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逍遥在纭玺眼中应该是四海为家,恣意潇洒。被困在这一方天地,如何逍遥?
于是,她便开始筹划逃离麈宸宫,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由于麈宸宫的结界强大,萧珩每日出宫时都需要打开一个小缝。这日,纭玺偷偷跟在萧珩后面,跟着他出了麈宸宫。
纭玺从未见过麈宸宫外的天界,她觉得一切都很新鲜。她左看看,右看看,四处闲逛。
但一个人逛又觉得无聊,便想着寻找个同伴。她走着走着看见了燕府——大门紧闭,还有侍卫把守。
于是她爬上了后院的墙,看见里面有个小男孩在练武,心生欢喜——找到玩伴了!
她正准备打招呼,却看见一个大人走进来,将小男孩带回屋里,并上了锁。
纭玺觉得奇怪,待那人走后,她纵身一跃,稳稳当当地落地。
她跑到关着小男孩的屋子,尝试打开窗户,却失败了。她敲了敲门,透过门缝看见小男孩走了过来。
小男孩看着她,没有说话。纭玺问:“你怎么被关在这啊?你是不是犯错误了?”小男孩只是看着她,没有回答。
纭玺接着问:“你是哑巴吗?怎么不说话?我叫纭玺,你叫什么名字?”
“这里危险,你快离开。”怎知,他一开口,竟是成熟稳重的语气,完全不像一个孩子。
纭玺一怔,问:“你难道是被抓来的?不行,我想办法救你出去。”纭玺去扒拉门上的锁,施法也没能打开。但他们发出的声响却惊动了大人。
小男孩听见脚步声,催促道:“快走!别管我。”
纭玺说:“我一定会回来救你的。”
说完,她翻墙离开。燕绥走了过来,但也没打开门,只是问:“怎么了?发出那么大的声响,忘了规矩?”
门后传来弱弱的回答:“不敢。我只是……饿了。”
纭玺走回麈宸宫附近,准备等萧珩回来跟着他进去。在她进宫的那一刻,就看见了妤瑾娘娘——暴露了!妤瑾二话不说将她带到主殿,还遣散了所有人,勒令任何人不得靠近。萧珩连给她求情的机会都没有。
妤瑾严肃地说:“跪下!”
纭玺知错,乖乖跪下。
妤瑾说:“你胆子还真是越来越大了。竟敢私自出宫!”
“对不起!妤瑾娘娘,我知错了。”纭玺拉着妤瑾的衣摆,撒娇道。
但这一招今天并不管用。妤瑾将衣服一甩,道:“知错?你哪一回不是说你知错,哪一回没有再犯?”
“娘娘!凭什么我只能待在麈宸宫?我也想像萧珩哥哥一样,自由地生活在天界。”
“自由?”妤瑾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说,“你可知这份自由的代价为何物?”
“什么?”
“你的命!”妤瑾气愤地说,“你的命,是你父母拼死护下的,是我……总之,出了麈宸宫,你所要面对的一切,远比你想象的要复杂。”
“我父母……”
看着纭玺水汪汪的大眼睛,妤瑾心软了,说:“阿玺,我知道让你一辈子住在这里确实是委屈你了。你希望看看外面的世界,希望有更多的同伴,希望自由自在地生活。
可出去后,你就会明白,有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没有你想象的那样美好。
而在麈宸宫,你反而可以随心所欲、自由自在,你想要什么我都尽力满足。
现在与你说这些,你也许不懂。总之,娘娘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记住了吗?”
纭玺还是不服气,说:“我知道妤瑾娘娘对我好。可我还是想出去。我今天出去,看见了……”
“纭玺!”妤瑾打断了纭玺的话,大发雷霆,“我说了,你这辈子都不许踏出麈宸宫一步!以前,是我太惯着你了。今日之事,我定要好好地罚你!”
说着,妤瑾拿出一根竹棍,朝纭玺的后背狠狠地打下去,血肉模糊。
任凭纭玺怎么求饶,妤瑾都像铁了心一般地抽打着。最终,纭玺昏了过去。
自那以后,妤瑾对纭玺的态度似乎完全转变了。她命令其习武、学礼仪、读书、做糕点……燕府后院的那个小男孩,也再没有见过纭玺。
纭玺生辰那日,妤瑾问:“你还想出麈宸宫吗?”
纭玺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点了点头。
妤瑾语重心长地说:“想要出去,就必须掌握一些基本的生存技能。这一年来,我要求你学习各种各样的技能,你可曾恨我?”
纭玺说:“我不恨娘娘,我知道娘娘都是为了我好。”
妤瑾轻抚纭玺的头,怜爱地看着她,说:“好。若你及笄那年,仍想出宫,我便成全你。”
之后的每年生辰,妤瑾都不忘问纭玺一句「你还想出麈宸宫吗」。
而纭玺每年的回答都是肯定的。及笄那年,纭玺回答:“娘娘,不管前路有多难,都是我的选择。我跪着也会走完。”
妤瑾叹了口气,说:“好。既然你意已决,我也不会再阻拦。但出宫之前,还有一件事需要完成。”
说完,妤瑾施法关上殿门,定住纭玺。一切发生得太快,纭玺还没来得及问究竟是何事,就感受到四肢传来的痛感。
“啊——”随着纭玺痛苦的一声叫喊,她的周身筋脉寸断,晕了过去。
妤瑾还没有停止施法,她将纭玺父母给她留下的钥匙融入她的体内,重塑其筋脉。纭玺也因此成了一把活钥匙。
纭玺父母在将自身修为传给纭玺时,考虑到她尚且年幼,承受不住那么多的修为,便将大部分灵力封印在她体内。
而如今,这把钥匙的灵力也被锁在了封印里,所以外人根本无法察觉。
第四十章 ——
阿玺,对不起!但只有这样,才能阻止三界再次生灵涂炭。
翌日——
纭玺还在昏迷之中,妤瑾先找到天君,向他请罪。
天君惊讶地说:“什么?他们的孩子竟一直在天界。”
妤瑾道:“是。但毕竟是个大活人,藏不了一辈子,所以妾身今日特地前来向天君请罪!”
“无妨。祸不及子女。若她安分地在天界过日子,本君不会追究。”
“多谢天君!”
就这样,纭玺在天界横空出世。她出宫后搬到了兰心殿,第一时间就前往燕府后院。
然而,她没有再见到那个男孩。殊不知,那个男孩,正在玄柏峰等待着重逢的那一天。
当年燕绥追杀纭玺父母无果,可他们的孩子却出现在天界。
燕绥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在天界处处散播纭玺乃「叛臣之女」,惹得大家对纭玺议论纷纷。
纭玺一开始并不知道燕绥乃始作俑者,路上遇到有人议论她或是骂她「叛臣之女」,她便毫不留情,直接开打。
这样一来,她在天界更加臭名昭著,几乎无人敢亲近。除了太子盛天阑以及唐竹茵。
纭玺是先结识的唐竹茵。初来乍到的竹茵在天界也没什么朋友,更不知纭玺的过往,只是喜欢她的性格,便交了这个朋友。
而天阑则是通过竹茵才与纭玺结交的。起初天阑因纭玺的风评不佳,便敬而远之,深交后才发现,纭玺根本不是外界所说的那样。三人的关系也就越来越亲密。
后来,纭玺发现一切谣言都出自燕绥之口。她便日日前往燕府挑战燕绥,因而对燕府的机关了如指掌。之后,还是在妤瑾的命令下,纭玺才远离燕绥。
妤瑾深知,将钥匙融入纭玺体内后,必须让她远离镇妖塔,否则就会有释放出恶灵的风险。
镇妖塔位置偏僻,妤瑾原以为纭玺不可能会靠近那个地方,有自己和萧珩在,她待在天界反而是最安全的。
可谁知纭玺偏偏惹上了燕绥。而燕绥又恰好是镇妖塔的守塔人。
妤瑾担心万一哪一天纭玺去到镇妖塔……而眼下,远离镇妖塔的最好办法就是让纭玺离开天界。于是,妤瑾开始筹划将纭玺送离天界。
正在妤瑾步步筹划时,萧珩却突然说要与纭玺成亲。妤瑾自然不会答应。
她暗中找到燕绥,说:“做兄妹还可以,但她若要嫁给萧珩,我绝对不同意。”
“那你想怎么做?”
于是,便有了纭玺毒害天君一事。而燕绥则抓住这个机会,给天君下了蛊。
在纭玺坠下诛仙崖的那天,是妤瑾抓住了萧珩,才没让萧珩从崖上跌落。
妤瑾看着纭玺不断下坠,心想:阿玺,对不起!但只有这样,才能阻止三界再次生灵涂炭。
镇妖塔旁忽然聚满了煞气,几位在暗处的天神还未出手,便已经受了伤。
镇妖塔前的侍卫也纷纷倒地。天神们联手对抗,逼那煞气显出了人形。
煞气渐渐消散,在大家面前出现的是曾经的天后菽梣——她左手还掐着纭玺的脖颈。菽梣大笑起来,那笑声刺耳,带着三分凉薄、七分阴冷。
天君也来到镇妖塔前,说:“母后!你这是要做什么?”
“母后?自从你不听我劝,非要娶那个唐竹茵的时候,被罢黜太子之位的时候,我就没有你这个儿子了!
既然你不能替我完成心愿,天君不能,燕绥也不能,那就让我自己来完成吧!果然,谁也靠不住,最后还是得靠自己啊!”
“母后,孩儿现在是天君了。你告诉我你的心愿是什么?我来帮你完成!”
菽梣仰天大笑,说:“我想要一统三界!你能帮我吗?”
“可你放出魑魅后,一统三界的是他,不是你啊!”天阑歇斯底里,希望能唤醒菽梣最后一点清醒的意识。
“谁说不是的?你看,虽然魑魅现在只有三分之一的妖力,但它与我的身体融合得甚好。
他就是我,我就是他!等我拥有了他全部的力量,一统三界,不过是挥一挥手的事。”菽梣勾起嘴角。
珝烨一直在等待着救下纭玺的最好时机。这时,亖痕不知从何处飞身而出,一掌朝着菽梣打去。
菽梣?单手以妖力对抗,竟与他不相上下。菽梣从未见过此人,低估了亖痕的实力。在场的人也都对这位世外高人的修为感到惊讶。
就在亖痕牵制住菽梣时,珝烨瞅准了时机前去救纭玺。谁知,菽梣直接将纭玺推入镇妖塔,然后双手分别对抗亖痕和珝烨。
纭玺进入镇妖塔后,塔门重重地关上了,外人怎么也推不开。菽梣笑着说:“等着吧,你们的死期很快就到了!”
纭玺想起自己身上的满天星令牌,咬破自己的手指,将血滴在令牌上。
令牌中的星星发了光,星主们应该很快就会赶到。她紧紧握着手中的旻月剑,剑就是钥匙,所以她定要保护好,不能让菽梣的奸计得逞。
镇妖塔内看上去十分平常——整体是中空的,纭玺站在底层,可以清晰地看到上面每一层。
底层中央画着一个巨大的图腾,中间有一个不大的凹槽,想必之前放置过什么东西。
纭玺总感觉有人在暗中盯着她。忽然,一股煞气从纭玺背后袭击而来,纭玺一个闪躲,手臂还是受了伤。纭玺问:“是谁?”
一个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我终于等到你了。看见图腾中央的凹槽了吗?把旻月剑插进去,我便放你走。”
“不可能。我是不会放你出去祸害苍生的!”纭玺坚定地说。
“不自量力!你觉得你打得过我吗?你应该见识了菽梣的实力,那仅仅只是我力量的三分之一。在这塔内,是我余下的三分之二。我若想弄死你,简直轻而易举。”
“我知道你可以杀了我,可是你不敢。因为旻月剑认主,只有我能控制这把剑。我若死了,你也无法将剑插进去。”
“竟然骗不过你。”魑魅大笑起来,说,“那你知道,除了你手上的这把钥匙,还有一把钥匙在哪吗?”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别自作聪明了!最后那把钥匙,就在你体内啊!”魑魅大笑起来。
纭玺惊讶了一下,然后镇定地说:“你少在这骗我了。”
“我为何要骗你啊?妤瑾可真会藏,竟将钥匙融入你的体内。如果你死了,我至少也能获得你体内的那把钥匙。
然后等旻月剑有了下一个主人,再开也不迟。反正我已经等了这么多年,不介意再多等几年。我想,总会有一个主人比你明智。”
“好啊,那今日我倒是要领教一下,号称三界最凶狠的恶灵魑魅的妖力了!”纭玺拔剑,向煞气挥砍过去。
可煞气无形,任凭纭玺怎么攻击都没有用,她自己倒是受了伤。魑魅说:“你这样只不过是在自寻死路。”
“有本事就化为人形啊!你自诩妖力强大,却跟我一个小辈玩阴的……”纭玺后背又被袭击,她没站稳,向前踉跄了几步。
魑魅说:“只要能达到目的,分什么明的阴的?我可不吃激将法那一套!”
第四十一章 ——
何为善?何为恶?何为对?何为错?这善恶划分的界限,这对错评判的标准到底是什么?
纭玺以剑支撑着身体,她现在要做的是尽可能拖延时间。她问:“魑魅,你到底为何有如此大的执念?一统三界对你而言,就那么重要吗?”
“当然。你不曾站在过权力的巅峰,所以你不会知道坐拥天下的感觉。”
“我确实不知一统三界是何感觉,但你也不知道吧?因为你还未曾一统三界。”纭玺接着说,“可我知道权力越大,责任也就越大,你不会因此而更快乐,你也不会因此而更自由。”
“你说的这些我难道不明白吗?我说了,你不懂。我可不是为了我的快乐和自由。你是仙,我是妖,所以你永远也不会明白的。”
“你不说,我又如何会懂?反正我都快死了,你就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吧!”纭玺干脆放下剑,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