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青禾会急匆匆的去带她过来，方才看到她时在场的人神色各异，原来事情竟还和她有关系。
为首的几个人之中不乏有真心为她担忧的，比如说慕辙，自她来后目光就每一刻离开过她的身上，不过也有像薛言那样的，看得出来也在担忧，不过不是为她，而是怕她打乱了他们苦心经营那么久的计划。
他们似乎都在等着她开口。
想等她说什么呢？虞苑苑转头看向君帝。
上一次见到她时，已经是在寿辰的宫宴之上了，那时候他只是惊奇，沈眠去哪里找了个和景黛那么想的小丫头，当时只以为是沈眠对景黛旧情难断，之前尤规自覃中回来时亦提起过这个女子，沈眠对她坦诚的偏爱可是从来不掩饰，整个覃中乃至秦苍都人尽皆知。
那时候他就有所怀疑，沈眠去崎风当了一趟质子回来，突然就有了非卿不娶的意中人，君帝便觉得她的身份肯定不会仅仅是一个卖鱼女这么简单。
派人一查，果然，崎风虞家的二小姐，是那个人的女儿。
如此一看，两人原就是表姐妹，与景黛有几分相似又有何不能理解？
君帝看向沈眠，再次提出自己的条件：“想要救你母亲，就用虞鸢来换，到底选谁在你自己。”
虞苑苑懵了。
为什么会突然提到要她去换朝霞夫人。
她真的不理解。
思来想去自己和他好像没什么深仇大恨吧，如果说夫妻一体的话，那沈眠的杀父仇人也是她的仇人，也没问题。
但用她换朝霞夫人，二人的价值这能对等？况且朝霞夫人腹中还有君帝的骨肉。
君帝再次催促道：“别浪费时间，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第93章 母亲和夫人选一个
这个世纪难题。
缺大德了。
这问题无异于问你妈和你老婆掉水里你救谁。
然而对沈眠来说，他对两人都有救助义务，所以救谁都不对，救谁都不行。
如果真掉水里那还好，虞苑苑可以告诉沈眠不用救她，她会蛙泳仰泳自由泳，总之淹不死就对了。
但如今面临的可不是掉水里，而是货真价实的，用命一换一，沈眠谋反的目的就是为了救母亲然后给父亲报仇，做不做皇帝无所谓，所以对于救朝霞夫人他志在必得，而君帝也不会坐以待毙，他一定会找一个等价的筹码来做要挟，而他选中了虞苑苑。
沈眠的眉头紧锁，看得出他很痛苦，也很挣扎。
君帝又再次催促：“快些！”
此时慕辙看不下去了，知道这算是沈眠的家事，他本不应该出声，但事关虞苑苑生死，他就不可能冷眼旁观。
“沈大哥三思，景黛郡主落入昏君手中尚被断了一掌，若虞姐姐落入他手中，后果定不堪设想！”
听罢，青禾急忙反对，极力劝说：“主上，那夫人呢？主上谋划了那么久，真打算如此放弃？”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吵得虞苑苑头疼。
没必要，真的没必要。
朝霞夫人不怕死，她很敬佩。
可她也不是个贪生怕死的。
不过比起所谓的大义凌然，她发觉，更多的竟还是不想让沈眠为难。
“既然要被交换的人质是我，那逼他做什么？不就是一命换一命么？我答应你就是！”
“苑苑！”
“虞姐姐！”
两人同时出声，音量还不小。
虞苑苑侧头过于，露出一个故作轻松的笑，随后对君帝又重复了一遍：“放了朝霞夫人，我做你的人质！”
君帝听罢，朝旁边的侍卫使了个眼色，侍卫垂首走下台阶，虞苑苑亦朝前走了几步，当侍卫伸出手时，一柄剑穿胸膛而过，鲜血四溅，侍卫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沈眠目光凛冽中带了一丝嗜血，长剑往虞苑苑身前一横，声音低沉沙哑，却寸步不让：“今日只要我在这儿，谁都休想碰她！”
虞苑苑突然感觉眼眶有些酸。
她很感谢曾经最想她死的沈眠，现在居然是毅然决然护在她身前的那一个，但是这个场合下，她并不想要。
虞苑苑一手推开他的剑，缓缓走到他面前，那双平日里如春水般含情的眼眸，此时布满的尽是苦楚，她笑着摇摇头，怕他心里内疚，便告诉他：“我是自愿的。”
“不行！”
沈眠回答的斩钉截铁。
虞苑苑无奈，朝旁边的青禾使了个眼色，两人在覃中侯府时相处了那么久，对方一个眼神就知道是什么意思。
然后青家父女，一左一右控制住沈眠。
他眼睁睁的看着虞苑苑朝高台上走去，朝霞夫人被推着从高台上走下来。
君帝得到了新的筹码，似乎很满意，不过他还不知足，挟持着虞苑苑，同沈眠开出了一个新的条件：“不过我派去的人说，景潼和虞枫还有一个女儿，她的容貌和她娘更为相似，好像叫，叫什么虞鹭来着……”
提到虞鹭，虞苑苑突然回头，恶狠狠的瞪着他：“你想做什么！”
君帝笑笑：“若你能用她来换你夫人，说不定寡人可以考虑。”
“想都别想！”
虞苑苑回绝的气势汹汹，君帝却根本不在意她的话，而是看着已经动摇的沈眠道：“寡人说到做到。”
这一点沈眠清楚。
因为自始至终，君帝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在为了报仇罢了。
逼死父亲强纳母亲，就是为了报沈辞一时疏忽使得怀着身孕的玥芙夫人命丧卞襄王之手，君帝登位后第一件事便是抓来卞襄王，活活给刮了。随后还牵连覃中侯府，害的他家破人亡。
而另一位，秦苍唯一的以为女侯爷，固安王景邑的妹妹，也是君帝曾经命定红线的结姻之人，景潼竟为了心上人新婚夜出逃，如此还不算，毕竟这景潼是固安王的妹妹，帮助她逃婚，固安王景邑也有责任，为了给彼此找个台阶下，他立马将景潼的贴身侍女玥芙收为义妹，塞进花轿送到楚随王府，新婚之夜新娘跑了，竟还给他塞了个卑贱婢女做正妃，这件事让那时还是楚随王的景戚成为天下人的笑柄，几乎在所有王侯公卿面前抬不起头。
他也恨，不过那时的他还是个不受宠的皇子，母家陈氏一族不过是上河的一个小门小户，即便是这般羞辱也只感唯唯诺诺的受着，不敢有丝毫怨言。
折辱一个男人的尊严，得势后他势必会疯狂报复。
曾经沈眠的父亲也想到了这个结果，可出于对玥芙夫人和景戚的内疚，还是坚定的支持他直到登上皇位。
如今对景潼的孩子，他又岂会心慈手软？
看着高台之上高昂着头寸步不让的虞苑苑，沈眠突然后悔，自己当初要是没有遇上她该多好，也许没有那么多算计，她现在还是那个无忧无虑且张扬跋扈的虞家二小姐，也就不会卷入到这个权力的漩涡之中来。
“我答应你。”
虞苑苑震惊住了，随之而来的怒不可遏：“沈眠！”
她幸幸苦苦要完成的两个任务，任务里的两个角色居然杠上了，还是不死不休的那一种，要她怎么冷静。
沈眠只是朝她安抚一笑，用行动告诉她：反对无效。
听到沈眠居然应下这么荒唐的要求，薛言呆不住了，抄起旁边侍卫手上的弓，搭箭引弦，瞄准高台上的虞苑苑。
箭还没射出，喉咙已经被一直是牢牢扼住。
沈眠的声音清冷又没有一丝感情：“要杀她，你先死。”
薛言放下弓，脸涨的通红。
下关的军队见状欲要围上来，却被青荥手下铁甲营的士兵拦住，不得上前半步。
镇南侯见状本不想劝的，薛言挑拨他和拂尹的关系，害他伤害冷落她那么久，让沈眠杀了更好，省事儿。不过斟酌一下，大敌当前，现在内讧恐怕不好，便还是很不情愿的上前劝沈眠停手。
薛言涨红了眼，却鼓着气继续说：“成功近在咫尺，你不能，不能为了一个女人……”
“倘若今日站在那儿的是拂尹，你也会毫不留情的将那支箭射出去么？”
沈眠冷冷的反问，收回钳制住他喉咙的手，薛言捂住胸口，猛地咳嗽几声。
陆渊对沈眠的话第一次如此认同，他看向薛言，不屑道：“未达目的不择手段，他又怎会顾惜拂尹？”
虞苑苑和沈眠隔着层层台阶对望。
沈眠又重复了一遍：“我答应你。”
不过这句不似在答君帝，到像是在给她承诺。
虞苑苑一时不知自己该说什么，只在心里默默祈祷，一圈看下来仅凭虞鹭为了爱情屡次智商下线就令人着急，但愿沈眠可千万不要真伤了虞鹭，否则自己一定不会原谅他。
第94章 得失
本来以为自己死定了，即便不死也要吃不少苦头。
但好像没有。
君帝不但没有把她关小黑屋饿肚子上酷刑什么的，反而将她安置在了宫内的清桐殿内，没有为难她，反而好吃好喝的招待着。
瞅着宫殿里面布置的还不错，至少是个能住人的地方。
君帝离开前还特地告诉她，这座宫殿原本是给她娘留的。
她娘？她娘怎么了？
虞苑苑只知道原文里提到，虞家世代经商，而他们的父母死在虞鸢刚出生的那年，说是采买货物时遭到流寇截杀身亡。
难道她母亲还和君帝有一段恩怨情仇？
她不懂。
不过也不需要了。
因为发生了一件突如其来的事情，给虞苑苑来了个措手不及，已经没时间再去顾及其他。
她有身孕了。
正午时分，刚用完午膳，起身的瞬间只感觉头晕目眩，一时站立不稳摔倒在地，随之眼前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再醒来时，她床边坐着一个人正在为她把脉，白衣胜雪，是只有过一面之缘的影青南。
见虞苑苑转醒，影青南拔了她穴位上的银针，一阵酸痛袭来，她倒吸一口冷气。
或是躺的太久了想要活动活动筋骨，才发现自己虚弱到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见她在床上挣扎，影青南收拾着银针，抬眸撇了她一眼，冷冷道：“胎息刚稳，夫人还是不要乱动为好。”
她果真不动了。
“你，你什么意思？”
影青南没有再重复第二遍，收拾好东西缓缓起身，边离开去向紫宸殿向君帝禀明情况去了。
虞苑苑原本还想叫住他，问清楚他到底什么意思，但又想起那句提醒，方才压抑住内心的澎湃之情，不敢动气。
这件事发生的太突然，让她一瞬间反应不过来，心里五味杂陈，手足无措，又觉得一片茫然。
现在情况如此特殊，虞苑苑亦愁眉不展，手掌轻轻贴在小腹上，默默道：小东西，来的真不是时候，如今你爹不在，就我一个，你说我要怎么才能互助你？
比起这个，更令她忧心的是君帝知道这个消息后会如何做。
自己还是他手上威胁沈眠的筹码一日，君帝就一日不会要她的命，但如果有了腹中的孩子，君帝能够用来威胁沈眠的筹码就又多了一个。
这才是虞苑苑所担心的。
不过影青南回禀君帝后，君帝一直没有动静。
虞苑苑这几日就过的更加谨慎，端来的汤羹要亲自用银针试毒，夜里一点风吹草动她都能瞬间惊醒，这样草木皆兵，她的身体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
虽然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但她的身体似乎不受她控制一般，刚开始还好，到后边吃什么吐什么，情绪也从刚开始的克制到了后来的崩溃，虞苑苑觉得自己真的撑不下去了，穿个书过来，要完成些根本完不成的任务不说，还要体验一把生孩子的苦，真是倒八辈子霉。
宫里负责给她看脉的太医都头疼的不行，但君帝又特地吩咐过要好好照看她，出任何岔子都不行，他们也只能谨小慎微的伺候着。
好在这样的日子只延续了三日，君帝派了影青南过来亲自为她看诊。
堂堂秦苍的国师大人，她何德何能。
不过本以为是个只会算卦占卜跳大绳的，没想到还懂医术。
让虞苑苑最满意的，还是他带来了黎汐。
两人算算也有些日子没见到了，没想到再见是在这样一个场合。
黎汐很激动，激动的点却不是在久别重逢，她拉着虞苑苑的手坐下，小心翼翼地抬手去摸她的小腹，虞苑苑一动也不敢动，连呼吸声都要停止了，两人似乎都对这个小生命充满了好奇。
半晌，黎汐的手离开她的小腹，两人对视一眼，都露出了迷惑的神色。
黎汐皱眉询问道：“为什么没动静？”
影青南将把脉用的软垫搭好，瞥了眼既好奇又对此一无所知的两人：“才两个月，你想有什么动静。”
当得知她怀有身孕的消息，黎汐就惊喜不已，所以在来看虞苑苑之前，其实也做了不少准备工作的，比如这期间有什么忌口啊，该多吃些什么补充营养啊，都一一嘱咐她，虽然自己没生过，但怀孕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儿。
看看前些日子寄住在覃中侯府的拂尹夫人就能看出一二，总之很娇贵就对了，况且黎汐听闻沈眠逼宫救出朝霞夫人的事时，也是被惊的目瞪口呆，但后来影青南又告诉她，沈眠用虞苑苑换了朝霞夫人，听到这儿黎汐这才绷不住了。
如今在这宫里，前有狼后有虎的，可怜她这时候揣了个孩子。
黎汐虽说可怜虞苑苑，却也束手无策，毕竟自己现在也还在影青南手上，他是君帝的人，她现在也没好到哪儿去，自身难保。
不过能与黎汐放下戒备的说上一会儿话，虞苑苑却是感觉心情愉悦不少，前几日积压在心头快把她逼疯的情绪都逐渐消散了。
国师接连几日来给覃中侯夫人诊脉，开了些养胎补身的药方，他每次来时都会带上东阙的黎大小姐，黎小姐手里提着个食盒，她每次都会带自己亲手做的不同的汤羹来给虞苑苑补补身子。虞苑苑刚开始是拒绝的，她深深的怀疑眼前这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做出来的玩意儿是不是真能吃，结果不得不承认，却是有点东西的。
看着覃中侯夫人的脸色一日日红润起来，脾气也缓和不少，不似之前那般小心谨慎都难以伺候，清桐殿的宫女和派来专门照顾她的太医都松了口气。
还好国师来的及时。
这日还是和往常一样，影青南带着黎汐一同从寮仙台下来给虞苑苑把安胎脉，聊了一会儿，外边的小宫女端着刚好的汤药提醒她该喝药了，喝完药就该午休了，每到这个时辰影青南和黎汐二人就会很识趣的告辞，不打扰她休息，今日也不例外。
黎汐捏捏虞苑苑的脸，让她好好照顾自己，乖乖喝药，然后就跟着影青南一前一后的走了。
刚出清桐殿大门，二人撞上了迎面走来的景黛。
大病多日的君后，瞧着面色红润，应该是痊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