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金学书眼皮子底下搬救兵哪有这么容易,若是激怒了他,后果不堪设想。
宗英闭眼道:“出去,告诉他,我不松口”。
顾巧巧一脸不解地问:“金学书到底要什么?难道比我们两个人的命都重要么!”
宗英泄了一口气,有时候也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想过最简单的日子也是一种天大的奢望,倒不如那个时候死了。
他扫了眼漆黑一团的周围:“你还记得我讲过的那个故事吗?”
顾巧巧摇头,奇怪地看着宗英的侧脸。
莫名有种美强惨的感觉。
“有两个乞丐在城里流浪,后来遭人驱逐,为了活下去,不得已离开城里,最后费尽心思也没能回去,你不必执着报仇,回家去吧”。
顾巧巧听得一脸蒙,真是前言不搭后语。
但是感觉,话里有话。
乞丐。
宗英从没给自己讲过什么故事。
只有他们亲身当过乞丐。
也是遭人追杀,逃离无雀镇。
密诏!
金学书这个狗东西竟然在找密诏。
顾巧巧按捺住诧异和生气,立即明白宗英说话隐晦只怕是因为隔墙有耳。
“血海深仇不共戴天,你就告诉我吧”。顾巧巧替他整理了一下衣领,高声道。
黑暗中,顾巧巧感觉有什么碰到了自己的右手掌心,接着是一阵麻呼呼的痒。
宗英在她的掌心写字。
二人静静呆了会儿,直到入口处传来催促她离开的声音。
顾巧巧捏了捏宗英的手,将糕点放到一旁,站起来道:“你好好活着,我再来看你”。
…..
出了金学书的书房,顾巧巧回房整理思绪。找借口出去别院不难,危险之处在于怎么在金学书的监视之下,不惹人怀疑,传递消息让人来救宗英。
顾巧巧倒了杯冷茶喝,一边琢磨出去的借口。
忽地,她神情微顿,看着桌上自己刚放下的白瓷杯,上面沾了血印子。
突然想到什么,顾巧巧低头张开右手掌心,上面布满斑驳的血迹……是宗英的。
忐忑一下午,金学书没来找她,似乎不着急打听她从宗英那里打听到的消息,于是干脆想办法出门。
“巧巧姑娘,我们公子临走前说过,您要出门得先向他报备”。
丫鬟拦住顾巧巧的去路,一脸为难。
顾巧巧不疾不徐道:“我就出去买点胭脂水粉和画本打发时间”。
“一般用度姑娘只需告诉我们,会立马采买回来”。
顾巧巧先发制人:“你们公子才答应让我出门,不限制我的自由,在你这里怎么就不一样了?”
丫鬟支吾一阵,匆匆跑出去,直到半个时辰后才来回话,金学书要她带四个人才能出门。
一个不会武功的自己竟然要四个人陪同,金学书是有多烦很烦她。
心里虽然在骂骂咧咧,脸上她还是笑着说:“好,麻烦了”。
于是,她在众星拱月中坐上马车,前往祥安城最繁华的街道。
领头的丫鬟在马车外面询问:“姑娘,祥安城胭脂铺最出名的不下十家,您先去哪家?”
顾巧巧想了想:“哪家的东西最有特色?”
“白云屋和月华轩的胭脂水粉颇为别致,特别是白云屋的,每款都是限量的,姑娘喜欢不如先去瞧瞧?”
“那就两家都去,先去你说的白云屋看看”。
“好的”,丫鬟应着,给外面的轿夫指指方位。
白云屋。
顾巧巧下轿时瞧了一眼,它和月华轩隔得不远,路过时都看了,里面人满为患。
她牵起嘴角,率先走了进去。
白云屋里客人这么多,并不是只服务达官贵人,而是价格从高到低,服务不同人群,而且胭脂水粉的颜色和品质都是独一无二,秘方配制。
“你是这儿的掌柜?”顾巧巧直径走到柜台处,问询正在埋头记东西的人。
那人抬头瞄了一眼顾巧巧,笑意提上来,并不急于回答,只客客气气问:“姑娘需要什么?”
顾巧巧内心慌的很,嘴上平平道:“我要买你们家最好的胭脂,叫你们掌柜出来介绍一下”。
男子扫了一眼顾巧巧身后的跟班:”咱们掌柜今日出门采货,小的为姑娘介绍一下吧”。
“也行”,顾巧巧内心一阵懊恼,面上只好说:“好吧,那你给我介绍几种上脸既不俗气又不太素的胭脂”。
“好咧”。
伙计将手上的账本合上放进柜子,锁上后走到顾巧巧前面,弯腰把她往左边装修华丽的架台处引。
“这边都是新近的胭脂,除了中间绿盒子的几个,其余都是从异域引进的”。
顾巧巧四周瞅了瞅,都是自顾自买东西的客人,几乎没人注意自己。
她很有角色代入感地指了指货架上的异域胭脂:“这些都给我包一份”。
伙计是饶见惯了达官贵人来消费,也没曾想顾巧巧把这些每个都顶得上普通人家一个月花销的胭脂都来一份,他们家的东西都是现做现用,搁在家里容易返潮损坏。
他顿了顿道:“好咧,姑娘,您如果平日不用,就封好了存到干燥的地方”。
“嗯”,顾巧巧答应着直径出门去。
第52章 新生(8)
离开白云屋,上了马车。
丫鬟刚翻开车帘子要同顾巧巧讲话,顾巧巧率先道:“去下一家”。
“好”。
丫鬟指了指前方不远处的月华轩胭脂铺,车夫立即掉头走去。
进了这家胭脂铺,顾巧巧如法炮制,只不过这家的掌柜在,掌柜介绍了七八种给她,顾巧巧照单全收。
回到金家别院后,顾巧巧吃了饭埋头睡去。
晚上,天幕一黑,顾巧巧就被金学书戳起来,给她一个篮子,推到书房里的暗门中。
“巧巧姑娘,街也逛了,今晚是我给你最后的机会,再问不出来,你就跟着里面那位一起见阎王”。
顾巧巧听着金学书在自己背后阴冷的威胁自己,不由好笑。
金学书的吃相真难看,才给一日时间就急不可耐了,将来也办不成什么大事。
顾巧巧对着镜子试了试新买的胭脂水粉,收拾完毕,熟门熟路进了金学书的书房暗道,大胆地向前走,很快就到了关宗英的那间阁子。
“我来了”。
黑暗中,顾巧巧轻轻喊了一声,既没喊宗英名字,也不敢喊师父。
这次,木板上躺着的宗英连简单“嗯”一声都没回应,顾巧巧放下篮子时,被这里的血腥味刺的心尖又是一阵颤疼。
她不敢想象宗英身上的伤,金学书用什么手段逼问的,除了寒心就是失望,再怎么说他和宗英也沾亲带故。
“你放心”。
顾巧巧并不着急揭开篮子给宗英喂药吃东西,只是弯腰静静给宗英整理被子和头发,在他耳边低语道:“再给我一日时间,定能救你出去,所以,师父一定要坚持住”。
宗英的脸颊滚烫,鼻息明显很热,顾巧巧手一路摸着向下,放下心来,总比冰冷一片好。
宗英仍由顾巧巧动手,已经没有精力去推开,吃力地动了动顾巧巧垂在自己身侧的手。
顾巧巧立即明白过来他要写字,摊开掌心。
宗英这回比划的更慢,她屏息忍住手心的酥痒,细细琢磨宗英写的字。
无雀镇,金宅,柴房。
什么意思?
能救他的人在无雀镇?
不对。
顾巧巧在心里冷吸一口气,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密诏还在无雀镇。
就在宗英的手指要滑落时,顾巧巧反手握住,捏了几下。
“我现在最想吃碗阳春面,调料很简单,自己家里做的那种”。
宗英眼角眯开了一条线,朝着顾巧巧的方向瞅一眼,然后又合上,嘴角微微扬起一个浅弧。
在白骨山上自己给她做了一碗阳春面,没想到现在还惦记着。
顾巧巧这回给宗英喂下药后,信心十足地离开暗道,回到房间一直呆着,等待金学书的到来。
金学书这时也没空,在花楼同达官贵人花天酒地,直到亥时。
“金大人好酒量!我甘拜下风!”
黑衣男人醉醺醺地同金学书走出花楼,立在大门口与同样酩酊大醉的金学书告别。
金学书吐出气息酒味呛鼻,拂了拂手道:“还是卢大人厉害,小弟我已经喝的找不到东南西北了”。
“嘿嘿,金老弟也不错”,兵部的主事卢春胜笑起来,放眼整个祥安成,能喝过他的官家人一只手都能数清楚。
“卢大人可要再赏脸,咱们下次去临仙城喝,多跟着大人喝几回才好锻炼酒量”。
金学书说着,脚步蹒跚地踱向台阶下了一步:“卢大人,要不咱们换个地方继续喝!”
卢春胜摆手下阶梯,往左边自家马车走去:“不了不了,今日再不回府睡,家里的母老虎要发威”。
金学书一直埋头扶额,直到卢春胜的马车不见了,才抬起头来,眼底一片清明,哪里有丝毫醉酒之意。
旁边侍童将他扶起:“公子,待会儿去别院还是回府里?”
“别院”。
金学书眼睛一亮,矫捷地翻帘上车,马车在乌黑的夜色中渐渐消失。
大约行了小半时辰,下马车后,门口的丫鬟提着灯笼走下台阶,给金学书引路。
“她今天怎么样?”
金学书步子迈得极快,似乎急不可待地要去找顾巧巧。
丫鬟一路小跑着,微微喘气答话:“巧姑娘从书房出来后就睡下了,晚饭也没用”。
金学书脚步一顿,盯着前方顾巧巧的房门,略做思考,然后朝丫鬟招手道:“你进去看看”。
丫鬟应着话,又跑到顾巧巧的门前,佯装敲了几下门后,破门而入。
没一会儿,屋内发出惊呼声。
“巧巧姑娘!”
外面的金学书眉毛拧起,快步朝着房门冲进去。
他拉起帘子,推开床边愣愣的丫鬟,看向躺着一动不动的顾巧巧。
顾巧巧紧闭双眼,脸颊绯红,上满起满密密麻麻的红疹。
“这是怎么了?!”
金学书后退半步,面色凝重地转头往外走。
丫鬟一边抖抖地往外跟着走:“巧姑娘逛街回来除了公子书房,什么都没做,也没吃,只睡了会子觉”。
金学书走出房间,在廊间呼吸几口冷气,逐渐冷静下来,然后询问在暗道里监听的侍卫。
侍卫直摇头:“屋里那位伤得动弹不得,只瞧见巧姑娘给他整理一番没说什么要紧的”。
“怎么可能?你是不是漏看什么了!”金学书不信,进去前交代好这是给她的最后一次机会。
侍卫依旧摇头,还要辩解,金学书摆摆手:“先找大夫来”。
这个时间,医馆早就关门了,侍卫就近找来关系好的陈大夫。
陈大夫在灯火通明的屋子里给顾巧巧把了脉,回话给金学书:“这位姑娘的病来得又凶又急,应是外物所致,我暂且只能开个方子压制一二,公子得找到致她发病的东西,才好对症下药,不然高热不退,也凶险万分”。
金学书打发下人送陈大夫出去后,在屋里一顿发火,询问伺候顾巧巧的人一遍,最后只有新买的胭脂水粉是最大嫌疑。
金学书守着她直到后半夜,顾巧巧才幽幽转醒。
“消息问到了么?”
他盯着床上的顾巧巧抛开其他不说,她的长相算是自己见过上乘的,只可惜命不好,落在尘土中,想要翻身做凤凰只怕得吃不少苦。
顾巧巧咳嗽两声,声音微弱不堪,只怕下一句就要咽气了。
“……我………咳咳………他…………”。
金学书看得着急,叫人给喂了半杯温水,听她继续道:“……他说明日给我答复”。
话音刚落,顾巧巧又昏睡过去。
直到破晓,她醒了过来。
这个时候,顾巧巧的病情非但没有缓和,疹子还起到胳膊上去了,精神还十分恍惚。
金学书将梳妆台上一堆新买的东西摆到她眼前,问她:“你究竟用的哪个不对劲?”
顾巧巧的眼神一一划过白云屋和月华轩的胭脂水粉,扭扭下巴:“好像有个伙计提过有些是从异域运回来的,独家秘方,我忘了”。
“哪家的伙计?”
顾巧巧摆了一下头,眼睛虚虚眯眯好像又要睡过去。
见状,金学书赶忙问:“记得长相吗?”
顾巧巧闭眼前,点了一下下巴。
等她再睁眼时,屋子里哗啦啦站了一排人,面色肃穆,像是在给自己做遗体告别一般。
大夫们把桌上的胭脂水粉看了个遍,还是没找出元凶。
好不容易醒了,书房的金学书又匆匆赶过来,带着两家胭脂铺的伙计给顾巧巧指认。
原本也问哪家胭脂是从异域采买回来,并且用独门秘方的。
两家都有货走的异域,并且都是独门秘方,全都否认自己卖的东西有问题。
金学书怒了,一顿威逼利诱都不管用。
正好顾巧巧醒来,他带着两个昨日当值的伙计来给顾巧巧指认。
顾巧巧瞧了许久,颤巍巍地手指向白云屋的伙计:“是他”。
“我们掌柜说等他回来再说?”
“他人呢?!”
白云屋的伙计惊了,一脸愕然:“姑娘,你凭什么说是用了我家的东西,你还去了月华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