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翳阻止素玖,他知道自己已经油尽灯枯了。玄翳说:“带我回苍黎殿,我有话跟你说。”
素玖带着玄翳瞬移回苍黎殿,玄翳坐直身子,说:“玖儿,我虽与你接触不多,但我知道你的能力。你自小便喜欢医术,医者本该救人,可这世道却逼你拿剑杀人。实在是难为你了!”
素玖跪在玄翳面前,说:“掌门——”
“我身为掌门,做了许多错事,根本不配执掌一个门派。玖儿,待我死后,还要劳烦你替我做两件事。”
“掌门尽管吩咐。”
“其一,将门派的弟子都散去吧,但也别亏待了他们,玄柏派从此不复存在……”
“掌门,万万不可啊!这可是您一辈子的心血!”
玄翳没有理会,继续说:“其二,苍黎殿外有一处衣冠冢。请将我葬在那衣冠冢旁。你可都听清楚了?”
“是,掌门。”
玄翳点了点头,便一点一点地消失在苍黎殿里,最后只剩一袭白衣。
素玖出殿宣布玄翳仙逝的消息,然后便遵循玄翳的遗愿,拿出所有积蓄,准备遣散所有弟子。
但弟子们没有一个想要离开,他们立志要将玄柏发扬光大,以报玄翳的救命与教导之恩。素玖为他们的决心所动容,便不再提遣散一事。
天界——
纭玺和燕绥还在屋顶激烈交战,可纭玺哪是燕绥的对手。燕绥故意不杀纭玺,而是在她身上划两道口子,搞几个小伤,像是为了刺激谁。
珝烨确实忍不住向他们这边过来了,燕绥因此下了杀心——我就要让她死在你的面前,好叫你死了这条心!
眼看燕绥用尽全力的一掌就要打向纭玺,珝烨飞身挡在纭玺面前。
珝烨面对着燕绥,口吐鲜血,露出痛苦的表情,然后倒下,从屋顶坠落。
燕绥纵身一跃,接住珝烨。珝烨问:“父亲,这样……您满意了吗?”
这一掌,燕绥用了十成的功力,珝烨绝无生还的可能了。随着珝烨修为一点一点地丧失,纭玺的记忆也在一点一点地恢复。
她痛苦地抱着头,回忆像潮水一般涌入她的脑海里。大师兄珝烨,教她武功,救她性命,甚至不惜为了她在凡间使用法术,丧失味觉……
他教她做菜,助她完成心愿,无论何时何地都陪伴在她身边……
可是她却一次又一次地伤他,甚至还要杀了他!他现在……
纭玺回过神,飞下屋顶,推开燕绥,抱住珝烨。她说:“我想起来了,我都想起来了。珝烨,你凭什么让我忘了你?”
可是无论纭玺怎么摇晃,怎么呼喊,怀里的人都再没有反应。他死了……
燕绥呆呆地看着珝烨,他竟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儿子。纭玺则抱着珝烨大哭起来,她不相信他死了,一定是骗她的!
燕绥失了魂,被萧珩控制住了,并命人将其押入天牢。燕绥的士兵也都四散而逃,盛天阑下令追捕。
殿前,只剩下纭玺、珝烨还有萧珩三人。萧珩就这么远远地看着,不忍打扰,但又害怕她做出什么傻事。
纭玺感觉珝烨的肉身就快要消散了,于是施法想保住他的肉身。
但法术也只能维持一个时辰,肉身的消散只是早晚的事。萧珩上前劝道:“他已经死了,你如此强留也改变不了。”
“不,一定还有办法的。一定可以救他的!”两人的脑子里同时闪出一个想法——以命换命。
这是天界的禁术,只有天神之间可以使用。既是禁术,自古以来使用者有,但没有任何相关的记载。谁也不知道究竟能否成功,又是否有代价。
第二十章 ——
”纭玺,这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
“不行!”萧珩知道了纭玺的想法后,阻止道,“这是天界禁术,没有人知道结果会如何!万一你也因此丧命了呢?”
“不管代价是什么,我都要试试,万一救回来了呢?”说着,纭玺就要施法。
萧珩抓住她的手腕,说:“你是要我眼睁睁地看你去死吗?”
“别拦我!”
萧珩用缚仙索捆住纭玺,又劝:“你觉得他醒来,会愿意看到你死吗?你这是要让他一辈子活在痛苦和愧疚里。”
“你放开我!如果我不救,那便是我一辈子活在痛苦和愧疚里。”
“原来你对他,用情已是如此之深。”萧珩落寞地说,“那便让我来成全你们吧!纭玺,这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
萧珩为纭玺擦去眼角的泪水,笑了笑,然后开始施法。纭玺大喊道:“不要——萧珩!不要!”
缚仙索失效,萧珩也消失了,纭玺无力地跪坐在地上,周围满是尸体,血流成河。
刚刚还需要法术维持的珝烨的肉身已经有了心跳,只是尚未苏醒。
纭玺扶珝烨起身,一时竟不知该去向何处。盛天阑走来,问:“他不是敌军吗?”
“他是我的大师兄。我先送他回玄柏。”
“等等。”盛天阑帮纭玺扶住珝烨,说,“玄柏刚刚传来消息,敌军全军覆灭,但掌门玄翳……也仙逝了。”
纭玺一怔,抬头看着盛天阑,满眼难以置信。天阑接着说:“玄柏现在恐怕自顾不暇,你还是将他留在天界吧,至少这里还有人可以替你照顾。”
纭玺点了点头,将珝烨带到兰心殿。她惊奇地发现,兰心殿从门外看上去已经布满灰尘,可内部却崭新如初。
但她没有细想,将珝烨放在床上后,便拿起旻月剑直奔天牢。
燕绥被锁在天牢最深处的牢房里,用了足足八道锁。这是纭玺第二次进入天牢,想起上一次,她还有些感慨。
天阑早已在牢中,将燕绥胖揍了一顿,说:“你说天君的蛊毒杀了你便可解,那我便来取你性命!”
“等等!”燕绥说,“其实,还有解毒之法。”
纭玺踏入牢中,说:“别听信他的鬼话!他最擅长的便是蛊惑人心。”
“你可想为你父母还有你自己平反?我这么重要的一个人证,你舍得杀?再说了,我可是珝烨的亲生父亲!我还知道许多你想知道的故事,留我一命,我便慢慢讲给你听。”
纭玺攥紧了拳头,问:“还有什么办法?”
“只需寻找一位医术高明之人,将其体内的蛊母引出便可。如果找不到,我也能够胜任。”
天阑说:“你做梦!即便我们饶你不死,你这辈子都别想走出天牢!”
“你说的法子我们会试试,如若属实,可以饶你一命;如若有半分虚假,我们定来取你性命!”
走出天牢,纭玺第一个想到的人便是素玖。纭玺说:“殿下,我回一趟玄柏请素玖师姐前来。正好,我也该回去看看了。”
“好。但近来你也辛苦了,太阳就快落山了,不如休息休息,明日再去也不迟。”天阑问,“对了,怎么不见萧珩?”
纭玺愣了一下,刚刚收拾好的情绪,差一点又要决堤。纭玺故作轻松地说:“他……使用了禁术,换了大师兄的命。”
“什么?”
“他都是为了我。但现在大师兄还在昏迷,也不知何时会醒。”
天阑自嘲道:“也是,我不该惊讶的。我也想用我的命来换竹茵的命,可惜不行。”
“竹茵她……”
“她说让我带她回扶桑,与家人团聚。等这里的事都结束了以后,我便亲自送她回家。”
纭玺回到兰心殿,守在珝烨床前。她握着珝烨的手,说:“大师兄,师父他……仙逝了。你一定很难过吧?我明日便回一趟玄柏,去祭拜他老人家,再请师姐来一趟天界,替天君解毒。这些日子,你辛苦了。好好睡一觉,我等你醒来。”
纭玺说话的语气再平常不过,好像珝烨真的只是睡着了,明日就会照常醒来。
翌日——
纭玺一大早便动身前往玄柏峰,昔日山清水秀的一方修仙圣地,如今却是满目疮痍。
她看见弟子们正忙忙碌碌地清理、修复着,素玖亲自主持,也亲身加入了玄柏的重建。
见到纭玺,她放下手中的活,走过来。纭玺先行了个礼,说:“纭玺见过师姐。”
听到这个名字还有些不习惯,素玖愣了一下,说:“师妹何须多礼!你今日怎么来了?”
“我在天界得知了这里的消息,想着回来看看。”纭玺问,“师父他……现在何处?”
素玖看了纭玺一眼——眼睛已经哭肿了。但她也没多问,说:“随我来吧。”
素玖带纭玺来到苍黎殿外的衣冠冢前。纭玺跪下三拜,道:“师父,徒儿来看您了。对不起!徒儿实在是太无能了,到最后都没能保住所爱之人的性命。都怪我,太过自私,一心只想着自己……”纭玺流下两行泪。
祭拜完玄翳,素玖对纭玺说:“掌门临死前命我遣散众弟子,只是大家都不愿,立志要将玄柏派发扬光大。”
“是啊!玄柏派是师父毕生心血,怎能轻易解散?这些日子,有劳师姐了!”接着,纭玺向素玖阐明来意。
素玖欣然接受,又问:“看你的状态,还有刚刚说的话,大师兄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是。他……本已丧命,但被太子殿下救了回来。虽然现在尚未苏醒,但已有了心跳。这次也想请师姐去看看大师兄。”
“以命换命?好,事不宜迟,我们即刻出发!”
天界——
天阑回到寝宫,见到菽梣也不知该说些什么。菽梣拦住他,问:“听说你们抓获了燕绥?”
从菽梣口中听到「燕绥」二字,天阑感到厌恶。他说:“是又如何?我们将其关押在天牢。母后为何对燕绥如此关心?”
菽梣却表现得十分自然,说:“他可是反贼之首,我只是问问罢了。”
天阑心想:母后,您可千万别去天牢看他!我多希望竹茵她……是看错了。
第二十一章 ——
兜兜转转,原来缘分早已注定。可惜啊!终究是情深缘浅。
纭玺和素玖到达天界后,直奔天君寝宫,查看天君的情况。
没成想,两人却被侍卫拦在门外。天阑得知消息后立刻前来,带两人进入内殿。
素玖替天君诊脉后,说:“天君体内确有蛊母,待我施法引出蛊母,天君便可恢复神志。只是救治过程凶险,还请二位殿外等候,并帮我守住这里,别让任何人进入。”
“好。”纭玺一口答应,天阑却有些犹豫。纭玺安慰道:“没事的,师姐医术高超,一定能治好天君!”
两人在殿外守着,纭玺说:“也不知燕绥何时给天君下的蛊?”
“难怪父君近年来行事越发怪异,都不像从前的他了。”天阑叹了口气,道,“其实大家早就发现异样了,只是没有人敢深究。”
“我就说当年我被燕绥谋害之时,天君怎会如此轻易地相信燕绥。我还以为是天君太过信任燕绥,遭其蒙蔽,却没成想是燕绥控制了天君。”
天阑愤懑不平道:“燕绥这个小人,狼子野心,竟敢觊觎天君之位!”
“恐怕,他觊觎的不止是天君之位。”
“是啊,他为何还派兵攻打玄柏?”
“他想复活魑魅。”
“什么?”天阑不敢相信地问,“那个曾经使四海八荒闻风丧胆的恶灵魑魅?他这是要颠覆三界啊!”
“所以对待燕绥,我们万万不可掉以轻心。”
半个时辰后——
素玖打开屋门,对二位说:“蛊母已引出并杀死,天君已无大碍。他似是有话对你们说。”
纭玺和天阑进殿,跪坐在天君床边,道:“拜见天君。”
“拜见父君。”
天君起身,道:“这些年,我受燕绥那个逆贼蛊惑,失了神志,做了许多错事,实在是罪不可恕。阿玺,本君实在是愧对你们一家!”
纭玺连忙说:“天君,您是被燕绥蛊惑,这不能怪您。”
“是我太过纵容他了!对了,怎么不见珩儿?”
两人对视了一下,天阑支支吾吾地说:“太子他……他……战死了。”
“什么?”天君气得连续咳了几声。
天阑轻拍他的背,道:“父君息怒!”
天君说:“是我害死了他!我已无颜再做天君。本君明日便在朝堂上宣布,传位于你,这天界,就交给你了。”
天阑惊讶地说:“父君身强力壮,足智多谋,儿臣自认为尚不具备掌管天界的能力,还请父君收回成命!”
“我意已决,不必再议!”天君说,“阿玺,萧珩之前已搜集到燕绥诬陷你们一家的证据,明日本君也会在朝堂上替你们一家昭雪。”
“多谢天君!”
纭玺心想:萧珩?他一直在调查此事?
天君问:“燕绥现在何处?”
“已收押至天牢。他以解蛊之法来换取自己的性命,儿臣自作主张答应了。”
“务必严加看管!天后呢?”
“想必是在寝宫中。”
“无碍便好。”纭玺总觉得天君像是知道了一切,只是看破不说破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