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妹为何不做人——书楼婉花
时间:2022-02-07 18:11:09

  梅侑昕怔怔地听着,喃喃道:“是吗,我不是器具,我是星星……可是爹爹说……”
  “大人也有笨的,”步仲遥瞥了他一眼,“你爹可能比较笨,不懂这个道理。”
  小小的梅侑昕立即陷入“爹和掌门谁比较笨”的纠结之中。
  “你娘呢?她也这么说吗?”
  梅侑昕一愣,“不……娘说,想我过得好……”
  “那么二比一,”步仲遥下结论,“听掌门的。”
  “嗯!”梅侑昕的眼睛亮闪闪的,“我不做器具了,我要做星星!对了,阿遥……”
  ***
  这之后,梅师弟说了什么来着?
  步仲遥揉了揉太阳穴,月光照进舷窗,有一种冰冷的感觉。他努力搜索着记忆,但记忆总是蒙着一层薄纱。
  他记得,在那次谈话不久后,梅侑昕就生了一场大病——说是这么说,但估计就是熊孩子被老爹揍了一顿。
  总而言之,在那之后很久一段时间里,他们都没有再见面。等梅侑昕病愈后,他一反常态,对自己爱搭不理。渐渐的,两人也就疏远了。
  老实说,当年的自己还难过了很久。但现在想想,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师父的那段话,看起来真的很像在教坏人家小孩。
  何况他也明白了,并不是所有星辰都能自己发光。
  步仲遥又努力了一会儿,确定自己真的无法再想起任何细节,只能嗟叹着放弃。
  “师弟,总而言之,梅师弟是可以信任的……师弟?”
  步仲遥看着除了自己之外,再无其他活人的书房,顿时大惊失色。
  “不好,师弟又跑了!快,得通知大家赶紧捂好耳朵!”
 
 
第十八章 
  “事情就是这样。”花琼语气郑重,“我们不用像在宋家一样到处乱窜,只要想办法给梅师兄争取行动时间就可以。”
  烛火摇曳,恋傲天看了眼外头乌漆嘛黑的天色,睡眼惺忪。
  她旁边的阿青就精神多了,他一把将什么东西摔倒桌上,压低的声音压不下熊熊燃烧的怒火,“这两根大葱是怎么回事?花师妹,你来解释一下!”
  花琼双手抱拳,“师兄,恭喜你练就长葱神功,以后做草人不用买灵材了。”
  阿青信她个鬼!
  这分明就是花琼趁他喝醉干的好事!
  花琼不赞成地瞥了一眼阿青,“师兄,说正事呢。”
  这两根葱自然是昨夜花琼和梅侑昕聊完后,特意跑到厨房里去拿的。不知道为什么,阿青师兄的鼻孔看上去好适合插葱,她昨天没有忍住。
  承认是不可能承认的,花琼迅速转移话题,“我思考了很久,终于想出一个妙计。”
  恋傲天揉揉眼睛,“什么妙计?”
  “很简单。”花琼胸有成竹,“今天梅家家主要带我们参观,我们只要想办法搞点事情吸引众人注意,梅师兄应该就能趁机找到防守破绽。怎么样,这个主意可还行?”
  阿青咬牙切齿地问道,“那这件事非师妹莫属了。论搞事,谁比得上‘玉弦之耻’?我看你在人家面前吹个笛子就完事了。”
  “哦?”恋傲天惊讶道,“师妹还有这个本事?”
  “没有没有,阿青师兄过赞了。”花琼谦虚道。
  阿青发出一声嗤笑,“你还挺骄傲。”
  花琼自动过滤了阿青的话,“你们还有别的主意吗?要是没有,我们待会儿就一起努力搞事,为梅师兄争取时机。”
  到这个时候,阿青却退缩起来,“真的要这么做吗?”
  他心里有点不安,耳边响起宋家鬼哭狼嚎的声音。
  恋傲天也有些犹豫,“我是很想帮忙,但是我不太擅长搞事耶,会不会弄巧成拙?”
  恋傲天觉得自己只是个热爱乙女囗囗的颜控协会会长,DNA里根本没有刻着搞事的基因。万一就跟讲不好笑的笑话一样,搞得别人冷场怎么办?
  “那你们有别的主意吗?”花琼问。
  阿青和恋傲天没有。
  花琼叹了口气,“事已至此,我们至少努力看看。大不了再放一把火,梅师兄说了,都可以,”
  “行、行吧?”阿青和恋傲天不甚自信地答应下来。
  ***
  梅家为客人准备了丰盛的早膳,在客人们吃饱喝足后,家主梅襄发很有仪式感地安排客人们从后门绕到前门,准备让他们从头到尾认识一下历史悠久的修真名门——梅家。
  这位家主面色红润有光泽,双明更是炯炯有神。而一旁的钟伯却正好相反,这老人家似乎有些精神不济,眼下还有一圈青黑,气势萎靡得连满身横肉都萎缩了不少。
  好在他十分敬业,一站到梅宅大门口,立即虎躯一震,精神起来。
  梅襄发笑呵呵的,“钟伯虽然眼睛有些不好,却是一名忠仆。他老人家服侍了梅家三代老小,要论对梅宅的熟悉,我不如钟伯。
  钟伯谦虚地称“不敢当”,面上却有几分得色。
  这番炫耀完全是做给瞎子看的。花琼、阿青和恋傲天正忙着打眼色,互相鼓励。给梅襄发的反应只有极其敷衍的“厉害厉害”“牛逼牛逼”。
  梅襄发心中有些不愉,但又不好发作。
  他给两边守门的男人使了个眼色,装饰着辅首衔环的椒图门扣的厚重大门缓缓开启。钟伯清晰而舒缓的声音随之响起。
  “大家现在来到的,是享有千年历史的梅宅大院。进门后,首先出现在大家眼前的,是一块影壁,即名扬天下的‘飞龙衔珠梅花剑壁’……”
  恋傲天轻声嘀咕,“这名字真够长的。”
  “……这块影壁是千年前梅家一位剑仙祖宗留下的,据说上面藏着一套绝世剑法,只等有缘人开启。”
  花琼上前一步,很感兴趣,“那梅家有人获得了吗?”
  钟伯轻咳了一声,“机缘未到。”
  花琼又问道:“有没有什么提示?”
  钟伯看向梅襄发。梅家家主洒然一笑,“这有什么不能说的?据说秘密,就藏在影壁中央的,飞龙所衔的那颗珠子上。”
  言毕,大门正好打开,那块传说中的影壁出现在众人眼前。
  花琼第一眼就去找那颗珠子,看到后,她的面色立即古怪起来。
  “这珠子,确实挺特别的。”
  背对着影壁的钟伯自豪地挺起胸膛,“毕竟是一代剑仙留下来的。”
  恋傲天怪叫了一声,欲拒还迎地遮住眼睛,“这位剑仙大人的品味,啧,我傲天自认不如。”
  阿青则满脸错愕,回过神来,第一时间去蒙花琼和恋傲天的眼睛,“不能看不能看,要长针眼的!”
  钟伯隐约觉出些不对,他的视线扫过主人,正好看到梅襄发目眦欲裂,嘴唇剧烈颤抖,似乎得了羊癫疯的模样。
  钟伯心道不好,猛地回身。
  影壁之上,石雕飞龙从未有过如此莫测的神色——连被梅家父子战火波及翻倒在地时,都不曾显得这般莫测。
  它所衔着的宝珠倒还在,就是白了点,软了点,列成了两半,并且还垂下两条绝对不应该有的东西。
  那“宝珠”好似觉察到被注视了一样,害羞地抖动两下,以示欢迎。它似乎还嫌自己不够热情,剧烈地抽搐了一阵,发出了闷闷的声音。
  “呕——”
  “……来人,来人!门房呢?这怎么回事?”家主在怒吼。
  影壁后探出一只手,“叫,叫魂呢,知道,大爷是谁吗?狗东西。”
  梅襄发眼前发黑,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幸亏被钟伯扶住。
  一个人摇摇晃晃地从影壁后转出来,这位“大爷”抱着酒坛子,睡眼迷离,醉气熏天。瞥见同伴那极其坦荡的屁股蛋子,他哈哈大笑,伸手“啪啪啪”地打了几下。
  “没用,才喝了这么点,不顶用!”
  钟伯瞳孔紧缩,“儿啊,你怎么在这?”
  “儿?”那“大爷”翻脸不认,“我是你爹!”
  钟伯扶着摇摇欲坠的梅襄发,脱不开身,只能以怒吼传达自己的愤怒,“胡说八道!家主来了,还不赶紧退下!”
  “家主?”那“大爷”神色一变,“来得好,来得好!我这有首歌,正要,唱、唱给家主狗儿子听!”
  “乐州梅郡,乐州梅郡,梅家老宅倒闭啦!”
  “乐州梅家,最大家族,梅家老宅倒闭啦!”
  “王八蛋王八蛋梅襄发父子,吃喝嫖赌,吃喝嫖赌,欠下了劳资半年的工钱,带着他的宝贝蛋子跑球啦!”
  “……梅襄发王八蛋 王八蛋梅襄发,你不是,你不是,你不是人!”
  “我们辛辛苦苦,辛辛苦苦给你干了大半年,你不发不发工钱,你还我还我血汗钱!”
  “还我血汗钱!呕——”(注)
  守门的汉子,目瞪口呆。
  被招待的客人,大开眼界。
  “大爷”的儿子一号,钟伯,浑身僵硬。
  “大爷”的儿子二号,梅襄发,抖如筛糠。
  下一瞬,钟伯像甩开牛皮糖一样,把自己的主子重重扔到地上。随后一个箭步,赏了那个唱得正欢的“大爷”一顿连环巴掌,“兔崽子,认清楚谁是爹没?”
  他痛心疾首,“家主不发工钱确实很狗,但你怎么能在外人面前抖露出来?”
  他激情教子,双手舞出残影。“大爷”的脸渐渐肿成一个猪头,嘴上还犟着,“就喊,就喊!他不发工钱,他是狗儿子!”
  “嗝——”
  一个长长的酒嗝,带着胃酸发酵的臭气,回荡在梅宅大门前。
  打嗝的人,是钟伯。
  看来钟家的酒局,是父子局。
  “手机呢,我的手机呢?”恋傲天浑身乱摸,“下条热搜就是这个了,我名儿都取了好几个!修仙界的黄鹤老板,不发工资为哪般?青年民工为追讨薪资,竟做出这等事来,究竟是道德的沦陷,还是人性的扭曲?震惊,父子相残,罪魁祸首竟是……”
  阿青小心翼翼地后退几步,心有余悸地捂住胸口,低声喃喃,“太疯狂了,这群人真是太疯狂了……”
  阿·罪魁祸首·青,心虚极了。他只不过在半夜下了一个小小的诅咒,让梅家的下人“稍微”放纵那么一点点。没想到,居然引发了直指人性道德的乱子。
  罪过,真是罪过。
  影壁之前,无数梅家下人簇拥上去,试图分开那对嘴里逐渐没谱的父子。然而,钟伯的每一块肉都不是吃素的,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地上擀面团似的,瘫了一片。
  花琼悄悄传音:阿青师兄,您实在是过谦了。
  她暗自决定,往后再也不要随便招惹这位师兄。笛部考核时,一定要站到离他最远的角落。
  阿青师兄,竟恐怖如斯!
  阿青:……
  关键时刻,梅家的老太爷再次登场。拂尘过处,钟伯父子溘然睡去。
  一列面色肃然的家丁井然而出,把一地的“长面团”收搂收搂,放在担子上抬走了。只有那名去拔那个堵在影壁中间醉汉的家丁,眉头忍不住皱了一小下。
  飞龙衔珠梅花剑壁中央,被飞龙叼着那个地方出现一个圆圆的缺口。
  梅老太爷拂尘又一挥,一道白光闪过,倒在地上的珠子石块,重新和影壁合二为一。
  做完这一切,他老神在在地转向花琼一行人,“几位小友受惊了,家门不幸,让你们见笑了。襄发,你还站得起来吗?”
  梅襄发除了面色不再红润,其他已经恢复正常。听到梅老太爷的问话,他点了点头。
  “这件事……”
  阿青迅速回答:“我们什么都没听到!”
  花琼点点头,“对对对,欠债不还什么的,不知道!”
  恋傲天:“在不知道前,梅老板,能不能先透露下,您的宝贝蛋子是什么?”
  梅襄发:……
  你们不是记得清清楚楚吗!
  他的脸黑得像是锅底。
  恋傲天讪讪,记者梦胎死腹中,“好嘛,不说就不说。”
  梅老太爷像是什么也没听到,笑得和蔼又慈祥。
  “人生总有些糟心事,忘了也好,随它去吧。几位,我们继续往里走,就让老夫来做这个向导。”
  梅宅恢复平静,一群人继续向前。
  花琼暗自给阿青和恋傲天传音:姜还是老的辣,看来,我们得再下一剂猛药!
  阿青:我已经努力过了,接下来,就看你们的了!
  恋傲天(被动传音):怎么办,可是我真的不会搞事鸭!
 
 
第十九章 
  梅宅。
  阳光十分明媚,梅宅却显得有些荒凉。四周静悄悄一片,除了正在游览的主客一行人,连只活的鸟都瞧不见,更别提活人了。
  梅老太爷和家主梅襄发不愧身居高位多年,在发生了那样脸面扫地的事情后,依旧无比镇定地带着几位年轻客人往里头走。
  恋傲天四处张望,古色古香纯天然的建筑,让她产生了一种正在旅游的错觉。
  说到旅游,就不得不说到人头。在她那个世界,凡是节假日出游,看人头就是不可避免的一项景点。恋傲天曾洋洋洒洒地写下一篇八百字的作文:《观人头记》,对人头的大小,方圆,毛发疏密等问题进行了一番深入浅出的探讨,并得出结论:“国人的脱发危机已经迫在眉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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