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你可以采花露。”
她冷冷地嗯一声,把房子翻底朝天,找到半个发霉的饼、一个牙齿。托腮,凝神盯着它们。
两个宫女吓得不轻,这是她们没打扫干净的证据啊,所以当姜雪被叫走时,她们迅速拿走丢了。
龙涎香烧大半,姜雪被绑住,太后找到小桑后,变了个模样。仿佛一夜间从生母变继母。
“把她关起来吧。”
太后看向四王爷,见他不语,长指甲划着姜雪的脸,“你为什么要帮助我们?”
“我想让世界和平。”
许良卿得到消息,那位叫姜雪的女子从昨天中午被召见到现在还没回去,他突想起那晚抱住她,送她回去时,她的嘴唇蹭到自己的脖子,像蒲公英落在手心,痒痒的。
他不自在地摸摸脖子,打开信封。
读完,他扔进火炉,看着白纸黑字变成灰烬,陷入激动。天助我也!
他闭上眼睛,把所有事情捋了遍,生出一条通向胜利的小路。
他用密语写:即刻招兵买马,大昭国指日可取。
报复
太后这几天头发白了许多根,常卧于榻上,愁容满面。梳妆打扮时,也不似往常那样,对着镜子欣赏,而是木雕般一动不动。
红竹给太后梳完头,见太后闭着眼睛,极轻声道:“太后娘娘,好了。”
“下去吧!”
红竹应声,“太后娘娘,安神汤还没喝。”
“拿下去。”
红竹近来又攒了许多笑话,她看太后疲惫的神色,嘴无声张了张,悄悄退出去。
“王爷出尔反尔。”姜雪闭着眼睛,像机器似的重复这话,她被绑在椅子上,受了一天的逼供。
实际上是软磨硬泡,这不还毫发无损地坐在这。
“我不是保你平安了?!”
四王爷捂着耳朵,从内屋走出来,“现在就给太后做做样子,她可想着杀你呢。”
“说话算话。”
“当然。”赫连逸被怀疑人品,有些气愤,转而看到椅子上的人走过来,惊得后退,又喜得向前,“你怎么解开的,能教教我吗?”
姜雪说:“你帮我找到红色的珠子,我就教你。”她谎称听闻这珠子能起死回生,没想到他竟立刻相信。
“那是血珠,一位神秘人送的,走时还特意告知仅此一颗。”赫连逸说着,坐到椅子上,“三哥小时候出去玩,掉到水里,那水湍急,擅水之人尚难自保,片刻,三哥便不见影子,过了一刻钟,一个年轻人抱着孩子,那孩子睡得香甜,一看正是三哥。”
“当时三哥手里死死捏着珠子,后来就把它信为神物。”
姜雪越发觉得红珠子是穿越的工具。
“那个神秘人长什么样?”
“白净,个子瘦弱,很普通。你问这干嘛?”
“好奇。”姜雪把他绑在椅子上,“你的手要灵活,得多练。当年我用了六个小时。”
赫连逸被激起好胜心,这绳子手法和平常所见不一样。手动一动都困难。看着背影远去,他觉得自己似乎被坑了。
姜雪吹灭灯,跑去床上睡了。
醒来时,椅子上的人没了。她看看绳子,暗道这人有点天赋。
进来几位宫女,端着洗漱用具。
当先一人弯腰行礼:“皇上上早朝了,奴婢们伺候娘娘洗漱。”
娘娘她撇嘴。
“不必,你们把东西放下,去准备早饭。”
“这……”
姜雪把绳子扔地上,“还不快点!”
几个姑娘在皇宫见过无数暴脾气的主,像这位不打人摔东西的,她们心存感激,个个做不情愿状,实则跑得比兔子还快。
吃好饭,她换上太监服,跟随一人出去。
马车走了半天,停在一座山前。
赫连逸从一堆杂草里冒出头,向她招手,姜雪看石头上有一物,赫连鸿被绑在上面,身子扭动,眼睛充满血丝。
小桑皇上感染得似乎更严重了。
她跑到赫连逸那儿,吃惊地看半箩筐的草药。
“别愣了,快帮忙。”
听说高人的见面礼是一筐草药。
有姜雪的加入,进度快许多,两人抬着筐拉着小桑叩响木门。
门开,赫连逸自来熟地端茶倒水,姜雪怀疑这王爷被换了魂,这和幻想中那些养尊处优的贵公子差别很大呀。
“这位是王麻婆,擅治邪病。”
姜雪打量这老妇人,脸如鸡皮,背部驼个大包,手拄着拐杖,眼睛细小几乎被耷拉的眼皮盖住。
妇人蹲下掰开赫连鸿的嘴,姜雪在一旁警惕着,她又摸他的头。
“小哥是不是无法说话,攻击人?”
“嗯。”姜雪回道,江湖骗子也只能猜到这种地步了。
“姑娘,你没被他咬吧?”
“没。”
“哦,那就行,要不你就和他一样。这就像是传染病,不过看他还没完全丧失人性,还算幸运,像那种完全被感染的,得赶紧杀,都不是人了。”能猜到这份上,她有些惊讶,端正身子听她继续说。
“他这是什么病?真的可以治?”
王麻婆面露难色。
“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只要把他治好。”赫连逸忙道。
“不是这的问题,唉,这症状我只听我师父说过,因神奇所以记得牢固,治疗方法也只有我师父知道。不过,十年前,他就四处漂泊,留下一张图。我一直随身带着,你们可以看看。”
赫连逸接过,姜雪凑过去。
这是路线图,也不是,上面标了五个点。周围蛛网似的分布,乱七八糟的,像一幅涂鸦。
姜雪看着图纸,有些想笑,这上面还带着Logo,倒真的可信。
“我师父说,这图是留给贵人的,想必就是你们了。对了,如果见到他,帮我告诉他,央言一直在等他。”王麻婆说完,一步步踉跄着到门口,目送他们。
赫连逸喜欢猎奇,找到王麻婆不足为怪。
倒是姜雪在回去的路上内心颤栗,这是给她的挑战啊!回去后她说要去寻找。
太后呵呵:“你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别逞强了。”
她气坏了,这致命的侮辱。回:“没有比我更合适的。”
太后和赫连逸商量半天,他俩是断不能出去的,别人也不可靠,这女人脾气怪,算计人来一套一套的,装起嫩来蔫坏蔫坏的。
需要找到合适的人。
他的护卫可都武功高强,但找人方面不行。
赫连逸和太后思来想去,设一计,若她通过考验,则可以托付。
“从你主公那取来一物。”
物,这范围就广,自然是难取的物。
他,姜雪摸摸下巴,上次哄睡没成功,这次要一箭双雕。
傍晚,姜雪就去拜访,宫中好色者甚多,排队候在许良卿门前,要与之结交。
她等了许久才进去。
许良卿起身,“姑娘是想续上次的催眠睡法吗?”
“对,公子有时间吗?”
“雪姑娘今夕不同往日……”
“我跟皇上说了。”
许良卿点头,解开头发,手放在腰带上。
姜雪看了下关着的门,铁了心,“公子和往常睡觉一样就行,躺好后叫我,我先去一旁准备工具。”
她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外衣,里衣,裤子,她捂住耳朵,绳老半天没穿上,额头急出了汗。
在心里把自己骂一番,她冷静下来,手上动作麻利。
不管这法子管不管用,她今天睡了一个白天,誓与他抗睡到底。
她打声招呼,走进内屋。
“许公子,你放松,什么也不要想。”
许良卿躺着,能看到她的下巴,“你的手怎么了?”
姜雪一下就看到露出的锁骨,撇开目光,好想看看他的睡衣是什么样子的,闻言发现自己手抖的像筛糠忙按住。
她坐在凳子上,拿着棍,钓鱼似的,一个小鱼饵晃来晃去。
要是许良卿起身咬住,就真是上钩的鱼。
许良卿敬业地看着珠子,他想房内并无什么重要之物,便造了一封写给公主的书信,藏在他枕头下面,露出一角。
他向里挪了挪。
姜雪晃两个时辰,她揪着头发,看那人精神焕发 ,惊觉这法子不适用他。
把鱼竿向后一丢。
灯吹灭,手摸索到许良卿的胳膊,轻拍。
轻轻地哼唱。
许良卿原还提着精神,想再逗她会儿,然后装睡看她如何动作,现在他是真想睡了,似躺在温暖的摇篮里,歌声悄悄,指尖温暖。
“许公子。”
姜雪试探地叫,见没说话,又过去,吹口气,借着窗外投来的月光,视线能看到他卷长的睫毛,真睡着了。
姜雪点小蜡烛,把信抽出来,又放回去,寻一圈,回来,剪子咔嚓,她得意地笑了。
把物交上去。
赫连逸越发觉得这人可怕,“头发乃相思之物,数年年能留这么长,你怎么忍心。”
太后却觉得这人够狠,寻了许多人都不及她。
好言吹捧起来。
姜雪又展示了心算能力、逻辑思维能力,最后立下誓言:誓死忠诚于大昭。
太后感动地擦泪,认她做干女儿。
赫连逸不能落后,认她做干妹妹。
姜雪:知道了,你们就怕我变心。
赫连逸让她选保镖,她看看介绍,心想:男的多有不便,性格相投,还容易搞暧昧;女的善妒,这第一回要去斐国,那个人男女通杀……她要是动芳心准完蛋。
“有没有互相爱慕的那种。”
赫连逸想了想,“虽明令不准有私情,但我发现有两人目光交叉有火花,男的还救过女的一命。”
就他们了。
“奴婢代号十八。”
“奴婢代号七。”
“谨遵主人命令。”
他们是死士。平日隐于暗处,有危险时使用暗器杀人。
姜雪热血沸腾,她是个有保镖的侦探了,还是情侣保镖。
许良卿一觉睡到自然醒,第一个念头是摸信,还在。扫了房间,什么都没丢。
纳闷地更衣梳头,咦,他走到镜子前,用手摸后面,内心升起一股闷气,这女人真会搞事情。
头发剪取内里一小截,外人看不出什么,甚至粗枝大叶的人也许一辈子都不会发现。他玩着手指,这人也忒大胆,有空要好好治治。
知浦送来请帖,他打开,眉目如流水般舒展,妩媚如四月飞柳。
皇上请他吃饭,私人宴请。
姜雪拿着酒壶斟酒,她第一佩服赫连逸的野性人脉,第二就是演技,现在这就是一位不怒自威、老奸巨猾、一顰一笑都让人毛骨悚然的万人之主啊!
人下却是谦虚好脾气的乖儿子。
她给许良卿斟酒,把酒递过去,手腕被攥住,人被扯进怀里,腰上如缠了一条蛇。姜雪哪受过这样的调戏,她在学校男生见她都一副敬畏,肢体接触几乎为零。
她一时忘记动作,看着那人的脸发呆。然后猛地醒悟,却失去先机,手要去扇他,可两只手都被钳制住。那手抓着她的手圈在腰间,勒得越来越紧。她身子软得没了力气,平生未受过这般对待,她眼睛湿润,张嘴要去咬人,赫连逸咳一声,眼神示意她忍,别忘了使命。
许良卿笑说:“皇上真舍得把这样美人放走吗?”
说话间就着姜雪的手把酒喝了。
“她救过我一命,提出的请求就是放她走,在我房间跪了几夜……还请许弟替朕安全护送她回去,莫要为难她。”
姜雪挣扎着起身,心里已经要把这人千刀万剐。
谁知这厮站起来,脸带歉意,“刚刚只是试探,因实在难相信一人放弃荣华富贵不要,还请姑娘原谅。”
“许弟调皮啊!”赫连逸哈哈大笑。“雪儿,看在朕的面子上原谅他吧!”
姜雪一腔怒气打在棉花上,咬牙笑说:“原谅,当然原谅,不知是谁占谁便宜呢!”
三人各怀心思笑起来。
我只是通知你
姜雪以随从的身份跟着斐国的队伍,她把地图塞进贴身口袋里,当夜就在使者院住下。
次日,皇上太后亲自送别,惹人纳罕,其他国的使者不送,偏送这位?世风日下,美色横行啊!
许良卿这次是全程坐在轿子里,许多人拥着看热闹。想象着里面的人是如何倾国倾城。
姜雪顶着锅盖帽子,跟一众男人走在后面,出皇城,到一僻静的小店,身上全是汗,她到井边打水,畅饮起来。水顺着脖子流到衣服里,整个人都凉爽。
余光看到许良卿拿着扇子走过来,白衣纤尘不染,那从容悠闲的样子让她心里发酸。
她过去喂马,心想:马儿,多吃点,待会还要多仰仗你。
吃完饭,许良卿吩咐一部分人先回去。
每人都配了马,目光转向姜雪,“你要不要……”
她立刻回:“不要。”
赌气似的站起来,被桌子绊倒,脸黑得像煤炭,一瘸一拐地坐进轿子里。
马车走得很平缓,两人坐在对角线上,一个看书,一个看外面。
山水如画,蓝天白云,她不觉入了迷,感到旁边热腾腾的,转身,许良卿正看着自己。
那眼神如泉水里的鱼,带着清澈的玩味。
“你去斐国做什么?要想自由,现在就可放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