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芒见纭玺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便说：“墨大少爷同意与您见面。”
“哦？”夫人抢先接话，说，“霈妍啊，你们这是要商讨婚礼的事宜吧？也对，就剩四日了。按理说，这婚前新婚夫妇是不该见面的，但你们毕竟情况特殊。快去吧！”
我们确实要讨论婚礼事宜，只不过，是退婚！
纭玺早就知道夫人定是听了她要与墨逸凡见面的消息，才送来这么多东西，想与她拉拢关系。可惜啊！恐怕要让您失望了。
纭玺也礼貌性地笑了笑，说：“那夫人，我就先失陪了。”
夫人向外挥了挥手，说：“快去吧！”这回她的笑容还有些迫切了。
纭玺行礼离开，阿芒紧随其后。夫人身边的那位侍从也跟着，纭玺却冷冷地对她说：“你就不必跟着了。”
那人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夫人，见夫人点头，她便回到夫人身边。
纭玺这几日在府里也待闷了，正好借机出门走走。她自然地走向正门，阿芒却拉了拉她的衣袖，说：“小姐，走这边。”
“走偏门？”
阿芒解释道：“小姐，您现在虽有了李家小姐这个身份，但毕竟是私生女。尊卑有别。”
凭什么？纭玺原想继续走正门，但她转念一想，这么做恐怕动静太大，会引起更多关注，还是走侧门吧！
纭玺伸了伸懒腰，问：“他约在何处？”
“茶楼。”
“带路。”
“是。”
“对了阿芒，听说我还有个哥哥？”
“哦，是少爷。老爷和夫人共有一儿一女。少爷是去年科举考试的榜眼，当上了官。李府原本只是普通人家，也是在此之后，才一路飞黄腾达。”
墨府是官宦世家，若是霈妍嫁入墨府，那她哥哥升官指日可待啊！夫人还真会打算盘。
一路上，纭玺被这凡间的许多新鲜玩意给迷住了。也不知是故意的还是有意的，让墨逸凡在茶楼等了半晌。
纭玺一脸神气地走进茶楼，只见墨逸凡腰间佩剑，手端茶杯一饮而尽，俨然一副武夫的模样，与这茶楼格格不入。
纭玺自觉地走到他对面，坐下，直接将脚踩在旁边的椅子上，拿起茶壶，偷偷摸了摸温度——正合适，然后直接喝下。
所有人都被纭玺此举给惊呆了。闺阁小姐怎会作出如此粗犷的举动？怕不是真傻了？
纭玺道：“阿芒，你先下去。”
“是。”
墨逸凡也吩咐身边人离开。
茶楼包间内，如今只剩下他们两人。纭玺先发制人：“行了，墨逸凡，现在没人了，你也不必再装成这副模样了！”纭玺放下脚，捋了捋衣服。
“小姐你可真准时啊！”墨逸凡并没有接纭玺的话。遇上高手了！
纭玺露出礼貌性的笑容，说：“这太久没出府，一路上见到了许多新奇玩意儿，耽误了些时间。墨公子宽宏大量，想必不会计较吧？”
“说吧！找我来，有何事？”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纭玺说，“我想阿芒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了。我找你来，是商讨退婚之事。”
“这有何好商讨？我已向令尊阐明退婚的意向，他说只要你同意便可。你若想退婚，直接与他说就是。”说着，墨逸凡又喝下一杯茶。
在阿芒口中，墨逸凡明明是个知书达理的翩翩公子，虽也精通武艺，但绝不是他今天所表现出来的武夫模样。
纭玺原以为这是墨逸凡为了让自己斩断情根而故意为之，现在看墨逸凡一脸波澜不惊的模样，似乎对一切都不太在意。
这不禁使纭玺感到疑惑，他是如何表现得如此理智，好像置身事外，一切与他无关？此人造诣颇深啊！
见纭玺没有回答，墨逸凡接着说：“还是……你有什么条件要与我谈？也是，当初你对我是死缠烂打，今日突然转变，着实令人怀疑。”
“笑话！我看你的转变更令人费解！”纭玺说，“我今天来就是想听个解释的。”
“解释？我与你说过了。”
纭玺也尽量表现得自然，说：“对不起，我忘了。”
纭玺原以为墨逸凡至少会对她失忆一事表示惊讶，哪怕只有一点点，可是他没有。
他只是淡淡地回答，好似在机械地重复一句说过多次的话：“我从未对你动情。”
这般无情，再加上他那云淡风轻的表情，纭玺终于理解当初霈妍为何会寻短见了。
纭玺的嘴角微微上扬，说：“那你也听好了，也许之前我给你造成了很大的困扰，在此说声抱歉。可惜，我忘了之前的一切，自然也忘了我曾经喜欢过你。所以，就此告别，从今往后，互不相干。”
纭玺看见墨逸凡听完这番话后眼神有些变化，想必是自己前后反差太大，也让冷静如他的心里产生了惊讶。不过，这也正好印证了霈妍的失忆。
说完，纭玺潇洒离场，阿芒跟随在她身后。墨逸凡在窗边，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
第三章 ——
她终究是夫人手下的奴婢啊！
回府途中，纭玺心情大好，阿芒却陷入了沉默。许是刚刚的一番行为举止吓到了她。
纭玺正寻思着安慰她一番，却被一位衣衫褴褛的女子拉住了脚踝。
“大人，救救我吧！求求你了，大人！”那女子乞求着。
阿芒二话不说便要赶她走，呵斥道：“走开！别拉着我家小姐！多脏啊！”
那女子就是不肯放手，阿芒立即上手把她拉开。这一拉，纭玺看见了她的正脸，虽然满脸污垢，但她一定不会认错——是南旻！
纭玺连忙阻止阿芒，说：“住手！”
南旻抬起头，见到纭玺，激动地说：“天——”见纭玺摇了摇头，她立马意识到自己身在凡间，便将「仙」字吞回肚中。
纭玺吩咐道：“将她带回府上。”
“小姐，这……”阿芒有些为难。这丫鬟的去留都要经过夫人同意，除了老爷，从没有人私自带回一个丫鬟。
“反正我也要走了，她就跟着我，不算你们李府的。”
「你们李府的」这几个字眼着实戳伤了阿芒的心，这么快便分你我了吗？
“你叫什么？”纭玺为了不露馅，还是问了问南旻。
“回小姐，奴婢南旻。”
“阿芒，你去买些吃的，我看她是饿坏了。”
阿芒听话地走向街边的包子铺，南旻行了礼，道：“谢谢天……小姐。”
两人还来不及叙旧，阿芒便拿着包子回来。南旻狼吞虎咽地吃着，纭玺和阿芒在一旁竟看呆了。
南旻被围观得有些不好意思，抽空抬起头说：“小姐，你们走你们的，我吃我的，不必管我。”
三人回到李府，夫人立马迎了上来，像是等了许久。夫人急着询问情况，暂时忽略了南旻的存在。
但纭玺这次并没有回答夫人的任何问题，她只撂下了一句：“我要见老爷。”
夫人还不清楚状况，暂时不敢轻举妄动，说：“老爷在书房。”
纭玺大步流星地走向书房，夫人也跟在她身后。但到了书房，只有她一人走了进去，其余人都站在门外。夫人侧耳偷听着。
纭玺行了个礼，“父亲。”一词她终是没叫出口——这个词无论是在天界还是凡间，对她来说都太过陌生。即便是霈妍，恐怕一时间也喊不出口吧！
“何事？”老爷自然要端着点架子，但他也明白此次婚礼中的利害，象征性地询问了一下，“头上的伤如何了？”
“一切都好。”纭玺直截了当地说，“我要退婚。”
“什么？”老爷拍案而起，门口的夫人也忍不住走了进来。
“我说，我要退婚。”
“说结婚的是你，说退婚的也是你，你到底想怎么样？”夫人的态度真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哎，提结婚的人是我，但先说要退婚的人可不是我。我尊重他的决定。况且您也说了，只要我同意，立马退婚。”
老爷气得满脸通红，说：“那是因为你不会同意！你前两天不还闹自杀吗？怎么就同意了呢？”
“我都自杀了他也不曾登门探望！您觉得他是真的爱我吗？”
“这个问题重要吗？”老爷反问。
纭玺轻蔑地笑了几声，说：“是，对您来说，这桩婚事能带给你还有李府天大的利益，这才是最重要的！我幸不幸福，过得好不好，这些您才不在乎呢！
反正您也从来就没关心过！子女在您心中是不是就是个获利的工具啊？
你看看这李府上下，就只剩二老了。他们要么去当官，要么嫁入大户人家，一切都在你们的掌控之中。难道你们看到别家儿孙满堂时，就不曾感到孤独吗？就不曾羡慕吗？”
“够了！”老爷怒斥道。
“被我说中了？”纭玺对着门外大声说，“你们还是尽快寻找后路吧！相信我，李家，迟早要败！”
“来人！给我押出去，狠狠地打！”老爷命令道。
毕竟李府如今家大业大，纭玺的一番话顶多能动摇小部分人。
两位家丁将纭玺拖了出去，在庭院里大板伺候。南旻趴在纭玺背上，护着她。夫人见了，质问道：“这人是谁？”
阿芒战战兢兢地回答道：“路上遇到的。”
“把她给我拉开！一起打！”
“是。”南旻也被大板伺候。
南旻尖叫连连，痛不欲生，但纭玺却紧咬牙关，再痛都往肚子里咽，死活不肯喊出来。
阿芒见纭玺脸色有变，但家丁还在拼命挥动着板子，好像纭玺没喊，他们就没有成就感，愈发卖命地打。
阿芒跪在夫人面前，乞求道：“夫人，放过小姐吧！”
夫人一脚将她踢开，说：“还叫什么小姐？不过是一个野种！她才不配做小姐！连给我们李家做牛做马都不配！”
“我呸！”纭玺说，“你最好把我打死，否则，我一定会来找你报仇的！”
“好啊！既然你一心想死，那便打死她！”夫人走到纭玺身边，纭玺怒视着她，她说，“你以为你还有能力报仇吗？我看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纭玺由怒视转为狂笑，道：“不如咱们打个赌，看我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赌什么？”
“你的命！”
身旁的南旻已经晕了过去，纭玺也只是强撑着罢了。她在为自己争取一口气的机会。
只要活下去，就有希望。而且，她记得燕绥说过不会这么轻易让她死，她想，燕绥应该不会对此食言吧！
“好。”夫人自信地笑了笑，说，“住手。把她们俩给我丢出去！”
“是。”
家丁们将两人扔出门外，甩手走人。纭玺苦笑着，心想：没想到被丢出来时，竟是从正门。
也许夫人只是想引得更多人围观，让她们难堪罢了。
阿芒追了出来，跪坐在纭玺身边痛哭。她抱起纭玺的头，说：“小姐，你这是何苦呢？”
这短短几日的相处，纭玺看见了她对从前霈妍的忠心，也很感激她这几日里的照顾。
纭玺有气无力地说：“阿芒，不如你就当从前的那个霈妍死去了，或许你的心里会好受些。”
“不！小姐，阿芒才不在乎您变成什么样子！”阿芒边说话，便抽泣着。
原来，她并非是因自己的行为受到惊吓，她只是不忍自己的离开。
纭玺努力想抬起手，抹去阿芒脸上的泪水。她说：“别傻了，以我现在的处境，你跟着我没有任何好处。你就乖乖待在李府，如果我没死，我定会回来看你。”
夫人不知何时站在李府大门口，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她吩咐道：“将她们俩扔远点，少在这里丢我们李家的脸！”
“是。”
家丁欲将纭玺拉走，阿芒死活不肯撒手。夫人教训道：“阿芒——快给我回来！你若不撒手，那便永远不要再回来了！”
阿芒犹豫了一下，最终放开了手，乖乖回到夫人身边。她终究是夫人手下的奴婢啊！见此，纭玺露出了一丝微笑。
第四章 ——
总有一天，我不必再仰视别人，更不必再被人俯视！
当纭玺再次醒来时，一股恶臭味扑鼻而来——她发现自己躺在一堆垃圾旁边。
纭玺想起身离开，却撕扯到身上的伤口，一阵阵刺痛从身体的各个部位袭来。疼痛之余，她看见了躺在一边的南旻。
纭玺勉强移动到南旻身边，试图将她唤醒：“南旻——南旻——快醒醒！”
南旻微微睁开双眼，有气无力地喊了一句：“小姐。”
不等南旻彻底苏醒，只见眼前一队士兵正向她们走来，沿途对那些流浪的人们拳打脚踢，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将他们抓起来押走，还粗鲁地喊着：“快走！”
他们离纭玺和南旻越来越近，纭玺拉着南旻想逃，却又没有力气。
两位士兵走过来，抓住两人的衣领，将她们拎了起来，推进流浪者的行列。
纭玺问道：“你们这是做什么？我们又没有犯法，凭什么抓我们？”
那士兵并没有回答她，反而狠狠地扇了她一巴掌。纭玺怒火中烧，正准备还手，身旁的一位老妇人连忙拉住纭玺，劝道：“别跟他们较劲！还是保命要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