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接应的男子朝她大喊:“快下来,房顶要塌了。”
声音仿佛很远,视线有些模糊,楚卿拼着最后的力气抓住绳索。
轰!
一声巨响,脚下的地板突然开裂,失重感一瞬袭来,整个身体不可控地朝大火中坠去。
砸在地上的一瞬,筋骨断裂的声音在胸膛炸开,楚卿生生呕出一口血,血腥味与浓烟齐齐涌入口鼻。
视觉和听觉越来越弱,只有身上的痛感格外鲜明。
这种感受太熟悉了。
楚卿看向压在自己腿上的木梁,忽然生出些造化弄人的无奈感。和一年前的金庆宫大火太像了,上天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到底还是要拿回去吗?
大火越来越近,浓烟熏的楚卿睁不开眼。视线越来越模糊,耳边客栈坍塌的声音也不再震耳欲聋。视听都在变得迟钝,只有疼痛格外得鲜明。
慢慢的,痛觉也开始消失,逐渐退化的五感让浑身刺痛的楚卿觉得舒服了许多。
据说人在将死之际会看见一生之中最重要的人,思绪混沌间,她仿佛看见有人穿越火海,朝她跌跌撞撞地奔来。
王爷啊,又是你吗?
“阿楚,醒醒!”
清晰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楚卿的思绪如同被人从深海中捞起,一瞬间恢复了清明。
“秉言,是你吗?”楚卿看不真切,只能模模糊糊感受到压在腿上的重量变轻,有人将她背了起来。
“是你吧!”楚卿抱紧他的肩膀。
她不会认错,他身上有她熟悉的草药香。
萧绛将楚卿背在身上,如一年前那般翻过坍塌的房梁,穿过熊熊大火,一步一步朝火场外走。
大火燎乱了他的衣角,浓烟涌进口鼻让他再度不可控地咳嗽起来。
楚卿贴在他的耳畔,问他:“呐,你的咳疾是因为去年那场大火吗?”
萧绛并不答话,加快了脚步。
火势太大了,再这样下去,他们都逃不出去。
楚卿撑着萧绛的肩膀直起身子,想让萧绛放她下来。萧绛收紧双手,将她又压回身上,背得更紧。
汗水顺着萧绛的额角流下,楚卿轻轻拭去他的汗珠,伏在他耳畔道:“小七还在驿站南边的草丛里,你出去后,记得让人去救她。
“苏姐姐去了扬州,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你若方便,派人替我去看看她。何家人不好相与,苏姐姐直来直往惯了,我怕她受欺负。
“还有周老,他总念叨着我不肯拜他为师。老头子心气傲,又轴得很。你出去后记得帮我转告他,就说他这师父,我认了,早就认了。
“还有我娘,就是蒋氏,她身子不好,你……”
“闭嘴。”萧绛忽而打断了楚卿的话。
楚卿的鼻尖有些酸,“怎么还和一年前一样凶呢?”她将萧绛抱紧,问他:“秉言啊,长枫山,我们还能去吗?”
萧绛的声音难得一见的颤抖:“去。不止是长枫山,你想去哪,我都陪你。”
多好啊,如果还有机会离开的话。
楚卿靠在萧绛的肩头,轻轻应了一声,慢慢失去了意识。
……
楚卿昏迷的时间里,北林军围困了皇宫,朝中群臣一边倒地站在萧绛这面,京城几乎一夜变了天。
皇帝被软禁在重华殿,由叶危亲自看守。北林军控制住禁卫军,围在皇城外,只待萧绛一声令下。朝中群臣也一早做好准备,等萧绛出面给这场叛乱做一个收尾。
京中局势陷入僵持不下的冰点,所以人都在等萧绛出面。
而萧绛在等楚卿醒来。
萧绛已经在楚卿身边不眠不休地守了三天三夜,连叶安都放弃了劝他休息的念头。
原来人真的可以一夜白头,可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日渐消瘦。
夜里,叶安给楚卿送药,顺便给萧绛也煎了一碗。萧绛仔细小心地喂楚卿喝下汤药,自己的那碗却一直放着。
眼看着萧绛的面色愈发惨淡苍白,叶安实在忍不住劝道:“您这样下去,楚二姑娘醒来看见会心疼的。”
不知怎的,萧绛忽然想起了那日在海州,楚卿喝醉了酒,神志不清时还在念叨着,让他好好照顾身体。
萧绛看了一眼药碗,吩咐叶安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