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不舒服吗?”察觉到乐云淇的异样,陆之煊一手扣住乐云淇的手腕,一手覆上了她的额头。
这下乐云淇的脸更红了,她愣愣地看着陆之煊,支支吾吾地回答道:“我……我没事。”
“真的吗?”陆之煊狐疑地打量着乐云淇,直到看到眼前人通红的耳根,他才反应过来。
联想到进门前听见的对话,陆之煊失笑,他松开手,等乐云淇脸上的红晕消散完之后才开口道:“今日是你回门的日子,我刚才去找管家商量了一下,现在东西都准备上了,等你休息好我们就可以出发去相府了。”
一听到要去相府,乐云淇的心情就莫名的烦躁,但回门这种事又不能不做,她瘪瘪嘴,不情不愿地说道:“那我们现在就走吧。”
早去晚去都得去,不如早点去早点回。
自从母亲靳湘去世后,乐云淇就不怎么受相府的人待见,尤其是新夫人云倩,这位相爷“真爱”几乎每天都在想着如何给乐云淇找麻烦。娘家都是这种情况了,乐云淇也没想在回门时得到多好的待遇,不过事情的发展倒是出乎她的意料,她爹居然早早地就在相府大门前等着了。
“殿下、王妃,里面请。”乐熙的态度十分恭敬。
乐云淇有些恍然,几天前还在自己面前摆架子的人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一时还真有些接受不过来。她转头看了看神情淡然的陆之煊,心头不免百感交集,这大概就是抱大腿的好处吧,她想。
陆之煊牵起乐云淇的手,对着乐云淇温柔地笑了笑:“走吧。”
“嗯。”乐云淇颔首。
“王爷跟王妃的感情真好,我那苦命的姐姐若是泉下有知,定然是十分欣慰的。”云倩一副慈母的做派,神情亦是十分的动容,似乎是真的在为乐云淇和陆之煊的感情好而开心。但乐云淇清楚,这人表面装得好,心里可能还在想着怎么把自己大卸八块。
“本王对小淇钦慕已久,能娶到她是本王三生有幸,以后本王定会将她捧在手心,让母亲的在天之灵能安心。”陆之煊的目光全都落在了乐云淇身上,乐云淇也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两人俨然一副鹣鲽情深的模样,看得云倩直咬牙,心里暗暗盘算着等会儿怎么整治乐云淇。
一旁的乐熙也暗暗心惊,他一直以为是乐云淇为了脱离自己的掌控才缠上的宁王,没想到宁王竟然对乐云淇有感情,看样子他得重新估量一下这个女儿的价值了。
一群人就这样各怀心思地进了府。
“云淇难得回一趟相府,可有什么地方想去的?”看着宁王被乐熙拉去书房,云倩暗暗松了一口气,她转头看向默默坐在一边的乐云淇,气场全开,摆足了丞相夫人的派头,“若是不想逛也没关系,娘让春雨带你回房休息,如何?”
“我自己过去就行了,不劳烦夫人。”乐云淇缓缓起身,漫不经心地瞥了云倩一眼,仿佛在看一只渺小的蝼蚁,“本王妃从小到大只有一个娘亲,夫人可不要乱认女儿。”说完乐云淇便带着秋霜离开了正厅。
“王妃,今日夫人的表现似乎有些奇怪。”直到远离了正厅,一直沉默不语的秋霜才开了口。
“我知道,可能她又要弄什么幺蛾子了吧。”乐云淇很淡定,云倩的这些小把戏她已经见怪不怪了,“她奈何不了我的,放心吧。”
“可是……”
正说着,前方突然迎面走来一男一女,男的俊美潇洒,女的国色天香,两人相视一笑,宛如一对神仙眷侣。
真是晦气。
乐云淇停下脚步,默默感叹果然不是冤家不聚头,她看了眼前方眉目传情的老熟人,犹豫着要不要回去正厅再坐一会儿。
或许是乐云淇站得太久,沉浸在自我世界里的陆之珩也后知后觉地看见了她,几乎是下意识地,陆之珩与乐云漪拉开了距离。
伸出去的手尴尬地停留在半空中,自己喜欢的人满心满眼都是那个已经嫁为人妇的女人,这对乐云漪来说简直是莫大的耻辱,她抬头看向乐云淇,神情晦涩难懂。
一下子被两个人苦大仇深地看着,乐云淇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她没有想跟前面那两个人搭话的意思,但有六皇子在这里也不能太失礼,于是她礼节性地冲那两人点了点头,而后转身走了另一条路。
再次踏入熟悉的院子,乐云淇的心情逐渐放松下来,从她无缘无故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到她嫁入王府成为宁王妃,这中间将近一年的时间有一大半都是在这个小院子里度过的,这里对她来说也勉强算个心之安处。
屋内的陈设与出嫁前相比并无二致,只是有些地方落了灰,想来是无人打扫的缘故。乐云淇拿了本桌上的书,找了个相对干净的的凳子落座,随后抬手将秋霜招至身前道:“去找人来把房间打扫一下,顺便沏壶茶来。”
“奴婢明白。”秋霜微微福了下身,领命退下。
房间里只剩下乐云淇一个人,她翻开手里的书默默看起来,静静地享受着这短暂的惬意时光。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传来吱呀的声响,一个人迈着极轻的脚步走进屋内,乐云淇想着可能是秋霜回来了,便没太在意,谁知竟被身后的人紧紧地抱住了。
“谁!”乐云淇慌张地回头,对上了一张满是恶意的脸,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我是谁小姐不必知道,小姐只需要记得我们即将共渡的美好时光就行了。”男子见乐云淇惊惧不安的模样,想着这娇小姐在自己手里也翻不出什么浪花,便急不可耐地想要撕扯乐云淇的衣服。
乐云淇垂眸,不痛不痒地往男子身上挠了两下,装出一副想要反抗却又无能为力的弱女子情态,在男子彻底放下戒心后,拿出藏在衣袖里的银针往人身上狠狠一扎。
“嘶——”男子痛得放松了对乐云淇的禁锢,乐云淇抓准时机挣脱出来,转身一脚将男人踹向了堆放着书籍的案几。男子头磕到了桌角,当即昏死过去,案上的书也被撞倒,散落一地,漏出了原被夹在书中的画。
画上的人眉目温和,正是乐云淇之前的爱人陆之珩。
乐云淇看得心凉,她眸光一闪,正想把画收起来,不料房间门突然被踢开,门口的人风一样地闪到她身前,满脸心疼地看着她。
“你还好吗?”陆之珩小心翼翼地问道。
乐云淇看着他的脸,十分嫌弃地往后退了一步,却不期然撞进了散发着熟悉冷香的怀抱,她长舒一口气,放松身体将重量全部压在了身后的人的身上。
陆之煊瞥了一眼倒下的人和地上的画,沉默地引着怀里的乐云淇转过身,一丝不苟地帮她整理有些凌乱的衣衫。做完后,他又解下披风搭在了乐云淇身上。
陆之珩看着眼前这两人旁若无人的样子,只觉得无比刺眼。
“这是发生了什么?妹妹的房里怎么会有个陌生男子?”乐云漪带着三四个婢女走进屋内,看到满地狼藉和屋里气氛微妙的四个人,眼里闪过一道精光,脸上却未表现分毫,全然一副搞不清楚状况的震惊模样。
“丞相府看管不利,连贼人潜入府内了都未察觉,还惊扰到了本王的王妃,事到如今,乐小姐是不是该给本王一个交代?”陆之煊深深地看了乐云漪一眼,那双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眼睛让乐云漪后背发凉。
乐云漪慌忙低头,愤恨宁王到了此时仍然护着乐云淇,可她又无可奈何,只能忍着脾气应承道:“惊扰王妃是相府的不是,民女会将此事告知父亲,让父亲加强相府的守备,这个小贼相府也会处理妥当,望王爷恕罪。”
“如此甚好,不过这个小贼毕竟惊扰了王妃,本王要亲自审问,就不劳乐小姐操心了。”说着,陆之煊拍了拍手,一个黑衣人应声出现,干脆利落地提起地上的人,踩着轻功离开了。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乐云淇跟着面色如常的陆之煊提前回府。马车上,她看着陆之煊没有任何异样的脸,感受到对方丝毫不受影响的心情,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你都看到了?”乐云淇沉着脸发问。
“嗯。”陆之煊应了一声。
“你没有什么想问的吗?”乐云淇不解,这人难道不在意妻子给他戴绿帽子这种事吗,还是说,自己这个妻子对他来说可有可无?
“别胡思乱想,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看到乐云淇飘忽的眼神,陆之煊哪能看不出她的想法,他将人揽进怀里,无奈地说道:“我只相信你,你说的我都信,你不说的,不管别人怎么想,再怎么‘铁证如山’,只要你不承认,我都不会信,懂吗?”
乐云淇不语,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陆之煊,她觉得这人说话真是好听,那张脸也生得好看极了,就像天上的神仙一样,没有一处不是完美的。
于是,在本能的驱使下,她情不自禁地吻上了陆之煊的唇,一触即分。
陆之煊楞住,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收紧了环住乐云淇的手,露出了笑容。
决心
“一边说着喜欢我,一边开开心心地把我的仇人娶进门,原来这就是殿下所谓的真心吗?”乐云淇笑看着红衣似火的陆之珩,神情戏谑,眼底是毫不掩饰的讽刺。
“云淇,我没有别的选择。”陆之珩苦笑,“你明白的,只有得到丞相的支持,我才能有机会去竞争那个位置。”
“所以,你就选择放弃我,对吗?”乐云淇平静地陈述道,“因为我没有娘,我爹也不疼我,我对你来说没有利用价值。”
“你又何必如此戳我的心,我只是与乐云漪逢场作戏罢了,你才是我最爱的人,任何人都比不上你。”陆之珩上前将乐云淇揽入怀中,像是怕人跑了一样拥得紧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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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是陆之珩大婚的日子,高贵的六皇子在万人簇拥下从相府接走了他最爱的女人——乐云漪。
这是一个传奇的女人,她生父早逝,从小与寡母云倩一起生活,长大后跟着母亲一起回了外祖家,从此摇身一变成了左相最疼爱的外孙女。机缘巧合之下她又与右相结识,被右相认为义女,右相极其喜爱她,其亲近程度比之亲女更甚。在她的牵线下,右相与云倩结为连理,母女二人一起入了右相府中,她也由义女转为了继女。如今她既得家中多位长辈的喜爱,又嫁给了深爱着她的六皇子,未来的日子想来必不会太差。
所有人都在为他们的完美结合而感叹,喧嚣的乐鼓声在上京的大街小巷回荡,如火般的红色迎亲长队引得无数路过的行人驻足凝望,也让坐在窗台前的乐云淇无端感到心悸。
似乎在很久以前,她也曾坐在同样的地方,痛苦地看着自己最爱的人与最恨的人喜结连理。
“看着他娶别人很难受吧?”陆之煊拍了拍乐云淇的头,幽深的眸子里藏着些许令人看不懂的情绪,“你想把他抢回来吗?”
“他本来就不是我的,谈什么抢回来呢?”乐云淇回头看向陆之煊,脸上怅然若失的情绪已经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轻松的笑容,“若是不想他与乐云漪成婚,上次在乐府的时候我就该揭穿乐云漪的把戏了。”
一个守卫森严的府邸,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冒出来一个闯入女子闺房的人呢?乐云淇不傻,她知道有人想给她难堪,尤其是在看到姗姗来迟的乐云漪时,她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事后她把猜测告诉了陆之煊,陆之煊虽然没发表看法,但没过几天她便听说继夫人和大小姐被丞相罚了,想来是陆之煊向乐熙施了压。
“是吗?”陆之煊不甚在意地笑笑,似乎并不相信的乐云淇的说辞,“那你觉得什么才是你的呢?”
“这个问题问得好。”乐云淇拎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茶递给陆之煊,“我如今正好有一件属于我的宝物,并且必须只属于我,王爷可懂?”
“没想到王妃的占有欲竟如此之重。”陆之煊接过茶,挑眉轻笑。他懂乐云淇的意思,并且为此心生雀跃。
“我一向如此,王爷娶我之前就应该明白了。”乐云淇转身搂住陆之煊的腰,把自己整个埋进陆之煊怀里,闷闷地说道:“王爷既然接收了我,就让我陪在你身边一辈子吧。”
陆之煊沉默地看着怀里死死抱着自己不松手的乐云淇,心绪纷乱无比。他思索良久,终究是抵挡不住诱惑,应道:“好。”
最想要的人都自己送上门了,他怎么可能拒绝得了。
日子继续平平淡淡地过着,由于陆之煊特地求皇后免了乐云淇的请安,所以乐云淇每天都躲在房间里,不与任何人往来,新婚的乐云漪多次想登门均被她拒之门外,久而久之便传出了右相两个女儿不和的流言。更有好事者,说宁王其实并不喜欢自己的王妃,当初只是图一时新鲜娶了乐云淇,现在厌倦了便把人关起来了。
对于这些闲话,乐云淇均不予理会,她与乐云漪确实不对付,没必要遮遮掩掩,至于宁王把她关起来什么的,更是无稽之谈,外人不知道她躲在屋里做什么,随身服侍的秋霜却是看得清清楚楚。乐云淇这些天,一直在废寝忘食地翻阅医书,她手里的医书几乎被她翻了个遍。
“小姐这么努力,是为了王爷吗?”秋霜小心翼翼地询问,生怕触及乐云淇敏感的心弦。
自从继夫人进门,乐府的下人就不太把乐云淇当回事儿,乐云淇出嫁前多的是人想看乐云淇的笑话,也因此秋霜听到了不少风言风语,其中就有宁王活不过两年的传言。这让秋霜很是心疼自己的小姐,好不容易以为找到了好的归宿,没想到竟是另一个深坑,难道自己真要眼睁睁看着小姐守活寡吗?
“或许吧,我也不知道。”乐云淇摇头,捏着笔在纸上写写画画,桌面上是一张张被划得乱七八糟的废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各种药材的名字。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乐云淇提笔的手一顿,抿着唇在写了一半的纸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叉,十分焦躁地再次毁掉了一张纸。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重复这样无意义又令人恼火的举动,明明知道自己没那个本事,却还是想要努力去学会如何治好一个人的病,每当她想要放弃的时候,内心深处总有一个声音在阻止她,告诉她只有继续努力下去,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小姐,王爷真如她们所说的那样,活不过两年吗?”看着乐云淇的反应,秋霜莫名开始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