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今天与我和离了吗——枇杷花
时间:2022-02-07 17:41:36

  时蓝匆匆抬手与长明作了别,认命地由着健步如飞的容璟紧拉着手,一路拉到一个水亭边的灌木丛旁。
  容璟手背在后面,心里没底,一脸神神秘秘,“时蓝,你与我成亲,可有什么想要的礼物?”
  时蓝不知道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强打起精神。
  “礼物?”
  “算了。”容璟耐不住性子,把背后沉甸甸的盒子放在时蓝手上。
  时蓝没有准备,被盒子一压,整个人瞬间矮了半截。
  “这是?”
  容璟眼睛晶晶亮,一脸骄傲,“这是这么多年我游历时祛邪做法,得来的钱财。我全部给你……我以后会挣更多钱,也都留给你花。我们三日后成亲,成亲后便搬出去,不住问仙山了。”
  只说到搬出去后,神色不自觉黯然了许多。
  啥?
  “不住问仙山了?”时蓝哑然,一脸莫名其妙,“为什么啊?容璟师兄,你不是还要好好修仙吗?我就算了,掌门他肯定很舍不得你。还有,为什么突然要给我这么多钱?”
  “不提掌门。”
  容璟沉默片刻,“以我的能耐,另外寻一处山头,一样可以继续修仙。我既然选择了修仙,父母亲缘这些,也总有一天会斩断,我不过提前做了预设。”
  时蓝听得云里雾里的,“我知道容璟师兄心里的大道一直是修仙,可我也不会这些,容璟师兄干嘛要带着我这个累赘,不及早斩断跟我的缘呢?”
  容璟被时蓝举一反三的问激得脸都白了,他忍不住弹了弹时蓝的脑门儿。
  “修炼剑诀没什么进益,不该聪明时倒很聪明。我给你的钱你好好收着,你自小用钱挥霍无度,我听景风师姐她们说了,你吃穿用度所耗甚多。以后,我也不想亏待你。”
  时蓝瘪了瘪嘴。
  心里想,那些钱其实早都被她拿来贴补问仙山跟送容璟东西了。
  她根本没花在自己身上多少。
  但事情传一传的,传成了这个版本,她也无可奈何。
  容璟收心敛神,感觉到了时蓝脸上一丝疲惫。
  “怎么了?与我成亲,就这么不开心吗?你还有什么愿望,说出来,我能做到的,都会尽量替你去实现。”
  “都可以说吗?”
  今天的容璟,似乎,过于好说话了一些。
  时蓝抬起眸子,刚好迎向容璟鼓励的眼神。
  皱了皱鼻子,壮着胆子开了口。
  “容璟师兄,我跟你成了亲后,若我死了,能不能不埋在问仙山,或者我们后面住的地方?”
  容璟蹙了蹙眉。
  他问这话,便是存了试探。
  他以为,时蓝多少会提一些跟长明有关的要求。
  但万万没想到,她脑子里装的竟然是这个。
  年纪轻轻,好端端地,怎么把“死”挂在嘴边?
  容璟带了些不满,又带了些不确定,“你想埋在哪儿?”
  时蓝的眼中瞬间罩了一层晶莹,“我听说嫁夫随夫,可,我想埋在幺幺山。”
  容璟脸上的笑意变得摇摆不定起来,他用力吞咽,重复了一遍,“幺幺山?”
  “嗯。我的家乡,幺幺山。爹爹跟娘亲都埋在幺幺山的。”
  时蓝先是小声说了一句,不知为何,突然又有了底气。
  她学着其他女子撒娇的样子,晃了晃容璟的袖子,眸子比容璟先前还要晶晶亮。
  “我经常梦到他们,他们很想我,梦里他们很孤独。容璟师兄,我一定会好好当一个妻子,但是,等我死了,我能不能……”
  “我会把你送回幺幺山。”
  容璟截断了时蓝的话。
 
 
第65章 破幻   负己心。
  三日后。
  凤冠霞帔, 云锦璨霞。
  盖着喜帕的时蓝,晃着小腿儿,坐在床边。
  她等得有些乏了。
  估摸着容璟还在喝酒,还有一会儿, 便从枕头下摸出了一本话本子。
  松松探起红盖头一角。
  借着喜烛的光, 时蓝随便一翻——
  青楼唱曲的女子与王爷结缘的故事。
  时蓝渐渐看了进去。
  故事里两个人有疑有爱。
  或者, 从来没有爱。
  情节有些滥俗, 时蓝却依然看得胸闷心梗。
  王爷一路攻城掠地,最后做到了皇帝的位置。
  女子耗尽了所有的力气, 立在城墙之上,纵身一跃。
  一道惊艳的红,划过已是皇帝的王爷眼里最后的酸楚。
  城墙之下, 大军认出来已是皇后的青楼唱曲女子,兴奋地拉弓挽剑。
  女子像一只无处着落的红色蝴蝶,被无数箭矢射穿。
  时蓝纤细的手指合上话本子,手指不留神被纸缝刮到。
  溢出一道同样细细的口子。
  时蓝敛了眉,吹了吹。
  目光再次落到话本子扉页。
  她有些意外。
  这本话本子自己之前从来没看过,怎么今天随手捞了一本,就捞到了它。
  更意外的是, 话本子里那位青楼唱曲的姑娘,像跟她朦朦胧胧间产生了什么心意相通似的。
  箭矢射穿的仿佛不是话本子里那个可怜可叹的女子。
  而是她的五脏六肺。
  时蓝感觉到一种模糊的疼痛。
  不止来自指尖。
  双臂抱紧膝盖,叹了一口气。
  差不多同时, 她听到一阵不稳的脚步声。
  她抬起头, 容璟跌跌撞撞走了进来。
  今日, 着一身红色喜服的容璟,俊朗若神袛。
  但时蓝自小看多了,对他这张脸, 倒没生出什么惊叹的意外。
  他想来是喝了不少酒。
  但身上没有一点难闻酒气,反而带着一股淡淡的冷松味。
  这个味道不暧昧,却也缱绻。
  时蓝憋了半晌,起身,只轻轻吐了一口气。
  “容璟师兄,你要不要喝点水?”
  “水?”容璟摇了摇头,似乎对时蓝的提议并不感兴趣,他压住了时蓝倒水的手。
  “今日我们成亲,你该与我一道喝酒。喝了酒,你便是我的娘子。”
  时蓝颤了下,心中杂乱。
  一会儿想淼娘子跟老爷那一魄的事,一会儿又想起来刚刚看的令人唏嘘不已的话本子。
  饶是在醉中,容璟也察觉到了时蓝的走神。
  他只当她是对成亲一事还有恐惧。
  轻轻捧起时蓝的脸,调了方向。
  刚好正对着自己。
  “我给你带了好酒。你要不要尝尝?”
  耐着心的,几近蛊惑的循循善诱。
  时蓝看了一眼桌上的浑色,不为所动,脱口而出,“好酒,不应该是纯透明的吗?”
  时蓝从前在问仙山上从来没喝过酒。
  说出来的时候,两个人俱是一愣。
  容璟问,“好酒,比如?”
  时蓝顺着心里那个声音,“大梦醉?”
  “哪里有这个名儿的酒?你都是在哪儿听的?”
  容璟摇了摇头,收手抱臂,余光瞥到了她之前随手放的话本子。
  容璟心头生出几分古怪,好奇心驱使他起身。
  捡起了那本话本子。
  王爷?
  容璟身体一僵。
  他抿紧唇,不胜酒力之下揽住时蓝的肩膀,把她拉进自己怀里。
  轻声问,“时蓝,你喜欢王爷吗?”
  时蓝不明白容璟又在闹哪出,她的身体比之容璟更为僵硬。
  “喜欢。大部分话本子里的王爷都很喜欢。但这一本不是。”
  时蓝倒豆子一样回答。
  容璟紧抱着时蓝的手,有那么一瞬,明显顿了一下。
  “那,你喜欢我吗?”
  问这句话的时候,容璟带了些颤。
  完全不像平日那个飞扬跋扈,天之骄子的少年。
  反而像个孱弱无辜,被时蓝欺负了的幼兽。
  时蓝默了默,回答得很实诚,“不讨厌。”
  想了想,对待恩人,这个态度未免让对方过于寒心。
  于是又补充了一句,“但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对你的。我也会努力喜欢你,尽一个妻子的责任。”
  容璟笑了。
  他知道她说的是真话。
  有她这样的回答,已经让他魇足了。
  知道了自己父亲与时蓝父母过往真相后,知道了时蓝对自己不过是为了报恩示好,并不是什么少女自年少时的一心眷恋后。
  他跟她的地位,仿佛天旋地转了过来。
  他不是她恩人的儿子。
  相反,他是她仇人的儿子。
  甚至,她还不知道,小时候哄她抱她的那个人,并不是他,而是长明。
  她所知道的一切,都是假的。
  她的心,向来实得很。做什么,都一副不眨眼的无畏。
  没有了恩人儿子的身份,她估计会毫不犹豫丢下喜帕,踩在地里。
  拿起剑,便冲向自己的父亲,质问当年的真相。
  容璟闭了眼睛。
  他本来都打算好了,隐瞒这一切,与父亲割裂关系,带着时蓝远走高飞。
  但这三日,度日如年。
  他还记得,长明临走之前,意味深长告诉他,“莫负己心。”
  久久盘旋于脑海中。
  可是,再给他一晚时间吧。
  他只想静静抱着她,贪念这片刻的美好温暖。
  毕竟,到了明天……
  她不会再送自己心心念念很久,还要装作不喜欢的礼物了。
  她也不会温言细语地说自己会努力喜欢他,愿意好好当他的妻子。
  “时蓝,陪我下下棋。好么?”
  “下棋?”
  时蓝一晚都被容璟搞得有些懵,心里直摇头。
  嫌天嫌地的容璟不就跟她成个亲,喝了个酒么,怎么整得整个人转了性,如此多愁善感伤春悲秋的?
  不过,时蓝还是点了点头,欠身。
  “容璟师兄,我去取棋。你等我会儿……”
  棋取来了。
  容璟眼圈一热,鼻子泛着酸。
  “这个棋好丑。怎么不是小时候你送我的玉棋?”
  时蓝解释,“玉棋我送给你了,不知道被你放哪儿了,还是送人了。我觉得这个棋也挺好看啊。”
  时蓝像哄小孩一样指了指一粒棋子,“你看啊,它连这暗纹都是居中对齐的,对不对?”
  容璟捻起一枚棋子,盯了一会儿,眉头越盯越紧,没有一丝满意神色。
  “还是好丑。都是假的,找不回来了……”
  话音刚落。
  咚地一声,容璟一头栽了下去,睡着了。
  时蓝无语望天。
  费劲力气才把容璟拖到床上。忙完一切后,时蓝也困了,打了个铺盖卷儿,随便睡到了床下。
  第二天醒来,时蓝神清气爽。
  床上跟屋里,却没有了容璟的痕迹。
  时蓝揉了揉眼睛,发现桌子上压着一封绷着的信。
  时蓝一想到容璟那张绷着的脸,噗嗤一声笑了。
  她打开了信封。
  信封里的内容,越看,越让她觉得沉重。
  看到最后,时蓝整张脸已经苍白得没有任何血色。
  她浑浑噩噩提起剑,大步流星迈出了屋。
  ……
  “不好啦,容璟师兄。我刚看时蓝师妹她,她……”
  景风一张脸惊得灰白。
  她因南海鲛族珍珠一事,被掌门责罚深重。
  但一看到容璟那张无可挑剔,俊朗若神袛的脸时,面上禁不住发热。
  容璟早有预感,他知道,以时蓝的性格,会去找他的父亲问清当年真相。
  他的父亲,巴巴惦记,指着时蓝的财富,就算被时蓝撞破,也不会对她动手。
  等时蓝问清,有什么,他会替他父亲一力承担。
  哪怕,她是要他父亲的命。
  他会替她还。
  他停下练剑的动作,强撑镇定,“怎么了?”
  景风有些不甘心,眨了眨眼,偷偷拨了拨手里黏成粉的珍珠。
  “我刚从掌门那儿来,看见时蓝师妹拿着剑二话不说,直接刺向掌门。容璟师兄,你知道的,掌门向来宠她,被她捅穿了也不还手。我不知道他们之间有什么误会,又担心出手伤了她,只有来找你……”
  容璟面色骤然一沉。
  拿起剑,匆匆而去。
  入目,他看到的,与景风所言分毫不差。
  时蓝一剑捅穿了掌门,眸子是他从未见过的狠戾。
  “我今日定要屠你满门,以祭我父母冤魂。”
  容璟心中乱极,“时蓝,有什么,你先听听他怎么说。他做错的,我替他还。问仙山其他人都是无辜的。”
  “无辜?”时蓝笑得妖冶,“你们无辜,难道我的爹娘就不无辜了?”
  时蓝轻吐一气,妖火四窜。
  容璟痛心讶异,“你什么时候学会了这么邪门的诀?”
  时蓝冷哼一声,“今日我不仅要休夫,还要杀夫。”
  “我答应你,与你和离。我的命也可以给你,你冷静一些。”
  一纸休书兜头砸下。
  容璟落了名,肩膀忍不住抖动。
  绝不能让她杀了问仙山其他人。
  大不了,自己陪着她一起死。
  念头逐渐强烈,容璟心里起了杀诀。
  “容璟,莫负己心,要相信你的心,不要相信你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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