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巧她在继母眼皮子底下怀孕又难产,一尸两命;又偏巧这男孩儿的岁数,与那件事正巧相合。
叶清瞻开口要人也不是,假装一无所知也不是。
照顾了爹爹留下的一大群弟弟妹妹,他自觉是个好兄长,放着一个血亲兄弟在外吃苦,见到区区侯爵还要自称“小的”“草民”,他不安心。
但把一个未曾在王府中长大的小子带回去,还要给他上玉牒,这又会叫人嘲笑他爹生前不干人事,连外头的女人也要沾惹……
他为难,他犹豫,他也不想跟永宁侯面对面发呆。
永宁侯要去接公主,他算是松了一大口气,脸上终于又恢复了血色和一贯的笑意:“您尽管去,这园子雪景甚美,本王再欣赏一会儿。永宁侯请留个下人,过会儿带我去书房便是。”
这真是最好的解决方案了。
永宁侯欢欢喜喜留下了一个仆人在亭子外头等着,自己快步前往府门前,又命人唤了夫人和儿子前来,一起迎接尴尬世界的解围者——来得特别是时候的叶仙姿小女士。
峄城公主却是被吓了一跳。自打和杨英韶习武以来,她来侯府的次数不少,但平日里都是杨英韶出门接她便罢。她素日极少动用公主的大仪仗,很是犯不着让侯爷全家在门口排排站。
可今日,永宁侯府竟然倾巢出动在门口等她!
“舅父,舅母,表兄!”她下了轿便故意用了亲热的称呼,抬手便免了他们的礼,有点儿羞地笑道,“又不是在宫中,行这样麻烦的大礼,叫人怪不好意思的……”
永宁侯心道她今日是个救星,这可是一点儿也不麻烦,口中却得忙着寒暄。一家人在门外说了几句,便都让开道路,请公主进府。前簇后拥的,倒也隆重。
可刚穿过花厅,转过回廊,便听得后头脚步声响,一个男仆仪态全失地跑了过来,笔直地跪在了永宁侯和公主面前。
“这是做什么!”永宁侯不由变色,斥道,“慌慌张张,像什么样子!”
那男仆把脑袋埋在地上认错,声音却还是止不住打哆嗦:“侯爷,亲王殿下……被,被毒蜘蛛给咬了!”
永宁侯今日受到了第二次惊吓,他甚至露出了迷惑的表情。这当真不是做梦么,世上岂会有如此荒诞之事?
春节刚过,雪还没化,你跟我说,来做客的王爷被蜘蛛咬了?
什么蜘蛛这么奋不顾身,这个季节出门咬人,命要不要啦?
对了,此枚王爷先前还满侯府撒驱虫药呢!
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一时竟然手足无措。倒是峄城公主不曾考虑天干物候一节,惊道:“毒蛛?在哪里?皇叔可还好?”
永宁侯闻听此言迅速回过了神:“殿下在哪里?快点带路!”
第44章
无论是永宁侯府的人还是峄城公主,此刻都已经没有心思寒暄了。
毅亲王在南边的时候也没被蛇虫鼠蚁啃了,怎么回了大燕的京城,大冬天的却惨遭虫劫?
寻常蜘蛛自然不碍事,然而京城中颇有几种毒性猛烈的蜘蛛,若是体弱的稚童叫它们咬了,甚至有丢了性命之虞。
叶清瞻自然不是如此脆弱的小朋友,但身份贵重,那毒虫咬他,事情仍然不小。
一行人匆匆往毅亲王此刻休憩的房间里赶,前来报信的仆役这才得了空子,将此事详细禀报给家主。
却原来永宁侯离开之后,叶清瞻自己沉思了一会儿,便要仆人们去将鹿鸣唤来,他有事要问。
他身边带的有王府仆役,永宁侯只给他留了一个带路的,要去寻鹿鸣,自然也得是这个人跑腿儿。
可谁想这人刚走出去一个院子,便听那边传出惊呼,掉头奔回去,只见一只大黑蜘蛛被拍死在亭中地面上,而毅亲王的手腕上赫然留下一个米粒般大小的口子……
他的侍卫帮他吸吮伤口毒血,而毅亲王疼得额头出汗,却还是镇定的,他对那仆役道:“府上可有蛇毒药?替我取些来。”
仆役飞奔着去寻蛇毒药,跑了一半儿,忽然醒悟,这事儿需得让侯爷知晓,适逢遇着相熟的人,托他去寻药送去,自己来报信了。路上还见到了侯府的管事,托他给亲王殿下安排了房舍暂歇——总不能还让贵人待在案发现场吧?
这处置倒是没什么问题,可永宁侯的脸仍是沉得像能拧出水来。他在这侯府里住了大半辈子,这是第一回 听说有人被毒虫咬了。
更可气的是,方才毅亲王自己还拿着一包不知道怎么配出来的药粉到处撒,说是能驱虫蛇,还说自己在南边儿得罪的人太多,怕有人穷尽手段报复,不能连累了别人——说不定不撒还招不来蜘蛛呢。
那药粉,不会就是招引毒蛇毒虫的吧?
永宁侯猝然停住脚步,对身边的下人嘱咐道:“去把亲王殿下带来的药粉收集起来,以备查验。”
峄城公主在旁听了个正着,问:“什么药粉?”
“亲王殿下带来了据说能驱蛇虫的药粉,在侯府里撒了不少。不过,若真能驱蛇虫,怎么只有他一个人被蜘蛛咬了呢?臣现下怀疑,是有人将殿下的驱虫药偷偷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