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糖摇头:当然不是,离这里两条街还送了别人一座呢,只不过你们都不知情。
这话也只在姜糖的肚子里想想,只听她开口问道:“太爷爷给你留了什么好东西?”
姜蜜又把姜鹄一行指了指,“当然是他亲手调教出来的厨子啊!”
姜糖没控制住自己的白眼,姜蜜笑了一会儿,才在她的耳边继续说道:“除此之外,还有一张地契。”
姜糖来了兴趣,“哪里的地契?”
姜蜜在怀里掏出了那张地契,递给了姜糖,“我去看了,那地方虽然有些偏僻,但胜在闹中取静,只要有好手艺,谋生不成问题。”
姜糖倒没有小气量地去想,为什么姜老太爷不把这张地契留给她,反而给了姜蜜,她只觉得这样正好。
姜蜜在宫外当她的姜掌柜,她在宫里做她的姜管事。
“姜管事,您总算回来了,身体可好些了?”
一进院子,方姑姑便一脸喜色地迎了上来,见姜糖气色红润,也稍稍松了口气。
在这院子里住下的这几天,是她在皇宫里最舒坦的几天日子,但如果姜糖再不回来,她就要卷铺盖走人了。
姜糖听着方姑姑话里有话,随即问道:“出了什么事情?”
方姑姑看了眼敞开的院门,连忙上了拴,拉着姜糖进屋,又关上了房门,检查了窗户,忐忑不安地坐在姜糖面前,欲语还休,似乎在忌惮着什么。
姜糖:“到底出什么事了?”
方姑姑猛地拍着自己的大腿,“你是不知道啊,御膳房出大事了!”
话罢,方姑姑悄悄抬眼,观察起姜糖脸上的神色,见姜糖一脸认真倾听却不急不躁,仿佛和自己不相关的样子,不知该如何继续说下去。
但为了自己的那间屋子,她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讲下去,“也不算什么大事吧,就是有人看上了你的位置。”
方姑姑故意把事情往姜糖身上引,她就不信,听到这话,姜糖还能无动于衷。
果然,姜糖一挑眉,睥睨地看了一眼方姑姑,“我的位置是皇、皇上封的,难不成他们想何皇上公然作对?”
提起皇上,姜糖便想起了小夏子,垂头掩饰自己眼里复杂的情绪。
“他们是不敢,可他们会暗地里给你使绊子啊!”方姑姑痛心疾首道:“我听说你那个叔父已经被别人挤走了!”
姜糖闻言一怔,:“叔父?”
说的是徐鹏吧?姜糖心中暗想,徐鹏完全接替了太爷爷在宫中的人脉,怎么会轻易被人挤走呢?
“是啊,就是你那个异姓叔父,不就是请了几回假吗,结果大总管直接放话,让他在家待着吧,别来了!”
方姑姑两手一摊,身体语言十分丰富,“你说,这是不是在给你难堪?”
姜糖皱着眉头,没有搭话。
方姑姑见这招不成,又说起另一件事,“不仅是你叔父,还有之前帮你说话的那个年轻人,不就动个手么,又没有伤到人,结果也被赶出宫了。”
边说边偷觑姜糖的反应,“唉,好不容易当上了御厨,现在彻底没前途了。”
听到这,姜脸上变了神色,但只有一瞬间,快到方姑姑以为自己看错了。
“大总管这样做,自然有这样做的道理,我也只是个小小的管事,也插不得手。”
话罢,姜糖站起身来送客,方姑姑似乎还想再说什么,但被一脸良善笑容的姜糖关在了门外。
“唉。”望着紧闭的房门,方姑姑回想着自己方才挑拨的话,左右为自己留了后路,也不怕姜糖知道某些实情后找自己算账。
这样想着,方姑姑也就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屋内的姜糖则是抵在门后,眉头紧锁,不知这一次遇到了什么祸事?
姜糖也没有纠结多久,次日,大总管派人传话,说有事找她。
进入屋内,姜糖恭恭敬敬地向大总管行礼,不敢有丝毫懈怠。
“大总管。”
大总管已年过半百,头发花白,面容却丝毫不显年岁,此刻正打量着眼前的姜糖,随后一连笑容地翘着指尖指向一旁的座位,“姜管事,请坐吧。”
“多谢大总管。”姜糖依言落座。
大总管也没卖关子,直接开门见山地说起这几日的事情。“想必已经有人把你离宫的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你了。”
姜糖心里一咯噔,摸不清大总管到底是什么意思。
“今日叫你来,只是想把这几日的事情跟你说个明白,免得你暗地里怨恨我,觉得是我针对你。”
姜糖连忙起身谢罪,“小的不敢。”
大总管:“坐下吧,听我好好说。”
“是。”
“先说你叔父的事情吧。我也知道他干的那些腌臜事,但在宫里待久了,你就会明白他,不过今日说的是另外一件事。”
顿了顿,大总管喝了口茶继续道:“把那东西拿来给她。”
从小太监手里接过来之后,姜糖发现这一一本记录御膳房各人的起居录,详细记录了每人的休沐时间、晚到早退。
姜糖往后翻了翻,发现徐鹏近半年的时间里病退的次数足以表明他一直在吃空饷。
大总管颇为惋惜的摇摇头,“我也是个惜才的,徐鹏也会行事,但总有一这盯着他的人在背后伺机而动,毕竟这事捅了出来,我也会受到牵连,所以……”
姜糖按捺住心中的疑问,只道:“大总管也是按规矩办事,您的心意,小的心领了。”
大总管满意地点了点头,指尖轻轻地敲打着扶手,又说起魏泰的事情。
“那人本跟你没关系,但我听御膳房里的人说,你待他不错,他也帮过你,想来想去,还是跟你说一声吧。”
姜糖垂头洗耳恭听状。
“那人长得壮实,本就易与人产生纠葛,那日……”
说到一半,大总管停了下来,细琐的小事他一向记不住,这件事能在他的脑海里有个印象,还全是很姜糖有关,索性直接让身边知晓来龙去脉的小太监代他解释。
小太监对着姜糖微微一颔首,“事情是这样的,那巍姓人不知从哪听到了他娘亲早已去世的消息,直接去找了他爷爷求证,就在这过程中,一不小心打翻了做好的御膳,万幸没出大错,才留了他一条命,只是把他赶出宫去。”
第75章
你是他的臣民啊!
姜糖也没有想到,自己离开的短短几日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徐鹏的离开,使得他的位置空了下来,虽然徐鹏只是个御厨,但是那毕竟是从姜老太爷手里接过的担子。
姜老太爷在宫中的人脉才是那群人争夺的东西,而姜汤唯恐避之不及。
再得知魏泰还未离宫,姜糖连忙找上了他。
魏泰望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姜糖,嘴一瘪,眼眶里泛起泪花,神情十分委屈。
姜糖想起他母亲的事情,低声道了一句,“节哀。”
随后掏出一些银钱,“我没什么能帮你的了,这些钱算我的一点心意……”
姜糖垂下头,羞愧感使她无法继续说下去。
人都死了,还在乎什么心意?
“谢谢你。”
姜糖以为自己耳鸣了,可抬头一看,魏泰的确是在强忍着眼泪向她道谢。而且,魏泰好像变了声。可现在,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魏泰擦着脸上止不住的眼泪,“之前的银子我寄回老家了,正好赶上给她买了口好棺材。”
姜糖呼吸一窒,她无法想象魏泰得知买药钱最后买了棺材时,是怎样的心情,除了「节哀」她想不出该说什么话安慰他。
静默许久,姜糖仿佛才有了勇气问道:“你之后有什么打算吗?”
“回老家为我娘亲守孝。”魏泰变声后的声音有些低沉,“守孝三年,也是我唯一能为我娘亲做的事情了。”
最终,魏泰没有再收姜糖的银钱,背着自己的行囊独自离开了。
至于徐鹏,姜糖没有再去打听他的事情,姜老太爷已经离开了这里,她也没有再去特意关注他的必要了。
姜糖提着食盒走在长长的宫道上,宫道的尽头是小夏子。
青砖上的落叶被秋风卷起沙沙作响,姜糖身上有些发冷,她不知道是因为这秋风,还是因为小夏子脸上纯真的笑。
一想起眼前的小夏子可能是前世的延启帝,姜糖迈向他的脚步犹如千斤重。
见姜糖突然停了下来,夏侯景连忙小跑上前,“糖糖姐姐,怎么吗?身体还没好吗。”
姜糖患病的这几天,夏侯景一直食不甘味,又因为前世的任性害死了姜糖,便一直按耐住自己出宫见她的心思,如今姜糖回宫了,他也算放下心来。
姜糖望着夏侯景充满关切的目光,深吸一口气,把心底翻滚的情绪压了下去,随后把手中拎着的食盒递给了他。
“今天御膳房新研究了几样点心,拿了几样给你解解馋,这可是连皇上都没吃过的哦!”
夏侯景接过食盒打开一看,里面的样式果真是自己没吃过的,尝了两口后,便走神了,他在想自己何时能够吃上姜糖亲手做的吃食。
前世,太后利用姜糖亲手所做的鸡蛋大羹做文章,今世,他不想给任何人可乘之机。
“前段时间皇上下旨,放了一些宫女出宫,你知道吗?”
姜糖提起这事,到在夏侯景意料之中。
“我只是跟皇上提了几句,我也没想到皇上会这样做。”
“皇上倒是位好皇上。”姜糖夸了一句,然后在夏侯景自喜之时,话锋一转,叹息起来,“可惜就是太年轻了,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成为太后或者摄政王的傀儡?”
“不会的!”夏侯景坚定地回答道。
“你凭什么这样肯定?”
“因为我相信他。”
“你相信他?”
“是的,我相信他,而且你也要相信他。”
姜糖嗤笑,暗中握紧了拳头语气变得咄咄逼人起来,“为什么我也要相信他?”
夏侯景微微一愣,因为你是他重生回来的唯一意义!
他想这样告诉姜糖,可他却又不敢这样说。
夏侯景这才意识到,他不能这样一直按前世的步伐等下去,他必须要快速地成长起来,才能保护他想要保护的人。
于是,他换了一种姜糖能接受的说法,“因为你是他的臣民啊。”
“如果他的臣民都不相信他。那么,他在那个位置还有什么意义?”
闻言,姜糖想起前世自己临死时还在担忧着他,那股被欺骗,被抛弃的酸涩感,此时更肆无忌惮地充斥着她的胸腔。
她哑声问道:“那他就可以牺牲相信他的臣民,去谋得他想要的权利吗?”
“不会的!他不会那么做的!”夏侯景不明白姜糖为何会这样想他,“糖糖姐姐,你要相信皇上!”
回应夏侯景的,只有姜糖嘴角勾起的讽刺的笑。
望着姜糖愈发苍白的脸色,“糖糖姐姐,你身体真的好了吗?”
姜糖长长吁出一口气,“我的身体当然好了,而且是前所未有的那种好。”
听姜糖这么说,夏侯景心里更觉得不对劲,此时天色将晚,他已经没有时间再和姜糖继续争执下去,“糖糖姐姐,回去之后,让太医给你好好看看,可以吗?答应我,好不好?”
姜糖听出夏侯景要走,下意识抬头看了眼天色,随后弯腰收拾起石阶上的食盒。
“糖糖姐姐?”夏侯景又催促道。
姜糖缓缓叹了口气,“我会的,我答应你。”
离开的时候,夏侯景一步三回头,望向姜糖的眼神充满担忧与关切,可当走进拐角的时候,夏侯景眼神骤然转变,变得犀利陌生起来,紧握的双拳昭示着他内心的不平静。
而姜糖站直原地,望向夏侯辰消失的方向,呆愣许久,直到清凉的秋风吹干了她脸上的泪痕,她才恍若回过神来——她的小夏子,真的不在了。
回到寝宫的夏侯景还在思考姜糖的异样,比如说对他,或者是对皇上突如其来的恨意。
此时,一声瓷器碎裂的脆响打断了他的思绪,是宫女失手打翻了茶盏。
茶盏碎落一地,犯错的宫女慌乱之下跪在了碎瓷上,痛感加上害怕,使她全身瑟瑟发抖,嗓子却仿佛哑了一般,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夏侯景这才注意到殿内诡异的氛围,心神一禀,快速抬步向内殿走去。
宫女太监跪伏一地,夏侯景每行一步,心便沉上一分,直到行至内殿,看到跪在地上打着颤的小福子,他才松了口气。
小福子还活着,那就表明里面的那人只会是他。
事情要比他预想的好一些。
小福子见到他,又哭又多了笑,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夏侯景没眼看他,直接推门而入。
“小皇叔,擅闯内殿,可是大罪。”
第76章
——徐鹏死了——
大罪?如今朝堂是摄政王掌政,罪能有多大?
但是,夏侯皓天依旧利利落地撩起衣摆,双膝跪地,“臣领罪。”
认错的态度很诚恳,但语气很强硬,哪怕跪在地上,微微一抬头,依旧可以直视夏侯景的双眸,“敢问皇上方才何处?”
夏侯景也没有任何闪躲之意,“方才无事,便在宫中各处逛了逛。”
夏侯皓天的眉头轻皱,显然并不相信夏侯景敷衍的话,“皇上,你可知道您在做什么?”
“朕如何行事还轮不到皇叔来教!”少年的音色虽然稚嫩,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夏侯景习惯性地以前世的思维去面对眼前的事情,却忽略了眼下的自己不过这才九岁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