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萧绛,苏兰桡忽然想起一件事,提醒道:“说起来,前些日子我听坊里的客人说,近来老太后凤体欠安,圣上似乎有借你和萧绛的婚事冲喜之意。我记得楚二和祁王的婚约原本订在年底,但若是要冲喜,估计祁王从海州一回来,你们可能就要成婚了。你想好怎么应对了吗?”
楚卿愣了一下,将酒盅捧到唇边,低低道:“还能怎么办,圣命难违,嫁呗!”
苏兰桡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还委屈你了?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心里早就认下这门婚事了,是不是?”
楚卿垂眸不说话,微微抿了一口酒,总觉得今日的松醪酒酒劲格外大,才喝了几口,耳根、脸颊都跟着热了起来。
苏兰桡难得见她害羞,忍不住打趣:“那你想好了吗,怎么告诉你家祁王,你就是他心心念念、朝思暮想的楚大人啊?”
“心心念念”四字被苏兰桡咬的极重,楚卿红着脸,又抿了一口酒,语气淡淡:“他知道。”
“啊?”苏兰桡惊了一下,“你告诉他了?”
楚卿摇头:“没,我什么也没说,他是自己看出来的。”
苏兰桡上下打量着楚卿这张完全不同于昔日的脸,困惑道:“他从哪看出来的?你如今这张脸,除了都有两只眼睛一张嘴,和楚钦二字有半点关系吗?”
楚卿放下酒盅,托着下巴,又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他怎么看出来的,但他应该是在海州的时候发现的。”
那时海州的情况太危急,楚卿的心思都在公事上,没注意到萧绛具体是何时、因何事对她的态度出现了转变。
但回京后的这段时间,楚卿时常回想起在海州的日子,才慢慢发现在海州的萧绛与在京中是不同的。
萧绛的性格里多少是有些固执的,无论是对事还是对人,只要他认准了,想要改变他的想法是很难的事情。
楚卿记得那日她带萧绛去兰若寺问诊,回程路上,萧绛曾提出要取消和她的婚约,理由是因为他心里装着别人,如果再与楚卿成婚,对楚卿不公平。
所以在京城时,萧绛无论对楚卿如何,都会保留最后一丝分寸,虽然会让她觉得他并非不可接近,但同样也不会让她对他生出过多的非分之想。
他把距离控制在他可以掌握的范围内,在这个范围里,无论他做什么,还是楚卿做什么,始终不会超出朋友的界限。
但到了海州之后,似乎一切都变了。
他听她的话乖乖喝药,不是因为他的伤没有痊愈,而仅仅是因为她希望他的伤可以尽快痊愈;
他那么矜贵清高的人,却主动提出和她一同前往烟花场所,甚至不嫌弃她一身酒气地躺在他的背上;
他甚至会破天荒地表露心意,小心翼翼地问楚卿,当年的楚钦是否会厌恶他是一个双手染血,自小在权力斗争的漩涡中厮杀的人。
还有,那时,他叫了她“楚钦”吧?
当时楚卿只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可是萧绛那般谨慎克制的人,怎么会脱口而出唤错姓名?
他应该是知道了。
得到这个结论后,楚卿的第一反应不是秘密败露的慌乱,反而有些窃喜。
她想着,等萧绛从海州回来,她就把一切都告诉他,还要问问他,他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灵魂异体这事前所未有,萧绛若非十足十的笃定,绝不会给楚卿发现他认出她的线索。
如今京中官员都在等海州的捷报,楚卿也同样盼着海州的战事能早日休止。前线的百姓需要一个安定的家园,她也有些想她的王爷了。
苏兰桡心情不好,楚卿陪她多喝了几杯,一直到夜色深深才准备离开。
海云端是风月之地,夜里比白日更热闹。苏兰桡送楚卿出门,路过二层回廊时,偶然听见了包间内有两名客人正在谈论楚卿和周老。
厢门没关紧,两人许是醉了酒,嗓门扯得老高,只是路过都能听得真真切切。
其中一人大骂:“什么鸿章书院,什么第一位女夫子,都他娘的扯淡!今个老子还看见那楚二孤身进了周亭以的私宅,她这女夫子的名头,指不定怎么换来的!”
另一人大笑:“不然呢,要不你以为一个女人能有什么真才实学!我看鸿章书院也是越来越回去了,还搞个什么女子学部,学什么?学绣花针吗?笑掉大牙了!”
林七站在门口,手中的刀越攥越紧,冷声道:“大人,属下去请他们离开。”
楚卿垂眸摆了摆手:“两个醉鬼,随他们去吧!”
苏兰桡看了一眼厢门,叫来一名老嬷嬷,耳语两句,似是吩咐了什么。
楚卿回身看向林七:“小七,我出去走走,你再陪苏姐姐坐会,半个时辰后,我回来找你。”
林七注意到楚卿的脸色不太好看,皱了下眉:“大人去哪?”
楚卿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声,道:“随便走走,你不必跟着。”说罢,转身走了。
苏兰桡看着楚卿的背影,担忧地问:“小七,阿楚一向不在乎旁人说什么,怎么今个看起来脸色不太好?”
林七蹙眉摇了摇头。
苏兰桡自言自语:“难不成是因为那俩蠢货骂了周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