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恍惚惚外边已是日落西山,到了用晚饭的时候,几个侯府侍女端着食盒陆续推门进来,将食盒放好后便悄声离开。
其他木匠们恍若没看见,依旧在做活。
虞苑苑晃了晃有些眩晕的脑袋,此刻的画像在眼前都有重影了。
不行,不能成为工作的机器!饭还是得吃吧。
于是其他人站在木雕前一动不动,虞苑苑放下手中的刻刀移向食盒,吃的差不多了,擦擦嘴继续干活,等再抬头时窗外已经是一片漆黑,整个屋里只剩下她一人,虞苑苑吓了一跳,原来最投入的竟是她自己,其他人都走了。
外边夜黑风高,里边微弱的烛光摇曳,几尊栩栩如生的雕像立在那儿,似人形的影子落在地面上晃动,有些许的阴森恐怖。
说实话,她也有些害怕,抑制住心中的恐惧收拾手中的东西,随后掐灭屋内灯火关了门便急匆匆的离开。
顺着来时的路又摸回去,找到了何嬷嬷早些时候给她安排的住处,外边看着屋里已经漆黑一片,虞苑苑心里想来天色确实不早,或许大家都歇息了,为了不吵醒其他人,她蹑手蹑脚的摸黑进去,尽量不发出声响以免吵醒别人。
凭着白日里的记忆,在黑暗里探索了一路,好不容易摸到之前自己放了包袱的那张挨着墙角的床,缓缓坐下便弯腰打算脱鞋上床,躺下后拉上被子,劳累的一天,原本打算闭上眼睛进入梦乡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虞苑苑一骨碌翻身起来,在床的四处摸索白日里放在床铺上的包裹。
怎么会不见了呢?虞苑苑焦急的伸手往床头探去,一不小心打翻了床头柜上端放的烛台,好巧不巧,烛台掉落砸到隔壁熟睡的姑娘脑门上,“当——”的一声,姑娘也“哎呦——”的惊呼一声。
尖锐的声音划破寂静的夜空,这下好了,全部人都醒了。
虞苑苑此刻觉得抱歉又愧疚,明明自己就晚归,一不小心还碰掉了烛台惊醒了所有人,本来想要道歉,但凌厉的骂声先一步盖过她的道歉声充满整个屋子。
“大晚上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烛火被点燃,屋内突然明亮,虞苑苑有些不适应的撇过头闭上眼。
被烛台不小心砸到的女子捂着通红一块的额头,呜呜的低声抽泣,朝站在桌案旁点燃烛火,此时正满脸怒气看过来的女子哽咽:“花月姐姐不怪我,是她用烛台敲我脑袋,我太疼了才没忍住喊出声来。”
说罢,手指指向身旁的虞苑苑,虞苑苑见状赶忙向身旁的女子解释:“这位姐姐,我并非故意……”
“我管你是不是故意!新来的我告诉你,既然到了我们这屋,就要懂我们这儿的规矩,吵的我们睡不了,那你今晚也别想睡!”
哟,这山头有山大王,街头有街霸王,原来这一间屋里还能有大姐头女霸王呢。
虞苑苑本身怀了愧疚之意,音量为明显小些,但秋花月的态度着实让人恼怒,不过说到底还是自己有错在先,她压住心里的不舒服,企图解释:“对不起,确实是我之过,只是我白日放在床铺上的包袱不见了,在床头寻找时不小心碰翻了烛台,这才不小心打到旁边这位姐姐。”
秋花月这才满满道:“你说的是里边放着条海棠红软烟罗裙的那个包袱啊。”
“你将它打开过?!”
虞苑苑没控制住,质问出声。
第61章 古代也少不了霸凌
面对虞苑苑的质问,秋花月满不在乎的瞅了她一眼,不仅没感到丝毫愧疚,语气中还是浓浓的不屑:“便是动了,你能如何?”
做人这么厚颜无耻不好吧,没经过别人允许随便乱翻别人东西,被东西的原主询问居然还能理直气壮地说出这样的话,不过比起她对这件事地态度,虞苑苑更在意东西去哪儿了。
“你将我包袱里的东西藏哪儿去了,交出来!”
秋花月双手抱在胸前:“这东西落到我手里就是我的,这间屋里我说了算,懂?”
懂啥呢懂。
“强盗行径,这秦苍还有没有王法了。”虞苑苑冷笑。
秋花月眉尾一扬,声音突然尖锐:“你说谁是强盗!我告诉你,整个上河侯府数我秋花月最受侯爷宠爱,我就是这后院的王法!你不过是侯爷图的新鲜罢了,等新鲜劲儿过了也只有被逐出侯府的份。”
原来是把她跟自己归为一类,以为以后都是上河侯的女人,难怪要如此针锋相对,才刚到就要变着法子的给她颜色看,殊不知虞苑苑来这府里是靠本事谋生路,和她根本没半毛钱竞争。
越是这样,虞苑苑越发不依不饶:“那又如何,私拿别人的东西就是盗!若你执意不还,那我们就一同去找何嬷嬷,叫她来评评理。”
提到何嬷嬷,秋花月脸上显露出一丝恐惧,不过依旧嘴硬:“哼,别以为搬出何嬷嬷我就会怕,这衣裙料子上等绣花精致,价格必定不菲,凭你这身穿着打扮又怎会买得起?保不准就是你是偷来的!”
屋内其他和秋花月一伙儿的听她这般说,也连忙附和道:“谁说不是呢,自己都是偷来的,还有脸诬陷我们花月姐。”
另一人也附和道:“就是,硬要闹到何嬷嬷面前,说不准嬷嬷罚谁呢。”
不但颠倒是非,还说得若有其事,虞苑苑生怕她们再这么说最后说的她们自己都信了,和这群泼皮无赖讲道理,显然根本行不通,她们早就是同一阵营,拉帮结派今晚势必要给自己个下马威了。
虞苑苑冷着脸,二话不说冲上去,其他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她就一把扯住秋花月的领口厉声骂道:“你再不还给我我就和你拼了!”
用魔法打败魔法,打败无赖的方法就是比她更无赖,既然人话说不通就别怪她动手。秋花月也被她突如其来发疯一般的冲劲儿吓了一跳,不过反应过来后立马还手,两人就这般谁都不让谁地厮打在一处,旁边的人自然不能闲着,蜂拥上来帮住秋花月。
结果不出所料,虞苑苑连人带铺盖一同被她们给丢出屋外,以及那个里边早已空无一物的包袱,望着紧闭的屋门和里边传出肮脏下流咒骂的话语,虞苑苑没感到生气,反而变态的感到心情舒畅,压抑了很久的情绪宣泄出来确实舒服不少。
发鬓已然被扯的凌乱,一缕头发从额头前垂下拦住眼睛,虞苑苑吹了口气将头发吹开,顿时有些心疼,想必刚才那群人没少拽掉她的头发,白皙的脖颈上也被挠了长长两条血痕,不知日后会不会留疤,不过她也没吃亏,在秋花月手背上狠狠咬了个牙印。
“嘶——”虞苑苑用手试探着碰了碰脖颈处的伤口,竟还挺疼。
“笨蛋。”
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个熟悉的声音。
虞苑苑眼中含笑,低声反驳:“只有傻子才看谁都像笨蛋。”
说罢她愣了下,身边是寒冷的晚风就是寂静的黑夜,除此之外没有其他,自己产生幻觉了?虞苑苑裹了裹身上的被子,黑暗逐渐侵袭,她有些害怕,只能不停的在心里默念“富强民主文明和谐”,念着念着困意袭来,或许是今日太累了,不一会儿便阖上眼,睡梦里喃喃:“真生我气了嘛,明明是你的错……”
覃中侯府,黎汐拿着上河送来的宴请帖拍在沈眠桌案上,直言道:“我同你一起去!”
沈眠挑眉:“贴上只写了我的名字,你去做什么?”
黎汐手叉腰嘲讽:“哎哟,你去?你以为就凭你能说服小虞儿让她和你一起回来?”
沈眠若无其事:“谁说我带她回来,贴上写的很清楚,此次前去只为参加上河侯的生辰,她在哪儿,想去哪儿,又干我何事?”
“我不管,”黎汐头一撇,语气坚定:“是你把小虞儿气走的,你就得把她找回来!”
沈眠冷笑:“我与她什么关系?她要走我又怎么拦得住。”
青禾看着打小就是冤家的俩人争的谁也不让谁,插不上话,但却觉得主上的话真是句句在打自己脸,说着拦不住,听到暗卫传报小虞姑娘只身离开覃中,第一时间下令封城设卡的是他,这几日亲自过目排查情况的也是他,连最后排除所有可能锁定上河的也是他,是拦不住,但要是真有心寻又怎会寻不到?
第二天清晨阳光明媚。
当屋子紧闭的门再打开时,地上躺着裹紧被子的虞苑苑已经脸色发白,瑟瑟发抖。秋花月以为她在装,踢上一脚,不见动静,又踢了一脚,被子里裹着的人露出毫无血色的唇,一众人此时才慌了神,生怕闹出人命,那就真惨了。一群人慌了神不知如何是好,秋花月只得让姐妹中一人去找何嬷嬷,其余留下的人统一口径,等何嬷嬷来时就说虞苑苑整夜未归,她们早晨发现人时,就已经是这副模样了。
何嬷嬷闻讯赶来,见虞苑苑这副虚弱模样,连忙蹲下身抚她额头,脑门滚烫多半是着了风寒发烧了,随即吩咐人去找大夫,其他的同自己一起把虞苑苑扶回屋内。
这一病就是三天,虞苑苑清醒后觉得脑袋还是沉甸甸的,凭着她从小到大生病的经验判断自己确实是发烧了,全身上下也没什么力气,卧病在床几日屋里其他舞女见她都和见了瘟神似的,有多远躲多远,连秋花月连没再来找她麻烦,虞苑苑喝着苦的要命的药,想着还好没断了药,多半都怕她死在府里晦气。
正当虞苑苑算着还差三日,也不知连夜赶工能不能把木像雕完时,屋内的另一个舞女也染上了风寒,也不知是不是她给过的,总而言之就是卧病在床,今日献舞的活儿也干不了了,在那儿时不时咳嗽,伸手想要拿桌上的水,可惜没够到。
见这舞女病怏怏的模样实在可怜,也不知那日欺负她时有没有参与,虞苑苑想想算了,同时生病的人,她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帮一把。
于是乎,虞苑苑走过去拿起茶盏,递到她面前:“喏。”
舞女似是也没想到她会那么好心,愣了几秒才接过去,轻抿一口,抬头对虞苑苑展露出笑颜:“原来你也并没有花月姐说的那么可怕嘛。”
虞苑苑傲娇地哼了一声:“看人得用心,不能道听途说。”
那舞女点点头,开口再次请求:“那你能不能行行好,再帮我一件事儿。”
第62章 拯救失足少年
她拜托虞苑苑帮忙的事儿竟只是去和秋花月传个话,因为不舒服早晨没起来床,其他同房的姐妹收拾好陆续去迎仙阁练舞了,当她醒来时整个房内只剩下她和虞苑苑两人。
说实话,虞苑苑没想答应,她可不是什么以德报怨的大好人,前几天才和秋花月闹了一架,被关在门外一夜染了风寒,随后又迷迷糊糊病了两天,如今这病才刚好又好了伤疤忘了痛,这不赶着上去找不快活吗。
奈何那舞女苦苦哀求,说自己今日没去排舞,走位时空了位置被秋花月发现的话必然会大发雷霆,轻则没有晚饭吃,重则会像对虞苑苑一样将她扔出屋去冻一晚上。
虞苑苑着实没想到秋花月不只对她一个人可恶,竟对同屋里跟她一伙儿的其他姐妹也那么刻薄,走在前往迎仙阁的路上,她寻思着得想个什么办法好好治治秋花月,否则日后大家不知还要在这恶霸的阴影下胆战心惊的生活多久。
来到迎仙阁下,虞苑苑仰头往上看,忍不住感叹,原来上河侯府内竟然还有这么一处地方,阁楼巍峨高耸,碧瓦筑墙层层建起,最高处似是个台子,四根柱子支撑下飘逸轻灵的纱帘随风摆动,尽管是白日,里边丝竹笙箫不断,隔着堵墙都能想象里边是如何奢靡极乐的场景。
守在门口的侍卫见有来人便上前询问,虞苑苑掏出那舞女拜托她是一同交给的一只绣着蓝羽雀的香囊,侍卫一看果然放行。
里边的场景果然和她猜想的那般,奢华无比,不过爬了几层都不见人,估摸着应该在最上边的台子上练舞,虞苑苑便继续往上走,将顶层的最后一组楼梯爬完时,她真真实实被眼前的场景惊了一下,舞台布置的恍若仙境,轻纱自上垂落拖曳在地,一层遮着一层,舞女们妙曼的舞姿借着日光在轻纱上投下微弱的倒映。
还没等回过神来,风一吹轻纱迎面糊了虞苑苑一脸,上边残留的脂粉味顺着鼻孔和嗓子直窜进去,浓味儿猛地呛了她几口。
“是谁!”
听到咳嗽声,对方警惕出声。
隔着帘子虽看不清说话的是谁,但虞苑苑一听便认出询问的人是秋花月,也不欲与她多做纠缠,一边掩住口鼻用手扇散浓烈熏人的味道,一边开口,声音从指缝里传出:“我是来帮三娘告假,她生病今日排舞来不成了。”
秋花月听罢,语气里尽是不快之意:“这小蹄子,可真是越发不懂规矩了,竟敢随便找个贱婢就来同我告假。”
虞苑苑皱眉,一句“说谁贱婢呢”还没质问出口,另一个有些沙哑的声音先一步传来:“一口一个贱婢,莫非真把自己当主子了?”
秋花月一听,方才还凌人的气势马上收敛殆尽,惶恐道:“奴婢不敢。”
这声音说出了虞苑苑一直想说的话,不过……
她抬手掀开拦路的帘子,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过去。
这个声音的沙哑和沈眠他们作为成年男性的有所不同,并非外界因素引起。虞苑苑一把来开最后一层帘子,之间秋花月乖顺的跪坐的地上,一个男子合着眼睛将头枕在她的膝盖上,仍由秋花月为他按揉头上的穴位。
不对,应该说是男孩儿。从声音就能听出是变声期,变声还没完成,应该还是个少年。
秋花月抬头看到虞苑苑突然出现在面前时吓的愣了一瞬,手上的动作也停下了。
躺在她腿上的少年眉头皱起,懒懒的开口询问:“怎么停下了,继续……”
话还没说完,手就被人握住,整个人猛地从秋花月腿上被拉起开。
看着眼前同样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眸子不知所措的漂亮少年,虞苑苑痛心疾首。夭寿啊,你说上河侯这老头好色就算了,为何不看好自己的儿子,小小年纪居然让他摸来老爹藏美女的地方花天酒地,这让善良正直的虞苑苑如何看得下去,为了阻止未来的花朵被摧残,她决定路见不平及时出手,将歪了苗儿给摆正回去。
少年愣了半天,才堪堪出声:“你……”
“什么都别说了,跟我走,让姐姐带你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虞苑苑觉得此刻的自己简直就是正义的化身,帮助失足少年重新回归生活正轨。
秋花月已经回过神来,愤怒站起来,指着虞苑苑厉声道:“你大胆!”
少年却抬起手打断秋花月的话,打量着眼前比自己挨一个头的姑娘,语气含笑:“姐姐?”
就凭这声姐姐,虞苑苑欲解救他与危难之中的心又更坚定了几分,她手上用力,将少年拽到自己身后,一如那晚屋子里秋花月般挑衅的目光,望回到秋花月身上:“积点儿德吧,连未及冠的小孩儿都不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