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姜蜜和江长生的过往,王戒也算是知情的。
姜糖:“你真的放下江长生了吗?”
姜蜜认真切着配菜,头也不抬道:“他都不在乎,你上个什么心?”
“什么意思?”听到这话,姜糖直觉两人之间有瞒着她们所有人的事。
姜蜜也停下手中的活,见姜父两耳不闻一心做菜的专注样,放下心来,给姜糖交了个底,“我和王戒说,以后要嫁个状元,他答应我了。”
“这一次,他不仅是来探亲,也是为了来读书考状元。”
姜糖:“……”
良久,姜糖才缓过神来,“疯了,你们俩都疯了!”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姜蜜神色淡淡,仿佛谈论的不是她的终身大事,“他做不到,自然会放弃;我若没有想嫁的男子,继承爹爹的酒楼,当个有钱的老姑娘也不错。”
末了,姜蜜还调侃了一句,“而且,以后还能养你这个老姑娘。”
“谁用你养!”姜糖下意思反驳,随后一想,这不是重点,刚要开口,却又被姜父打断。
“老子的配菜呢!”
姜父已经出锅了两道下酒菜,习惯性伸出胳膊去拿切好放在一旁的配菜,不料却摸了个空。
回头一看,姐妹俩肩并肩,头挨头,嘀嘀咕咕聊得正欢,姜父的火直接上来了。
“你们两个……”姜父拿着勺子怒指两人,憋了半天,直到脸色涨红,下半句话愣是没憋出来。
姜糖和姜蜜,一个是御厨动不得,另一个是带病的打不得,到头来,受气的只有他自己。
最后,姜父愤愤地放了句狠话,“都给我好好干活!”
话罢,回身起锅烧油,似乎要把所有的情绪在灶台上宣泄出来。
姜糖与姜蜜四目相对,偷笑了起来,但也没敢继续打马虎,开始认真做好手里的活。
说是下酒菜,但其实也算个小宴席,姜父在后厨里忙完,又跑去了前厅作陪,她们女眷在后院里单坐一桌。
趁着姜蜜离席的时候,姜糖问起王太医的诊脉。
姜母摇头,“和王小郎中诊得一样,要养上两年。倒是你……”
姜母捧着姜糖的脸,仔细瞧了瞧,“都说你在皇都又胖了,可我怎么看,都没有在家里过得滋润?”
闻言,姜糖紧紧地抱着姜母,在姜母看不到的地方,把自己的眼泪擦干,吸了吸鼻子,勉强把哭腔压下去,“我一切都好,而且还升了官,还有谁比我威风!”
“是是是,你最威风。”姜母宠溺地附和,余光瞥见姜蜜回来了,便提起另外一件事,“太爷爷的那个干孙子,可在宫里给你脸色看?”
姜糖摇头,“娘亲放心,我的官可比他的大!他要是见到我,恨不得夹着尾巴走!”
话虽然这么说,可是在宫里也待过一段时日,姜糖却从来没有见过徐鹏,连平日里打个照面的机会都没有,姜糖甚至都怀疑,徐鹏是在躲着自己。
姜蜜提醒道:“小心驶得万年船,你在宫里过的无忧,爹娘在老家也能宽心。”
一提老家,姜糖不得不面对一个现实,搂着姜母十分不舍,“娘亲,你和爹爹什么时候回老家?”
姜母爱怜地抚着姜糖,话语里满是疼惜,“爹娘也舍不得你,但江州那里离了你爹爹不行,家里也不能离了娘亲,而且你太爷这一次,也和我们一起走……”
“不行!”姜糖打断了姜母的话,“太爷爷的身体还未好,受不了长途劳累!”
末了,又可怜兮兮地搂紧姜母,“娘亲,你们走了以后,就我一个人在这里,我休沐回到家里,连个热汤都喝不上,你不心疼吗?”
闻言,姜母和姜蜜相视一笑,“就猜到你会这么说!”
姜糖从姜母的怀里直起身子,疑惑道:“什么意思?”
姜蜜贴心解释,“我会留在皇都,专门给你做热汤。”
姜糖:“……”你那是为了我吗?!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姜老太爷跟随姜父姜母会江州,姜蜜留在皇都,陪着姜糖。
启程的日子,定在十月初六。
那天并不是姜糖休沐的日子,回到宫里的姜糖第一件事,便是向方公公告假,却被告知这事不归他管,必须大总管点头才可以。
“大总管?”
回小院的路上,姜糖回忆着脑海里前世和大总管有关的事情,却发现除了听过几条小道传闻之外,也没有其它可用的信息。
行至院门口时,姜糖站住了,本该紧闭落锁的院门如今大敞,不仅如此,姜糖快步进门后,又发现花圃中的杂草被拔、花枝被修,连自己都顾不得清理的青苔也被清理得干干净净。
还未等她缓过神后,一旁的厢房里走出一女子。
女子身着宫装,袖口的位置卷至肘间,怀里端着盆水,看样子,院里的杰作是出自她之手。
“想必,您就是姜管事吧?”女子一见姜糖,便确认了她的身份,连忙放下脸盆,行至姜糖面前,脸上带着笑,向她施礼。
这一笑,牵动了脸上的细纹,透漏了她的年岁。
“您便是方公公提过的那位姑姑吧?”
姜糖拖着女子的手,把人扶正,指尖拂过对方的指腹,心中已有了答案。
“不知怎么称呼?”
“奴婢也姓方,是琼华宫偏殿的宫女,拖了您的福,才有了这么好的住处。”
“也姓方啊……”
姜糖细细追问下去,方姑姑才松口,“实不相瞒,奴婢和方公公是同乡,宫里难免有些杂言碎语,所以……”
姜糖含笑点头,心里想得却是另外一件事——琼华宫的掌事宫女,不就是大总管的小道传闻中的另一位主角吗?
方公公这人选的怪巧。
“姑姑暂且歇会儿,刚巧我从宫外带了些点心,你我一同喝盏茶吧。”
姜糖引着方姑姑来到主屋,此时日头还未落下,屋内还暖洋洋的。
“姑姑这宫里的日子应该比我长,可知道告假一事?”
清茶刚喝上两口,姜糖便直奔主题。
方姑姑沉吟了一会儿,“可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姜糖简单地把姜老太爷归乡的事说了一下。
方姑姑点点头,“这也并不是说不得的事情,只是你是御膳房的人,想必只能向大总管告假。”
姜糖:“说来惭愧,方公公也是这样对我说的。”
闻言,方姑姑脸色的笑淡了几分,放下了手中的茶盏,“那不知姜管事为何又问一遍呢?”
姜糖赔着笑,递给方姑姑一块糕点,“我听闻琼华宫的掌事姑姑和大总管是对食,不知这事——是真是假?”
“放肆!”
第72章
——对食——
——72——
方姑姑一声怒喝,拍桌而起,直接打翻了姜糖的糕点,只见她神情颇为紧张地望向门外,确认整个院子都是空荡荡,才缓过脸色。
“这种事情,心里知道就行了,何必说出来呢?”
边说,边望着满地糕点的残渣,“这宫里,我们就跟这些糕点一样,一不留神,就落得了这般下场。”
“所以,这两位真的是那种关系?”
方姑姑彻底无奈了,嘴一撇,“你打听这么清楚要做什么?”
姜糖讪讪笑道:“我这不是就想顺顺利利的告个假吗?”
方姑姑反应过来,紧接着便取笑姜糖,“那你拍马屁可是拍在了马蹄上了!哈哈哈!”
姜糖追问:“怎么了?”
这一回,方姑姑把嘴捂得严严实实,任凭姜糖怎么问都不透漏一星半点,还作势要走。
姜糖的目的还未达到,怎能愿意,连忙把人哄回座位上,又换了新的糕点,沏了新茶,才把这一篇翻过。
“好好好,不聊这事了。”姜糖双手合十地保证。
方姑姑刚放下心来,一口茶未尽,便被姜糖的下句话呛了出来。
“姑姑可见过皇上?”
“咳咳咳……”
“姑姑慢点,小心呛到。”
方姑姑颇为哀怨地看了一眼姜糖,同时在心里咒骂起方公公,平白无故的,打发她来这做什么!
“妄论圣颜,乃是大不敬!”
姜糖又岂是一两句话能吓到的,“方姑姑,你来宫中比我久,又是在琼华宫当值,这宫里谁人不知,能在那里当值,都是宫女太监里的顶尖人!”
琼华宫的宫位虽不高,可里面住着的,全是有过盛宠的妃子。
“我就是好奇,这皇帝是不是像民间流传的那样。而且,这院子就只有我们两个人,也不怕隔墙有耳……”
剩下的话,全在姜糖塞给方姑姑的那锭银子中。
方姑姑拢了拢袖口,小心地撇了眼外面,才正眼看向姜糖,“莫非姜管事还想往上爬?”
姜糖:“……”天地良心,她可从来没想过。
“姑姑说笑了,如今圣上才九岁稚龄,待到及冠那时,我也早已离宫了。”
“没有那种心思最好。”方姑姑似笑非笑地调侃了一句,随后又摸了摸袖口里的银锭,“如今陛下才九岁,在后宫的去处也只有太后那里,连我也只是见过他的仪仗,倒是先皇……”
方姑姑回忆起有关先皇的往事,“那时候太后才刚入宫,先皇便赐住琼华宫的偏殿,虽是偏殿,可却比主殿更富丽堂皇。”
“倒也应了那句话,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主殿的敏太妃没多久便抑郁成疾……”
说到这,方姑姑停了下来,偏过头抹去眼泪,再转过头时便草草结束了这个话题。
“先皇来得勤,奴婢有幸见过几次圣颜,的确如传闻中一样,不怒自威。”
姜糖见方姑姑彻底没了谈天的心思,也没在强留,“姑姑劳累了一天,想必也是累了。”
“是有些乏了,我也不打扰你休息了。”方姑姑顺坡而下,起身向姜糖行礼告辞。
方姑姑走后,姜糖拿出扫帚清扫地面,脑海里回忆着方姑姑刚才说过的话。
有关小皇帝的事情没问出来,她倒是知道方姑姑不肯说的那件事。
无非还是太监宫女之间的对食。
大总管有个徒弟,琼华宫的掌事姑姑有个侄女。
两人之间的流言也不知道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大总管想亲上加亲,走个流程下聘的时候,却被下了面子。
那女子当着大总管的面,直言不嫁不能人事的太监。
听到她这么说,大总管连着那位掌事姑姑一起恨上了。
最后,那女子还是被绑着上了太监的花轿,只不过,没多久便去了。
前世,这件事情在宫女太监里闹着很大,那段时间,只要一入夜,和姜糖一起住大通铺的宫女们总能谈论个把时辰。
但因为姜糖御厨的身份,自入宫到死,住大通铺的宫女都不待见她。
所以,她们每每聊谈的时候,姜糖都是支着耳朵在旁偷听。
估摸着时间,好像正是这个时候。
御膳房一偏僻地。
“你听说了吗?”
“什么事?”
姜糖和夏侯景并排坐在石阶上,望着小夏子被自己养胖的小脸,忍不住上手捏了两下。
“大胆!”
夏侯景正思考着姜糖「听说」了什么事,一晃神的功夫,自己的「龙颜」被犯,下意思地开口训斥。
可看着姜糖一脸惊异的模样,夏侯景揉着自己被捏过的地方,连忙找补:“男女授受不亲,不可随便捏男子的脸。”
姜糖眨着眼垂下头,掩盖住眼里复杂的情绪,随口调侃道:“你一个小太监,还在乎这?”
见姜糖没放在心上,夏侯景一脸正色地规劝,只是配着一副稚嫩的面孔,十分违和。
“进了宫就是皇上的人了,自然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
“瞧你说的,若都是皇上的人,那为什么宫女还能嫁给太监,和太监对食?”
夏侯景又不是真的九岁孩子,现在的他当然知道对食是怎么一回事,也迅速反应过来姜糖一开始问他听说的事情是什么。同时,脑海里升生出来了试探姜糖的念头。
“你怎么看待宫女和太监对食之事?”
姜糖反问:“那你又是怎么看待的呢?毕竟……宫女都是皇上的人。”
话罢,姜糖抬眼瞧着夏侯景的反应。
夏侯景想了想,“我觉得皇上也不是不近人情之人,太监本就无后,总不能后半生也没个搭伙过日子的人吧。”
姜糖拖着腮歪着头,静静地看着沐浴在夕阳下的夏侯景,暖橘的光晕衬着他,终于与前世记忆里的「小夏子」有一丝相像。
“那你觉得利用职权逼宫女对食的事情,皇上会为她们做主吗?”
夏侯景不疑有他,“既是皇上的人,皇上当然会为他们做主!”
“难不成宫里还有太监强逼宫女与其对食?真是胆大妄为!”
姜糖一脸平静,没有再为夏侯景不经意露出的强硬态度感到惊讶。
“宫女不像太监,一辈子只能老死在宫中,她们二十有五便能出宫,可真到了那个年岁,又有几个顺利离宫的呢?”
“既能嫁个正常人,谁还会多看太监一眼,所以啊,他们只能使些手段逼人就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