呢?
“我不喜欢他。”也不知道是被陆之煊的哪句话安抚了,那抹突然暴动起来想抢夺身体的意识渐渐冷静,乐云淇终于又掌握了身体的主动权,能正常说话了。
她抬头看着陆之煊的眼睛,异常严肃认真地说道:“那个爱陆之珩的乐云淇已经死了,死在了过去,现在的我只是一个随遇而安的小老百姓,和他没有任何瓜葛。我只想好好过我的日子,如果可以,我甚至希望可以离这上京里的所有人远远的,平平淡淡地走到生命的尽头。”
谁不想一鸣惊人,轰轰烈烈地过完一生呢?可乐云淇偏偏是个怪胎,过去的十八年里,她循规蹈矩地完成着自己的学业和任务,从不做任何多余的事,心愿也不过是生活顺遂、日子过得去罢了。就是这样普通的她,得到了上天的“青睐”,体验了一把穿越的快感。
穿越之后该干什么呢?打脸女主抢回男主然后走上人生巅峰?这些乐云淇通通不感兴趣,她依然还是那种没出息的心态,只想自己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她深知一切与男女主有关的事物都是麻烦,所以一直奉行能避则避的原则,要不是为了远离上京和男女主,她连陆之煊都不想理。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她最后竟然和陆之煊牢牢绑在了一起。
“说实话现在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接到赐婚圣旨之后,乐云淇想了很久,也终于悟了,身为剧情中的重要角色,也许她这辈子都很难逃离该来的人和事,“现在的我肯定是站在你的这一边的,但如果有一天我性情大变,我希望你能以自己的安全为优先,该心狠的时候必须心狠。”
身体和意识三番五次不受控制,只要不笨都应该知道这是原主要回来了的预兆,乐云淇不知道当正主回来之后自己该何去何从,她不畏惧魂飞魄散,她只担心陆之煊会不会被那个心里只有陆之珩的人伤害。看小说的时候,她只为陆之煊的真心错付惋惜了几秒,真正接触到陆之煊才明白这人是真的很好,以至于情感淡泊的她都不忍陆之煊落得和原著一样的结局。
“你这话又是什么意思呢?”陆之煊抿唇,他从乐云淇的语气里读出了一种无可奈何的悲凉,可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本不该有这样的心境。
乐云淇定定地望着陆之煊,缓缓回答道:“也许有一天,你会发现我其实并不是我。”
“胡说什么呢,你一直都是你,从来没有变过。”陆之煊隐约猜到了什么,但他并不打算深究。虽然乐云淇的性格较以往确实发生了变化,但她的眼神却从未变过,那双明亮的双眼一直都是陆之煊记忆里的样子。
“是吗?”乐云淇敷衍地笑了笑,并没有把陆之煊的话放在心上,“不管怎么样,我会为了你努力的。”努力活下去,努力摆脱那个人残留意识的控制。
陆之煊不语,比起口头上的安慰,他更倾向于行动上的安抚。他轻轻拍着怀中人紧绷的背部,直到怀中人彻底放松,安稳地进入梦乡了才停下动作。
“跟我在一起你会开心吗?淇淇。”
伸手抚上乐云淇乖巧的睡脸,幽深的目光落在她紧闭的双眼上,不知过了多久,一声轻叹从陆之煊口中溢出。
乐云淇又做梦了,不过这次她不再感到压抑痛苦,那些歇斯底里的对话也没有再出现在梦境中。
她梦到了一个很漂亮的花园,花园的中央有一个模糊的人影,她看不清那是谁,但直觉告诉她那是她最喜欢的小哥哥,是她见过的最漂亮的男孩子。
“你怎么又到这里来了?”
“随便走一走,在屋子里待着很无聊。”
“你很喜欢这些花吗?”
“嗯。”
“那如果我给你种花你会喜欢我吗?”
“啊?”
“我以后给你种一个比这个更大的花园,然后你娶我好不好?”
“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你呀,娘说,喜欢一个男孩子就要嫁给他的。”
“我……我也喜欢你……”
睡梦中,乐云淇渐渐勾起了唇角。
信任
清晨,乐云淇迷迷糊糊睁开眼,下意识伸手往旁边探了探,本该睡着人的地方此刻居然一点温度都没有。
人呢?
乐云淇皱眉,起身看了看四周,并没有发现陆之煊的身影。
心里莫名感到一阵失落,乐云淇撇了撇嘴,兴致缺缺地将秋霜唤到跟前,吩咐对方服侍自己穿衣洗漱。
“王爷呢?”眼见秋霜即将端着盆离开,乐云淇终于放下纠结问出了这个她早就想问的问题。
“噗嗤——”憋了许久的秋霜终于笑出了声,她挪愉地看着乐云淇,打趣道,“王妃可算是舍得问了,奴婢看您刚才神不守舍的,还以为您不会开口了呢!”
乐云淇嗔了秋霜一眼,没说话。
感受到自家主子的不满,秋霜忙正色道:“王爷一大早就去找管家了,说是有要事商量……”
话还没说完,便听到门口传来脚步声,主仆两人转头一看,原来是早早出门的宁王回来了。
“平时不都会多睡会儿的吗,怎么今天醒这么早?”陆之煊走到乐云淇身边坐下,面带关切地问道。
你不在我身边我睡不好……乐云淇在心里默默地想。
“睡不着,就醒了。”因为心里那点不足为外人道的小心思,乐云淇不由得红了脸,她有些不自在地垂眸,避开了陆之煊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