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梁轻鸢挑着湿漉漉的眉眼,轻轻地笑了一声,“我可从来没把你当男人,站过来。”
风羿还是不动,心道:她不将他当男人当什么,不会真当他是棉花团吧。
这个念头一起,他随即沉下脸,似有愠色。
风羿久不动作,梁轻鸢不耐烦了,但这次她没命令他,而是主动站起了身,一步步踏着热水朝他走去。
“为何不动?”她行至最靠近屏风的位置,两手交叠搭在浴池边沿,再将下巴置于上头,“怕我会吃了你?”
吃了他?听得这三字,风羿细不可闻地哼了声。任性的小公主还真不知好歹,他哪里会怕她吃了他,他倒是怕自己会将她连皮带骨地吃下去。
“卑职是怕……”话说一半,风羿转过身,淡淡道:“自己吃了公主。”
“……”梁轻鸢愣住。向来都是她调戏风羿,风羿反调戏她真真是破天荒头一遭。
他立在屏风后,身形隐约,低着头,端的是一副下人规规矩矩的模样,说的却是混账话。
她弯起嘴角,心头竟浮现出一丝喜悦,“过来。”
“是。”风羿从屏风后走出。
他是低着头的,她只能偏头去看他的脸,那双明亮的眸子此刻深如穹夜,瞧不出一点情绪,勾得人妄图一探究竟。
按照规矩,暗卫不该看主子的身子,轻则自戳双眼,重则即刻处死。但风羿低垂视线不是怕规矩,而是怕自己把持不住。
“原来我的……”
梁轻鸢开口揶揄风羿,话还没说完,只听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咚咚咚”,清晰地传至两人耳内。
风羿敛了敛眉,再次回到屏风后头,一动不动地站着。
不用猜,梁轻鸢都知道敲门之人是谁,白堇姑姑。
“轻鸢,你可是洗完了?”下一刻,王若朦的声音在房门外响起,
梁轻鸢诧异地直起身。“洗完了。”她从浴池里走出,拿过布巾匆匆擦干水珠,顺道披上寝衣。她估摸着,母妃今晚过来多半是为了五姐的事,怕是五姐的高烧退了。
*
“吱呀”,浴房门被人打开,黑影飞速一闪,梁轻鸢抬起手,将挽发的簪子抽出,任由长发散落。方才沐浴间,她的鬓发沾了水,水珠衔而不落,更显眼眸水盈。
王若朦仔细瞧了她一会儿,眼中透出的情绪愈加复杂,有欣慰,有宠溺,有惋惜,还有一抹怨。她女儿这般貌美,为何要去和亲。
那个小国皇子她方才见过,外貌尚可,为人却没什么魄力,按照女儿的性子,嫁过去自然不会吃亏,可长虫哪儿能配凤凰。
见母妃一直打量自己,梁轻鸢顿觉心头发憷,她从未用过这般眼神看她。“母妃?”终于,梁轻鸢提醒地问了一句。
王若朦挪开目光,往身旁的位置示意,“来,坐下说话。”
“是。”梁轻鸢坐下,手指灵活地绕着一缕长发。
王若朦主动拉过她的手,温柔地拍了拍。她们是母女俩,一道住在瑶霜宫,却鲜少有这般安静的独处时间。以前,她顾着王家,忙着讨好梁钊,对梁轻鸢几乎没上心过。“轻鸢,你愿不愿嫁给十谷国的皇子?”
“……”风羿正坐在横梁上雕刻玉器,手上刻刀越转越快,快得即将割破手指,然而他并没伤到自己,反而让粗糙的木头一寸寸显露出一张熟悉的脸来。
一听这话,梁轻鸢便知母妃不想让她出嫁,于是她果断摇头,“儿臣不愿嫁,他配不上儿臣。母后,儿臣要留在你身边。”
“拒绝得倒是快。”王若朦沉沉地叹了口气,哼道:“想我天资聪颖,哪儿会生出你这么个傻女儿。”她骂归骂,心里还是疼梁轻鸢的,“母妃就你这么一个女儿,自然不希望你去那鸟不生蛋的地方和亲。方才,你外祖父来过,说是先去侯爷府问问动静,倘若周宸游愿意娶,我们便把后头的事安排了。”
“周宸游?”梁轻鸢不昂置信地接了一句,同在成人学堂上课,她怎会不认识他,再说,他“都城第一公子”的名头相当响。
他长得好看,她也曾多看过两眼,但真嫁给他,她并不乐意。
可如今事态紧急,不是她乐不乐意的问题。嫁给都城国的第一公子,怎么瞧都比嫁给小国皇子强,起码她能经常见见母妃和王家人。
“嗯,他外貌英俊,又是文武双全,足够配得上你。明日你去与他会一面,处处感情。”王若朦低声说着,略微无力,即便精致的妆容也没挡住眼角的疲惫,“至于你五姐那里,等她醒了皇后娘娘自会带你过去赔礼道歉。轻鸢,你千万要摆好认错的态度,别再犯蠢了。”
梁轻鸢望着王若朦疲惫不堪的模样,悄悄红了眼眶,哑声应道:“嗯。”母妃为她如此劳心,她没有理由再任性。
闻言,风羿手上动作猛地一划,在玉器上拉出一道可怖的裂缝。
那声是小,终归有人听着了。白堇往上瞧去,她早便提醒过,公主与他之间只有鸿沟。
“还有一事,你也得记住。”王若朦抚了抚紧绷的额头,斜眸瞧她,一字一字道:“风羿只是一个奴才。”
对上那道了然的视线,梁轻鸢立马别开脸,目光闪烁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