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还好,马车外的姑娘从怀里掏出一个玉牌,也不知代表了什么,不过官兵只是看了一眼,便连忙低下头,朝守卡的士兵匆忙挥手放行,一切都有惊无险,出奇的顺利。
可马车行出去没多远,却慢慢停了下来。
“虞姑娘,是白府的二小姐,瞧着是在等你。”
“等我?”虞苑苑拉开帘子,右侧是一片广阔的湖水,岸边是一座留客亭,两面环绕着书棵杨柳,可惜正逢秋冬,绿叶皆已脱光,只余细细长长的枯枝随风摆动,似张扬的爪牙,颓寂狰狞。
白药便站在这座留客亭内,背对着她望着在冬风中波澜荡漾的湖面。
虞苑苑下了马车,朝亭子走去,她刚靠近,白药就转过身来,脸上表情依旧傲慢,仿佛藏了刀子般的语气也丝毫没有改变:“来的这么慢,还以为你死在半路了。”
“呵,你还健在,我又怎敢先行一步?”
虞苑苑不甘示弱的回击,慢悠悠开口,反正此去秦苍不知何日才能再回到崎风,可没有离开前还要最后受次气忍着背井离乡的道理,再说为了符合前期反派的人设,白药这嘴真是毒惯了,刚好临别好好出口气。
听了虞鸢的话,白药果然脸色一变,嘴角垮下,从身旁侍女的手里猛地拽过个篮子,丢到虞苑苑手里,冷脸道:“你以为你还是虞家小姐么?事到如今还敢从我这儿讨嘴上便宜,拿着你的东西滚到秦苍自生自灭吧!”
本想单手接过白药丢过来的篮子,没想到有几分重量,虞苑苑不得不搭上另一只手帮忙,竹条编织的篮子用柔软的棉花铺垫,上面盖着一层柔软的轻纱,里边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动,虞苑苑好奇的伸手欲去探看,手才刚伸过去,还未撩起纱布,篮子里的东西猛地动了动,抖落覆盖在它头上遮盖物,露出一双圆圆的异色眼眸。
“毛球!”虞苑苑脸上瞬间扬起笑容,喜悦的将它从篮子里捞出来抱在怀里,“它不是被大哥……被送到小豫王府邸去了么,你是如何将它带出来的?难道……”
白药开口打断:“别猜了,小豫王不知情,他以为你死了,你姐姐也以为你死了,整个建城乃至崎风的人都以为你死了,猫也拿到了就快走,永远都别再回崎风。”
猫咪在怀,虞苑苑心情不错,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我走,但崎风,我也一定会再回的。”
虞鸢的话换来白药的嗤笑:“笑话,你想回来,除非沈眠死了。”
又提到这个名字,虞苑苑心里没由来地一紧,刚才看到毛球才稍许舒展的情绪,顿时再次沉入低谷。
救下她,然后独自离开回了秦苍,如今却命人不论如何也要将她带到秦苍去。不知道沈眠是什么想法,但另虞苑苑万般不愿地,是不知道该以什么身份面对他,仇人?还是故人?
告别时,虞苑苑还是好心提点了白药几句:“别再背着你姐姐,打着为她好的名义去做些伤天害理的事了,也不必想尽办法的置我阿姐于死地,罪魁祸首到底是谁,你心里不是最清楚么。”
这是唯一一次,白药没有气势汹汹的反驳她,藏在衣袖里的手紧紧攥起,低眉垂眸,不置一词。
马车再次缓缓动起,虞苑苑的声音从马车里传来,弥留在白药耳畔。
“虽然你穿海棠红的衣裳真的很丑,但我走了以后你想穿就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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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虞苑苑:还会回来的,贺栩给我等着。
第25章 踏入覃中
自建城南下一路行来,原本平坦开阔的视野也逐渐被拔地而起的高山阻拦,刮的无拘无束的寒风也被连绵高山挡在身后,枯萎树枝被苍翠取代,如同从白雪覆盖的凌冽冬天步入还残存着稍许冷意的春天。
马车里,虞苑苑把暖手炉子丢到一旁,上手伸到毛球柔软的肚皮下取暖,毛球也不嫌弃,两只小爪子缩着,一蓝一黄的眸子眯的只剩一条缝,慵懒的在她腿上卷小小一团。
虞苑苑也和猫儿一般,合着眼睛打盹。
昏昏沉沉睡了一路,虽说睡了,但却又不算得睡着,脑海里来来回回重复着虞鸢这个身体里曾经的回忆,有关于大哥和嫂嫂的,有关于阿姐的,甚至有关于沈眠的,几个场景毫无顺序可言的在她脑海里切换,最终所有混乱归于黑暗,方才平静。
她感觉有些许闷热,随意抬手扯了扯身上裹了三层的毯子,睡眼惺忪。
侧耳倾听,帘子外的风雪似是已经停了,云缝间还透出丝丝缕缕的阳光,虞苑苑撩起帘子一角,哑着嗓子问道:“现下到哪儿了?”
坐在外边的小丫头探进来个脑袋,回答道:“虞姑娘,我们已经到了阜南,还有三十里,等出了峰玄关就到覃中境内了。”
“嗯。”
虞苑苑漫不经心的应了声。
崎风阜南曾是大哥领兵驻守的地方,也是大哥跟随路元帅建功立业的开端,驻扎在这里,守卫边关的万万将士,都曾跟着他保家卫国,出生入死。如今大哥已去,贺栩顺理成章收回虎符,阜南的士兵们仍在为贺栩守着他的万里河山,似乎多一个虞翎少一个虞翎,都无多大相干。
虞苑苑眼眸中溢出的落寞被身旁的姑娘尽收眼底,以为是长途跋涉,她身子乏了,便出声宽慰道:“覃中境内与阜南相隔十里处有个小驿站,倒是便可停车休整片刻,也好让姑娘透透气。”
“好啊,”虞苑苑点头,为防途中再生变故,这一路可谓是马不停蹄,休息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姑娘见虞苑苑的眉头舒展,连神情都柔和不少,就也跟着喜悦起来,话都忍不住多说了几句:“虞姑娘且放宽心,覃中民风开放,城里的百姓们也都热情和善,姑娘去了以后必然不会觉得无趣乏闷。”
虞苑苑干笑两声,善意的提醒道:“但我可是崎风人啊,我大哥还曾是镇守阜南、击退覃中军数次的大将军,这样也无妨吗?”
不合时宜的话惹来一阵沉默,不过幸好那姑娘反应够快,虽然表情还算自然,但开口的话却变得结结巴巴:“当,当然!虞姑娘是小侯爷的客人,整个覃中自然都会以礼相待。”
所以?
那这句话的下半句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如果哪一天沈眠看她不爽了,整个覃中都会是她的敌人。
再说,客人?
虞苑苑心里暗自翻了个白眼,见过哪家的客人是先给一箭,然后强行请回去做客的。
她用袖口掩面,低头苦笑,支支吾吾:“还望你们小侯爷真把我当客人的好。”
因着虞苑苑声音太小,那姑娘没听清,便又询问了一遍:“虞姑娘,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哈哈哈哈。”
现在她和沈眠的身份是完全反转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虞苑苑只求自己既然能活着到秦苍,也想活着回到崎风去。
“对了,”虞苑苑突然想到,看着方才和她搭话的姑娘,眸子明亮:“说了那么久,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姑娘回答:“属下青禾。”
峰玄关外驻守的士兵例行检查,马车内也无可避免,虞苑苑斜靠在车厢壁的软毯上,抬头于时正好与撩开帘子的士兵四目相对。
检查的士兵脸上浮起惊异之色,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虞苑苑被他盯的浑身上下不自在,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难道这人曾经见过虞鸢?
她心里暗叫不好,不会再距离开崎风一步之遥的地方,碰巧遇上识得她的人,被逮个正着吧,那运气才真是背到家了。
然而不自然得神色转瞬即逝,那士兵霎时间将情绪收得一干二净,换上和检查其他出关行人那般,随意的朝马车里看两眼,随后放下帘子挥手放行。
一颗悬起的心终于缓缓落下,马车旁的青禾也松了口气。
马车驶出峰玄关,朝着秦苍境内飞奔而去。虽然只是借着虞苑苑的身份穿书而来,此刻居然生出几分背井离乡的悲凉来。
行出十里后,终于到了青禾之前提到过的覃中域内的小驿站处,马车逐渐停下来,虞苑苑长舒口气,伸个懒腰后掀开帘子,外边阳光正好,冬日里浸着寒意的暖阳洒落在她艳丽的面庞上。
好舒服啊。虞苑苑闭上眼睛,惬意的轻哼一声。
青禾忙伸过手搀扶她,虞苑苑却挥挥手,自己扶着马车厢壁一跃而下。
车夫拉着马匹去马棚喂粮进食,不远处有个小茶摊,里边坐着不少人,看样子生意不错,刚好可以过去喝碗茶休息会儿。
虞苑苑选了个空桌,其余三人却立在她身后不入坐,喊了两声,还是没有动静,虞苑苑只得上手拉着青禾坐下,随后对另外两个歪歪头:“今天我做东,别拘束,坐下一起喝吧。”
她们三人只得与她一同坐下,虞苑苑随即挥手让小二上三碗清茶,小二笑着应声。
坐在他们隔壁桌的几人便喝茶便说话,从言谈间不难知道他们是从崎风前往秦苍经商的商人。
虽说秦苍战败后送来质子求和,确实让两国之间的关系缓和不少,但也还没好到可以通商的地步。
小二端上三碗清茶依次放在桌上,似乎也听到了隔壁的谈话,笑哈哈的走过去插了两句:“几位衣着打扮,一看就是自崎风来的。”
旁边桌的一人也笑着朝他拱拱手:“小哥看的不错,我等是听闻覃中有买卖可做,特来贵地行商。”
听到这席话,小二脸上毫不掩饰的挂上骄傲的神情:“那你们可是来对地方了,若换成秦苍其他侯爷的地儿,准是连城门都进不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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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系统:呜呜呜你都好多天没召唤我了,是我不重要了吗?
虞苑苑:……你?省省吧,靠别人不如靠自己。
第26章 吃瓜神侃不分国界
“哦?此话怎讲?”
听小二快把覃中吹成整个秦苍绝无仅有的洞天福地了,虞苑苑也听的起了兴致,双手杵着下巴开口发问。
小二将巾帕一甩,边擦桌子边和他们唠道:“你们是有所不知,整个秦苍愿意让崎风人入城的,仅有覃中一处,得亏是我们老侯爷和小侯爷开明,你说,我们覃中和你们崎风的阜南本就接壤,自古便往来不断,可别说,拙荆正是阜南人,你说让这两个地方老死不相往来,可不要命吗。”
其他人听了纷纷点头表示同意,并且赞叹覃中侯父子此举实属是造福两地百姓。
此番话虞苑苑不以为然,想起沈眠过往种种,她没控制住冷笑出声,茶摊上其他人的目光全朝她这儿汇集过来,一脸怪异地瞧着她的格格不入。
“姑娘笑什么?”旁边桌的崎风商人好奇询问。
虞苑苑耸耸肩:“我笑你们健忘,覃中小侯爷带兵压境不过数日前的事,这还没过多久,你们就忘的一干二净了。”
店小二听这话顿时就不服气了,放下手中的抹布叉腰走过来:“诶小姑娘,你说这话就不对了,我们小侯爷是带兵去阜南城外了,但可有踏入城中半步?可有伤到崎风百姓一丝一毫?”
虞苑苑想反驳,可他这话说的也没毛病。
崎风商人又赶着上前问道:“那你们侯爷领兵压境阜南城到底是何原因?”
“这你可是问对人了,”小二左右望望,没什么可疑之人,便凑过去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说:“听小道消息啊,小侯爷此举,是为了他在崎风的一位红颜知己。”
“喔唷唷唷。”
其他人跟着起哄,仿佛知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儿一般。
虞苑苑差点一口茶喷出来,作为当事人,对整个事件的始末都知情,她真不觉得沈眠大军压境能和什么红颜知己扯上关系。
她低头抿了口茶,只觉得这些人也有够八卦的。
“原来贤明睿智的小侯爷,也会有如此冲动的一面,还真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哩!”
一提到沈眠,小二就满脸崇敬:“英雄难过美人关嘛,况且我们小侯爷已过及冠,早些年的那桩婚事也黄了,在崎风还多亏这位姑娘照拂,我想着怕是郎才女貌,若小侯爷愿迎做夫人,也未尝不可。”
可真能叭叭。
若只当个八卦听听,她铁定听的兴致盎然,但身为当事人,虞苑苑实在为他们的想象所叹服,这郎情妾意的戏码说的她自己都快信了。
同桌的青禾却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还偏头看看虞苑苑,多半是把女主人公带入了,这样听着更加带劲。
虞苑苑想要站起来捂住她们的耳朵,并且劝她们放弃幻想,认清现实。
急于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虞苑苑端起茶碗一饮而尽,用食指敲敲桌子:“小二,结账。”
“来嘞!姑娘,一共三文钱。”
虞苑苑将手放到腰间摸索荷包,突然察觉什么,低头去看。衣服早换了,腰边空空,哪里还有什么荷包!
这就很尴尬了,方才自己“我做东”的豪迈发言还在耳边回响,没想到打脸来的这么快。
看看小二满笑的眯成一条缝的眼睛,虞苑苑缩缩脖子,把求助的目光锁定在青禾身上,脸上立马挂上楚楚可怜的表情,软着嗓子祈求道:“青禾姐姐,那个,那个我离开地急,身上没带钱。”
青禾无奈的瞧着她,抬手往袖口摸去,随即停下动作,表情僵在脸上。
虞苑苑以为她犹豫是因为怕她不还钱,连忙保证:“你放心,等到了覃中城内,我,我就是去酒馆里给人洗碗刷盘子,也定会凑齐还给你!”
“不是这个意思,”青禾朝她使眼色,压低声音道:“主人给我们的全兑成了崎风的圆孔钱,在这儿用不了……”
“啥?”
青禾解释道:“君帝有令,秦苍国内铜钱只能用‘方孔钱’,崎风的‘圆孔钱’在这儿是不能用的。”
虞苑苑就觉得离谱,不管“圆孔钱”还是“方孔钱”,它都是由铜合金制成的,有价值的是金属,又不是制作工序和镂空样式,只因为是“圆孔”的就不能流通了?
当然,现在探讨这些有抬杠的嫌疑,摆在眼前的事实就是,她曾经堂堂崎风虞家的二小姐,如今喝碗茶都可能得赊账。
果真今时不同往日,虞苑苑很是痛苦。
小二眼睛尖,早看出几人的难言之处,也不欲为了几文钱的茶胡搅蛮缠,挥挥手上抹布,大方开口:“算了算了,瞧你们衣着也是崎风来的吧,来者是客,这三碗茶就当我请你们了!”
好人!
虞苑苑眼睛泛光,虽然面子上过不去,可比起喝霸王茶,小小面子算得了什么。
她正欲开心的道谢,青禾却先她一步起身,朝小二拱了拱手,表情也不似在开玩笑:“主人吩咐过我们,绝不可占百姓之利分毫,小哥的好意我们心领,可钱必须得给上,只是现下囊中羞涩,还请小哥稍等些时日,待回到侯府,我定马不停蹄派人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