纭玺点了点头。珝烨扶着纭玺的肩膀，将她的脸转向自己，替她擦去脸颊残留的泪水，说：“并非所有人都不愿信你。记住，我永远相信你。”
纭玺看着珝烨真诚的神情，眼里闪过一丝光。她看着珝烨的眼睛，有一瞬间，她好像忘却了所有。
当纭玺发现自己快要沉溺时，她猛地起身，说：“珝烨，谢谢你！谢谢你愿意相信我！对不起啊，把你的衣服弄脏了。”
珝烨低头，这才发现自己的衣服湿了一大片。他打趣道：“你的眼睛是连着大海吗？”
纭玺破涕为笑，说：“我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痛快地哭过了。”
纭玺眺望着远方，竟出了神。等她回过神时，珝烨已经不知所踪。
第十四章 ——
“一个人的过去并不能代表什么。我信的是我看到的，现在的你。”
原来，珝烨将剩余弟子集结在山门。大家对这位神秘的大师兄都很好奇，不一会儿便到齐了。
珝烨一改对纭玺的温柔，一脸严肃。他先是看着大家，沉默了许久。
氛围越来越紧张，弟子们都被他盯得心里发毛。随后，他才开口：“最近，玄柏峰流言四起，很是热闹啊！不知这流言是从谁口中传出来的？”
珝烨早已心知肚明，故意走到玥唯身边，说：“这届新人挺猖狂啊！第一轮考核尚未开始，就把玄柏峰搞得乌烟瘴气！还真把自己当成这里的主人了？你们是想挑战一下我的权威吗？”珝烨的音量逐渐放大，吓得玥唯双腿直发抖。
“简直是目中无人！”珝烨瞪了眼玥唯，转身走到队伍正前方，说，“不管是谁做的，我给你一天时间。一日之内，务必辟谣。若我在明日之后，还听到谁在议论此事，那么抱歉，玄柏峰就不是你能待的地方了。
我在此奉劝你们一句，今后谁要再敢散布谣言，就不是逐出此地那么简单了。所有人都一样！”
大家都很安静，连气也不敢出。
“造谣者，听好了，你只有一日的时间！别逼我亲自动手！”珝烨已经在极力克制心中的怒火。说完，他便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玥唯松了一口气，踉跄了一下，努力让自己的内心恢复平静。可眼下，又如何能平静呢？
珝烨回到曦月亭，发现纭玺竟还在此地。他走过去，纭玺问：“你去哪了？”
“有些事要处理。”珝烨立即转移话题，“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一个人静静可有好一些？”
纭玺点头，说：“好多了，但……还需要点时间。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凡是过往，皆为序章。一个人的过去并不能代表什么。我信的是我看到的，现在的你。”
几日后——
关于纭玺的谣言，再没有人提起，玄柏重归平静。纭玺已经调整好心情，准备迎接第一轮考核。一切好像跟从前一样，只是纭玺失去了诺汐。
考核前，穆辰宣布可以将铅袋卸下。大家兴奋地互帮互助拆铅袋，唯有纭玺和诺汐，两人都毫无表情地自己卸。
她们俩周围的温度都快降至冰点。穆辰觉得气氛不太对，便走向纭玺，低声问：“没事吧？”
纭玺对穆辰的关心愣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其实穆辰只是不想去诺汐那里找骂。
穆辰仔细观察了纭玺和诺汐的表情，又问了句：“真没事？”
纭玺不耐烦地白了他一眼。穆辰只好走回原位，两位姑奶奶都招惹不起啊！
第一个考核项目，立木桩。
纭玺平静地站上木桩，似乎她并不是前阵子话题风暴的主角。
同样是一炷香的时间，纭玺已经失败过一次。但她深知，如今的她已是今非昔比。
她淡定自若地单脚站立，脑子里过了一遍珝烨教她的技巧——心无杂念，心静如水。
纭玺闭上双眼，清空大脑里的一切杂念。前阵子的事情似乎也让她的心沉稳了不少。
她感受着徐徐清风，呼吸着新鲜空气，暂时把一切都抛到九霄云外，享受着当下。
时间悄无声息地消逝，落水声也无法打扰到纭玺。此时此刻，她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只她一人。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纭玺睁开双眼，恍若隔世。木桩上，坚持下来的人不多，她清楚地看见了墨逸凡、玥唯，还有诺汐。
纭玺在心里还为诺汐感到高兴，连她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
光这一项，就已经淘汰了十几人。他们一落水，穆辰便宣布他们淘汰。
有人抱怨道：“师兄，就一次机会，也太严苛了吧？”
穆辰说：“你的敌人可不会给你第二次机会，你也没有第二条命。”
淘汰者回寝殿换上自己的衣服，收拾好行李，此时正陆陆续续地走向山门。
经过四个月的相处，大家都结交了挚友。他们依依不舍地告别，互道一句“珍重。”
纭玺一面感慨着考核的残酷，一面又叹息着倘若自己也有被淘汰的那一天，会有谁来与她告别？
纭玺不敢再想下去。是她自己让自己变得如此孤独，怪不得谁。
她总是怀念在天界的日子——无忧无虑，自由自在，有酒，有朋友。
即便受人污蔑，也会有始终相信的朋友出来替她撑腰。她不禁自嘲，当时的自己还在因没有亲生父母而感到遗憾；
如今，连朋友都失去后，她又开始后悔当初没有珍惜。
她不禁感慨：若从未拥有过，又怎知失去之痛，又何来珍惜一说？至少，我曾经拥有过。
第二个考核项目，举木桶。
这是纭玺最担心的一个项目。之前在训练时，她就出过不少洋相。
虽然后来自己勤加练习，又有珝烨的指导，已经进步了许多，但今日只有一次机会！成败在此一举。
大家在穆辰的口令下举起木桶——一刻钟的时间。纭玺缓缓将木桶举过头顶，尽量保持桶内的水不晃动。
此时，珝烨正在暗中观察。
纭玺感到有些吃力，她开始回想这四个月辛苦奋斗的日日夜夜，想起玄翳的话，想起自己还有重返天界的目标……
总算，时间过了大半。正当纭玺苦苦支撑时，身边的一名弟子因体力不济倒下了。木桶的水洒了出去，大部分冲到了纭玺身上。
纭玺被这么冷不丁地一冲，踉跄了一下，木桶里的水也开始不安分了。
纭玺努力寻找平衡，奈何桶里的水一直在摇晃。纭玺的手臂开始发酸发抖。
眼看纭玺就快撑不住了，珝烨欲施法助她，却被玄翳拦下。玄翳说：“你这是在做什么？你不信她？”
“倘若没过，她可就要被淘汰了。”珝烨心急如焚，说话之余还看着颤颤巍巍的纭玺。
“你还记得她刚刚苏醒的那日吗？听到她的豪言壮志，看到她坚定的目光，为师便觉得她将来定成大器！
她虽资质不佳，却有非常人可比的坚韧意志以及不服输的精神。她经历过九死一生，此等小事，难不倒她的。”
珝烨也不知听进去多少，一直将目光放在纭玺身上。
玄翳严肃地说：“珝烨，你现在该担心的不是她，而是你自己！你别以为为师不知道你最近都干了些什么！”
珝烨听了，立刻跪下认错：“徒儿知错，还请师父责罚！”
“先起来，回苍黎殿再慢慢算。”
言语间，纭玺竟已顺利通过了这一项考核。珝烨发自内心地替她高兴。玄翳看了看纭玺，又看了看珝烨，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
第十五章 ——
“不是所有努力都会有结果的。这道理，你一定懂。”
接下来的项目便没什么好担心的了。珝烨随玄翳回苍黎殿。沿途，玄翳还念叨着：“你看，为师是不会看错人的。”
“是是是，师父最厉害！师父眼光最毒！”珝烨的话听起来像是奉承，却带了些讽刺。
“我看你果然是太久没去戒律堂了！越来越目无尊长了！”玄翳假怒道。
珝烨立刻服软：“好了，师父！我一会儿就去给您拿些好吃的。”
“别以为用这一招就能打发我！”一提到吃的，玄翳便能忘记所有不愉快。
珝烨心想：我这么多年的关门弟子可不是白当的。这招确实能打发您！还屡试不爽呢！
还没到苍黎殿，玄翳便拐去了戒律堂。珝烨知道玄翳还是很有原则的。小事他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这一次罚是逃不掉了。
进了戒律堂，面前摆放着全部已逝玄柏弟子的灵位。玄翳命令道：“跪下！”
珝烨乖乖跪下。玄翳接着说：“你可知错在何处？”
珝烨毕恭毕敬地回答：“徒儿知道。徒儿错在不该帮助霈妍，此举有损考核的公平性。”
“知错还犯！”
“师父，霈妍的基础确实很差，您对她的要求又高。倘若我不出手相助，她恐怕连第一次考核都过不了啊！”
“要求是她自己答应的，完不成那也只能怪她高估了自己，怪我看走了眼。我玄柏一向讲究人人平等。你若想帮，有本事就所有人都帮！你可知若是被发现了，会有怎样的后果？”
“我只是，觉得她很努力，淘汰了实在可惜……更何况她还是……师父，您一定也不愿看她被淘汰吧？”
“这世上，有很多人也很努力，甚至比她更努力。但他们就是终其一生，也无法实现目标。又有谁来帮他们呢？不是所有努力都会有结果的。这道理，你一定懂。”玄翳说，“记住，你是大师兄，理应以身作则。往后，勿要再做知错犯错的傻事！之前的事你既然做了，那便还是要罚。来人，按戒律处罚，不必手下留情。”
文睿走出来，劝道：“掌门，这……”没等文睿说完，玄翳便离开了。
文睿虽是玄柏派的第二批弟子，但年纪比珝烨大了许多。文睿在众弟子中出类拔萃，也是他首先提出了玄柏律法缺失的问题。后文睿创建了戒律堂，颁布玄柏律法，掌管戒律堂至今。
珝烨自拜师玄柏以来，从未犯过大错，来戒律堂的次数屈指可数。
玄柏律法遵循的最高准则便是平等。此番珝烨正是违反了平等一条，按玄柏律法，应用戒尺打上二十下。这是仅次于入极域的最高处罚了。
玄柏戒尺由玄色柏树的枝干制成，表面有密密麻麻的凸起的小刺——组成了玄柏律法的内容。受罚者与其说是被打，不如说是被刺上玄柏律法。
文睿看着珝烨，说：“大师兄……”
珝烨对文睿说：“动手吧。”
文睿请出戒尺，站在珝烨身边，咬牙打下第一板。戒尺上的刺扎入珝烨的皮肉，又被拔出，再打下一板。
戒尺上沾满了珝烨的鲜血，珝烨背上的衣服也都被染红了。
文睿最是清楚戒尺打下去会有多疼，但珝烨从始至终没有喊过一句疼。
考核结束，纭玺顺利通过。她在心里暗暗庆幸着诺汐和墨逸凡也都通过了。
可她又该与谁分享这喜悦呢？玥唯也通过了。她最近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进步了许多。
诺汐心里五味杂陈。立木桩本是她的弱项，还是纭玺告诉她诀窍，她才得以顺利通过。
望着纭玺孤独离去的背影，她有些愧疚，心想：霈妍，对不起！你还是相信我的，对吗？
墨逸凡走到诺汐面前，冷冷地丢下一句：“亏她还把你当作至交。”
然后，他追上纭玺，从身后拍了她一下。纭玺转过头，墨逸凡说：“恭喜你啊！”
纭玺笑了笑，说：“也恭喜你！”
然后两人各怀心事，沉默了许久。
纭玺支支吾吾地开口：“那个……有件事，还是得告诉你。”
墨逸凡偏过头，认真地聆听。
“我那天……听到你与玥唯的对话了。”
逸凡脸色一变，停下脚步。纭玺连忙解释道：“我并非有意。”
“你全都听到了？”逸凡问。见纭玺点了点头，他又问：“当时你正处于风口浪尖，既然知道了是谁在背后操纵，为何不拆穿她？”
“我能理解她。其实她的本性并不坏。”纭玺说。难怪当初觉得「玥唯」这个名字耳熟，原来她就是墨玥唯，墨逸凡的妹妹。但纭玺在凡间还未曾见过她。
“多谢！”
“不必。你们兄妹反目，的确有我的一部分原因。我也会帮你想想办法的。”纭玺拍了拍墨逸凡的肩。
戒律堂——
珝烨的脸色苍白，额头布满了汗珠，后背已经血肉模糊。他攥紧双拳，咬牙挨过了这二十板。
文睿行了个礼，说：“大师兄，不如先在敝舍休养几日吧？”
“不必。”珝烨艰难地在文睿的搀扶下起身，颤颤巍巍地走出戒律堂。
珝烨回到苍黎殿，一进屋便看见桌上摆着一瓶药——定是玄翳给他的。
珝烨心里一暖，拿起药瓶，坐在榻上。伤在后背，珝烨褪去衣服，却发现衣服已经与血肉粘连住。轻轻一扯，便是剧烈的疼痛。
素玖走进来，珝烨连忙将衣服穿上。素玖说：“趴下。”
见珝烨有些犹豫，素玖说：“之前又不是没给你疗过伤，怎么今日还害羞起来了？伤在后背，你能耐再大，还能后背长双眼睛不成？”
珝烨趴下，让素玖给他处理伤口。素玖精通医术，与穆辰同为玄柏两位神秘长老的徒弟。
这两位长老从未露过面，大家也不知道他们到底身在何处，连是死是活，是否真的有这两个人都存有怀疑。
第十六章 ——
“我没想当领导者，我只是想竭尽所能地为团队做些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