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如何？”皇帝冷笑着，那表情甚是可怖，“我就是要用整个天下换身侧一人。”
“你一个道士，你不会懂的。”他冷冷道。
“即使知道身侧这人不过是一个无心的妖？”
看到皇帝眼神中的决然，年玄风知道他的劝解只是徒劳。
他本不需要如此多言，以他的实力，根本不惧怕这小小的皇家官兵，甚至那只巨蟒也不在话下。
但他还是忍不住问道，因为面前这人是天下的君主，是所有百姓的天龙真子，他不愿相信，君主可以这样随意地抛弃自己的子民，没有一点愧疚。
“我宁愿爱无心之妖。”皇帝的目光凉薄，看不出丝毫的生机和热，“我已经厌倦了有心之人。”
“从小，我就被当做储君培养，如履薄冰，母亲对我要求严厉，我从未体会过父母之爱，而胞弟也甚少与我亲近。”
所有人跟他说的都是，为君之道，必先存百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样的大道理。
沉重的责任长年累月地压在一个年幼的孩童身上，让他透不过气来。
“后来，我终于继承了皇位，但依然没有任何主动权。就连后宫也都是为了权衡朝堂利弊进行选拔，由我母亲一手操办。”
“这个皇位太孤独了。”
直到雪妃的出现，她透明天真，从来不知道皇帝这个身份代表的是什么。在她面前，他可以自由地做最肆意的自己。
“陛下，高处总是不胜寒的。”沈知瑶道。
第52章 、仙丹
年轻的皇帝瘫坐在地上。
沈知瑶一剑砍掉了巨蟒的头，只见一阵黑烟自蛇头蔓延出，飞速地朝东南角散……
年轻的皇帝瘫坐在地上。
沈知瑶一剑砍掉了巨蟒的头，只见一阵黑烟自蛇头蔓延出，飞速地朝东南角散去。
年玄风眉头皱了皱，他念了几句口诀，一朵莲花自袖口飞出，裹在黑烟之中一同远去了。
“你，你们……”治好雪妃的希望没了，皇帝愤怒地指着年玄风，“你以为我善罢甘休吗？任何人都不能把雪妃从我这里夺走。不就是鲜血嘛，天下的子民都是雪妃的养料！”
皇帝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就连一向平静的沈知瑶，脸上都无可抑制地出现几丝难以置信。
四周都沉默了，只有一阵寒风在山谷中呼啸而过，回荡着，留下久久的唏嘘声。
就在这一片寂静之中，雪妃突然开口了。
此前，年玄风和沈知瑶从来没听过她讲话。他们甚至怀疑，她会不会讲话。
毕竟，她只是紫菱用一张白纸折出来的人儿，一个完美的天真女孩。
雪妃的声音是轻柔的，带着几分缥缈，就像她的人一样，似乎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伴着山谷之中的风，更显得虚无，宛如幻境。
“陛下……”她蹲下身上，对着瘫在地上的皇帝笑了笑，慢慢地开口说道，“请不要为了我这样做。他们是你的子民，不是我的养料。”
她说得很慢，就像刚学会说话一样。
她一边说着，双腿突然消失了，变成一块块白色的碎纸片，在风中打着旋，像一只只白色的蝴蝶，张开双翼向远方飘去。
但是雪妃却没有露出丝毫的惊恐，害怕，就好像早就做好了准备迎接这一天的到来。
“想来她是由紫菱注入灵力而成……”沈知瑶愣了愣，随及反应过来，“如今紫菱死了，雪妃自然也就活不久了。”
女子的身体一寸寸变成无数张碎纸片，伴随着皇帝一声声痛苦的呐喊，响彻云霄。
“然后呢？”萧厌衍咬了一口苹果。
“想听呀……”许宁宁坐到他床边，又递给他一碗药，调皮地眨了眨眼，“乖乖地把药喝了，我就继续告诉你。”
后来，年玄风就去追那缕黑烟了，他说可能跟地心魔的方向有关。
他让沈知瑶转告许宁宁，叫她和萧厌衍先回玄天宗禀告师尊。
地心魔将重现于世间，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而沈知瑶也自然要赶回莲花宫向宫主报信。
这就是分别的时刻了。没想到，分别地如此仓促。
大师兄年玄风不在，萧厌衍经过妖市一战后昏迷不醒。只剩下沈知瑶和许宁宁。
许宁宁故作轻松地说：“沈师姐，明月逢佳期，四海共知己。青山绿水，我们改日再见。”
她自是舍不得的，这一路的并肩作战，这一路的朝夕相处。
但是如今事态紧急。地心魔既然能召唤出吞噬巨蟒这样的妖兽，说明它的力量已经不容小觑，如果再不引起重视，任由它发展下去，人间恐怕将再一次血流成河。
沈知瑶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许宁宁的头。
小师妹，我其实是一个挺孤独的人，我的知己并不多，四海内也只有你们三个。
“小师妹，师尊传你。”萧厌衍的药还没喝完，门外二师兄喊道。
尽管有一段时日未见，二师兄依然还是那么仙气飘飘。一回来他就第一时间向小师妹汇报自己又创造了多少珍馐美味，绝对是天上地下，仅此一份。
许宁宁露出期待的表情，激动地搓搓手，“太好了，吃货的幸福。”
没想到，二师兄看着她弯弯的眼角，突然眼眶一红，「啪叽」落下两滴泪珠，他看起来比吃货许宁宁更激动，“小师妹，你……你终于……”
剩下的话没说完，只有如散落的珠帘一般的眼泪一个劲地往下掉。
许宁宁思考了一下，二师兄想说的应该是「你终于又开始期待我的菜品了」或者是“你终于又对我热情了。”
毕竟直到他们下山之前的「小师妹」都是萧厌衍灵魂穿进去的，萧厌衍对这群师兄可没有什么好脸色。只是回来时，她终于又是她自己了。
嗯，有一说一，二师兄的「美人落泪」真是好看，百看不厌。
许宁宁这样想着，迈进了玄天阁的大门。
玄天阁的中央，是仙风道骨的师尊手持着佛尘，一脸慈爱地看着她。
他摆手示意她坐过来，“宁宁，回来了，这一路上辛苦了吧。”
“不辛苦……”许宁宁大大咧咧地说，“两位师兄把我照顾得很好。对了师尊……”
她表情严肃起来，小心翼翼地问道，“地心魔的事情，你们几大宫主宗主有应对的措施了吗？”
“宁宁……”师尊的脸上依然是那副和蔼可亲的表情，“我叫你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我？”许宁宁刚开始还疑惑着，仅仅一秒之后她就想起来萧厌衍曾对她说过，上古秘术中曾说，把她熬成一颗仙丹，吃下去灵力大增，就可以打败地心魔。
一种不好的预感隐隐出现在她的心头。
而在房间的萧厌衍，望着茶碗底部深色的药渍，突然脸色一变，他亦想到了这一点！
在原来的游戏剧情里，许宁宁为消灭地心魔救天下苍生，自投火炉化为仙丹。
而他正是因为渴望力量偷吃仙丹，被悲愤的师兄们一剑毙命，并扔进烈火中焚烧尸骨，企图将许宁宁的仙丹再炼化出来。
只是，萧厌衍明明白白地记得游戏剧情里写的是，他吞下仙丹后并未感觉到体内灵力大增，力量也与以前无异，因此轻而易举地被年玄风诛灭。
也就是说，许宁宁炼化而成的那颗仙丹并没有传闻中的惊人作用？
那游戏的结局中，年玄风打败地心魔，必然靠的也不是仙丹带来的灵力大增。
是依靠年玄风自己的力量吗？可年玄风之前并打不过地心魔。
对，之前……在许宁宁自投火炉之前，地心魔很强，即使是最强大的修炼者，那也是一种难以比及的强。
那有没有可能，在许宁宁自投火炉之后，地心魔变弱了呢，这才是年玄风能赢的关键。
萧厌衍从来没像现在这样认真过，他感觉自己的脑子已经不够用了，大颗大颗的汗水从脑门上往下淌。
“你应该问问你是谁……你可知道我和你……”地心魔的话回荡在他的耳边。
一瞬间，萧厌衍的脸色煞白。
第53章 、信徒
萧厌衍一向非常冷静自如，但此时却像发疯般朝玄天阁奔去。
“诶，七师弟，你看我自创的这道‘天香……萧厌衍一向非常冷静自如，但此时却像发疯般朝玄天阁奔去。
“诶，七师弟，你看我自创的这道「天香国色」味道如何？”
二师兄美滋滋地端着一盘菜休闲地走进萧厌衍的房间，“高山流水，七师弟，我可算把你盼回来了，你……”
他的话还没说完，只见房间里的人如一阵风擦身而过，快得根本看不清身姿。
这般高深的修为，竟然是来自天资平庸的七师弟？
更严重的问题是，七师弟居然对自己视而不见了？
二师兄端着菜立在原地，回过头来看着刚才那阵风已经消失在目光尽头。
他露出委委屈屈的表情。七师弟忘了他们那晚一同品菜论道了吗？
他还做了自己最宝贝的蛋炒饭，喜滋滋地注视着知音吃下去。
七师弟当时赞不绝口，侃侃而谈，极尽夸赞……感觉跟小师妹似的。
等等，小师妹，七师弟……七师弟，小师妹……
这两个人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在二师兄的脑海里交替出来，他突然觉得自己糊涂了，忍不住摇摇头，怎么感觉小师妹和七师弟像是在交替出现。
“咯吱。”
玄天阁的门推开了，萧厌衍满脸戒备地朝阁中望去。
里面坐着两个人，一个是仙风道骨的师尊，一个是闻声望向他的许宁宁。
还好，他短暂地舒了一口气，许宁宁一切安好。但下一秒，他立刻察觉到不对，许宁宁望向他的眼神不对。
许宁宁是鲜活的，调皮的，古怪的。但此时她望向他的眼神是懵懂的，无知的，迷茫的，就像……就像一个五六岁的孩子望向一个陌生人。
这种眼神狠狠地刺痛了萧厌衍，他极力地控制自己的身体避免颤抖，冷冷地问道：“你做了什么？”
这话是冲着师尊问的。他的眼神像刀子一样，似乎下一秒就要把老头的脑袋割掉。
“你还没有资格知道。”
师尊淡淡道，“玄风还没有信来吗？”
“师尊在等大师兄回来？”萧厌衍迈过门槛，一步步地走上前，冷静道，“是等大师兄回来，杀了我？还是等大师兄回来，把小师妹炼化成仙丹？”
他的脸上没有一点颜色，说出来的话一字一句掷地有声，随着他的脚步越来越近，玄天阁中的空气也越来越冷，好像结冰了一样。
许宁宁好奇地哈了一口气，当看到有白雾飘出来时，她兴奋地拍了拍手，同一个顽皮的孩童无异。
她收回方才对萧厌衍迷茫的眼神，自顾自地玩乐。萧厌衍的心下又是一紧。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师尊显然没有料到萧厌衍会说出来这些话，同时也感觉到他越来越近强大的威压。
他轻轻扬了扬手臂上的佛尘，空气中的冰块消失了，一切就像万物回春般又暖和了起来。
“您当初收养我，不就是为了大师兄吗？”萧厌衍停下脚步，直直地说道，“大师兄心性纯善，您想在合适的时机解开我的封印让我变成思想混沌的妖，在玄天宗作乱。好让大师兄杀了我，杀友证道飞升上天。”
“不错……”师尊没有否认，他缓慢开口道，“玄风只有通过杀友证道飞升，才能获得无上修为，才能消灭地心魔。”
“我，这是，为了天下众生。”
师尊说得大义凛然，许宁宁不禁充满崇拜地望了他一眼。
她心想，这个老爷爷好高大的样子。
“那你尽管让年玄风杀了我就好！”
萧厌衍突然提高了音量，他努力克制住内心的痛苦和仇恨，“就算杀我一千遍一万遍都好！我绝对，绝对不会还手。”
小时候母亲曾告诉过他，月亮是狼族的图腾，对着月亮虔诚地许愿，就一定能够实现。
所以年幼的他在漆黑阴森的地牢里，一遍又一遍地许愿，他许的愿望不是斗妖场上的胜利，也不是去除铁索的自由，他求只求母亲一生平安。
只是，月亮欺骗了他。那个夜晚，母亲的血溅到了他的眼睛里，幼狼血红色的眼眸像烈焰一般燃烧着，他恶狠狠地看着高高在上的月亮，质问她为何要辜负自己。
后来，他再也不会抬头看月亮，那澄澈皎洁的光芒甚至令他心烦意燥。
直到在那个山洞，直到那天他背着许宁宁走在山路上，她在月光下歌唱，她在月光下调皮地说，放心吧，就算全世界都不喜欢你，还有我喜欢你。
他想告诉她，你喜欢我，就是全世界喜欢我。
他又开始相信月亮了。他怕月亮听不见，所以这一次他带她坐在金陵城最高的屋檐上，在最靠近月亮的地方，许下了他的心愿。
他再次成为了虔诚的信徒。
只是再一次，月亮又辜负了信徒。
“不用了，你不用死了……”师尊用慈爱的眼光看了一眼许宁宁，“有宁宁了，我们有宁宁了。”
许宁宁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只知道这个老头在对自己笑。本着友好友善尊老爱老的礼貌原则，她便也向老头露出了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
她笑得那般美好，像两轮弯弯的月牙。
萧厌衍这才明了，他才不是月亮的信徒，他是许宁宁的信徒。
最忠实的信徒。
他的心仿佛被撕裂了一般，但他保持着平静，“你做了什么？”
“没有什么……”师尊微微有点差异萧厌衍的反应，但很快他就了然，少年少女的爱情，这并不稀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