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过柜台,拉过她粗糙的手放下“应该的,你收着罢,没甚不好意思的,当做是奖励罢了,也不多”
吴姐喜笑颜开“那真是太感谢掌柜了”
侧身看了看外头的天气,笑道“这天色也不早了,你回去吧,明儿是节下的,咱们休息,后日再来”
“那成,那掌柜的我就走了,您也好好休息一日,若是有事儿要忙便去叫我一声”
“没事儿,我这里会有什么事情,你回去休息罢”
望着吴姐远去的背影,关上店门,上楼将床上汤婆子拿了下来,拨了拨炭盆子里的炭火,仍旧将竹熏笼盖好。
把汤婆子放好,楼上的炭火烧得十分旺盛,加上半截烛火,这橘黄色的光烘得我这整个屋子都是暖烘烘的样子。一阵困意袭来,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瞧着那炭火都恍惚出了各色的光泽,挪了两步到床上,大被一盖,沉沉的睡去。
仿佛做了一个极长的梦,可睁眼醒来却是甚都不记得了,身子累乏得很,屋子里有些凉意,掀开帘子看了一眼熏笼,盆里的炭火早已经熄灭,挣扎起来,靠在床头,半日都浑浑噩噩的。
过了好些时候,总算是清醒了过来,翻身下床,窗幔被外头的寒风微微的卷了起来,掀开窗幔,小小的推开窗户,呵,外头纷纷扬扬的飘着鹅毛大雪,街上几乎是无人行走的,远处、近处,白茫茫的。
披上衣裳下楼去,生火、烧水,洗漱完毕便将楼上的炭盆给点燃了,简单的吃了点早膳,烤着炭火,赏着雪景,倒是惬意得很。
“咚咚咚”下头的敲门声引起了我的注意,仔细的听了听,是在敲我家的房门?一阵疑惑,难不成是敲门错了?
等了一会儿,下头还在敲着,抱上暖炉走下去将门打开,探出头去“你找谁?”我倒是不晓得这样的日子这样的地方会有人来找我?
“故人”说话之人一身雪白的衣物将自己裹得十分严实,头上还戴着一个厚厚的大帽,显得十分神秘。
瞧着他“我在外地并无亲友,先生可是敲错门了?”
那人拉下挡风雪的面巾,露出一张极温凉的面容来“故人来这个屋子还是在下领过来的,怎么这般快便将在下忘记了?”
眉头微蹙“你是?”
“温廷之”
不大相信的问道“道长?”
“正是在下”
赶紧将门推开让他进来,我明明记得他不是这个样子,怎么这般年轻起来?
奉茶给道长“不晓得道长您来有何吩咐?”道长不是说过此生只怕不会再见的,怎么这般久又相见了?咯噔了一下,莫非是要将我灭口了?思及至此竟然生出三分紧张来。
道长喝了口热茶,见我脸色不好,遂出声安慰道“你莫这般紧张,我此番前来是有事情,并非是害你来了,我想问你一问,你脸上的伤口可有什么异样?能否给我瞧瞧?”
听了他这话我放下心来,拉下遮面的纱巾“还是与以前一般,并未觉察到什么异样”依旧是几条破碎的伤疤,我倒想让它有点异样出来。
道长低眉微思“你自己瞧着可觉着这伤痕有在消失?”
“一直都这般,全然没有消失的意思”
道长从荷包里掏出一张符“你将这符日夜悬挂在床头,若你发现自己脸上的伤疤渐渐消失,一定要去三圣山找我!”
十分不解的看着道长“可是出了什么事情?”不然好端端的怎么让我挂这个东西,还说发现脸上伤疤有异样便要去找他,难不成是因为那狐妖?
道长盖上茶碗“我不便多言,你只需要记着我告知你的事情便罢,千万千万”说罢便起身往外头走去
看着道长的身影消失在大雪之中,手中拿着那符纸十分困惑,是狐妖那头出了什么意外?可我不明白,为何道长要将这符纸给我?还要日夜的悬挂在床头?小心翼翼的将折叠好的符纸拆开,里头有几根红艳艳的毛发,怎么是红色?我记得哪本异志提到过过,若是将妖物褪掉的毛发置符纸内日夜悬挂在床头四十九日,那妖物虽肉身灭了,但妖丹是能够怎么样我却是不大清楚了,再者三圣山,不是极靠近妖界的?
不对,我怎么会知道这般事情?脑袋有点眩晕,使劲的摇了摇头,我方才想的事情,这是在哪一本书中瞧见过的?怎么突然之间竟是一点子的印象都没有了?
从拿了这符纸之后,老觉着心神不宁得很,心紧难受,在楼上烤火,烤着烤着似乎喘不过起来,像是被一团什么东西包围着想要往我身体力钻似的,躺在床上,亦是天旋地转的,好像有一团极大的黑影盘桓在我屋子的周围。
用力的睁开眼,总觉着今日那符纸很不对劲,狠下心来,噔噔噔的往楼下走去,打开抽屉,将符纸取了出来,烧了一盆大大的炭火,将符纸扔了进去,耳边似乎听见了一阵精锐的声响,像是尖叫又像是挣扎,我却是形容不出这声响是源于何物,我身边渐渐的像是松动了起来,一阵极大的寒意扑面而来,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这感觉却像是做梦一样,看着眼前熟悉的景象,若是不是火盆熊熊的燃烧着,我真是不明白方才是否是梦境。
‘嘭’的一声,门被大风刮开,不对,不是大风,是方才的这个人!
脖子被死死的掐着,‘温廷之’满眼血红的盯着我“你竟毁了她!”
咔嚓一声骨头的响动,他额前流出一股鲜红的血液来,掐着我脖子的手渐渐松开
脚下一软倒在地上,十分惶恐的看着那一把泛着寒光的锥子带出小股鲜血不断的往地上流淌着
“孽畜!”一个身着道袍的长者手持拂尘飘飘荡荡的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却是一位故人。
“没事罢”官爷的眉目俊朗了不少,声音却是一点也未曾改变
扶着官爷的手站了起来,松了松牙口这才吐出两字“多谢”
“姑娘,这孽畜可有给你什么东西?”那道长抽出银锥,地上的人形立即化成了一阵云烟,云烟消失之后,地上现了一只兔子,难不成方才的人是兔子所幻化的?
“问雪?”
惊讶的抬起头,已经很久都无人这般唤我了
官爷十分温和的笑笑“道长问你这兔妖是否有给你东西?”
回过神,指着那火盆子“他给了我一张符,被我扔进火盆里烧了”
“你可瞧见里头有什么东西?”道长往火盆里撒了点东西,那火苗瞬间旺盛了起来
“是几根红色的狐狸毛”
“怪到呢,那兔子精定是想将那狐妖的三魂放在你的身上,却没想着被你一把火给烧了,这才暴戾起来”道长拨动了那地上的兔子“你这般精纯的精元,若是好好修炼,一定是能得正果的,只可惜,杀戒一开,毁了你自己。”
身不由己
我晓得国都繁华,却没想到,竟然这般繁华,重楼别宇,气势恢宏,车水马龙,不可描述。
马车停在一所极其恢宏的宅子跟前,一个十分干练的男子带着几个面容冷淡之人迎了过来“道长,公子,爷已经等了很久了,你们快去罢”
跟着道长与官爷走了进去,这里头的景象,简直是巧夺天工一般,我虽识字,却也是形容不出这番精致,走了好一会儿,这才停了下来,六七个十分标致穿着华丽的美艳女子正环绕在那软榻上四周,服侍着上头躺着的人。
“听闻你们这一次寻见了一个奇女子?”这声音十分低淳,只是那语气却是寒冷得很,想必这就是点名要见我的那位贵人罢
“爷,便是她”官爷十分恭敬的将我领了上去
墨黑的锦袍立在我边上,十分强大的气息扑面而来“把头抬起来”
缓缓的抬起头,容颜艳丽,媚眼如丝,一个充满诱惑的女人!
脸上的白绢被抽开,她看着我的脸颊,笑得满是开怀“这样的一张脸,若是完整的,阿清,你会动心吗?”她的声音在瞬间便变成了娇媚的女人声,透过我看向了我的身后,仿佛我的身后站着的是她的情郎,她正朝他软语撒娇一般
“属下会”官爷应了下来
心弦瞬间绷紧了起来,一阵不好的预感袭来,接下来的会是甚?我可有力为之?
“本王喜欢你一如既往的诚实,不像他们那些人,口不对心,明明都动了心,硬是不愿意承认,真真是扫兴得很,害的本王失了兴致,害得本王只能出手”女人轻轻的抚了抚我脸上的伤疤“你可是有福气的女人呢,阿清跟了我这么些年了,性子那是好得不得了的,又是这么个模样,是多人女子想要寻觅的良人,既然他喜欢你,那本王便将你赐给阿清,做他的女人,三日之后成婚”说罢露出一个十分纯良的笑容来
四周莫名的扑来一阵凉气,身上一阵鸡皮冒了出来,来的时候就晓得不会是什么好结果,没想到这不好结果竟来得这般快。
只是成婚!?这我是不明白了,这王爷到底是想做什么?
这位女王爷执过我的手十分顺当的放在了官爷的手中,因笑道“阿清,你可要好好的待人家,别辜负了本王的一片好意呢,姐姐那边你千万放心,我会跟她打好招呼的,她老人家一定不会为难你们这一对有情人的,哈哈,连日里悲情的折子瞧多了,到底今日想换一个胃口,本王希望瞧见一出圆满温情的好折子,你们一定要好好的演,不能再坏了本王的兴致哦,不然本王可就不欢喜了,本王若不高兴,那你们也不能高兴”说罢笑着便往内室去了
云里雾里的出了王府,云里雾里的回到了客栈,道长已早早的与我们道别,如今我唯一能问的,也只剩下了官爷
“官爷”我这话刚出口,却是被官爷给制止了
“好好休息罢,这几日她们会伺候好你”说罢提腿往外头去了
嫁衣红似火
凤冠上的珍珠随着我的步伐左右的晃动着
这是一场早就排演好了的大戏,几十桌的宾客,慈祥的双亲,一表人才的夫君,所有人演得跟真的一样,我不晓得包不包括我!。
我想应该是包括的罢
远处台上观看的,便只有一人
我们演这么一出大戏,便是为了讨她的欢喜。
依着我的性子,定是反抗!
但是,我做不到!真是不知,我那里就有这般大的福气,被她看中了!
‘姑娘,您到如今还不明白么?若是您不做新嫁娘,只怕您的母亲还有兄弟要先去那边等您了,您可千万别想着逃,更别想着一了百了,您若是自己先去了,王爷也会让您的家人去陪您的。所以哪,为了您的家人,您要好好的活着,记住了吗?不妨跟您吐露一句实话,咱王爷亲点的戏码,这里这么些人都得演,您还能不演?来,老妇人给您好好的上一上妆,这一出折子戏少了您那里能成呢?您可得走心些,不然王爷会不高兴的,王爷若是不高兴,那就不好了!’
看着大家伙期盼的神情,咽下最后一口不甘与绝望,僵硬的举起酒杯,闷头一饮而尽
“礼成”那肥胖的身躯接过我手中的酒杯笑道“从此夫妻和美,白头到老,子孙满堂”
失声一笑,没什么罢?有什么吗?
就这样,就目前的戏本来说,便是绫罗绸缎的活下去,挺好的不是?
屋子里很暖,新插上去的百合花也香得很,众人退了出去,屋子里只剩下两人,两个强装恩爱之人
金钗被抽出,青丝垂面,云扣一一被解开,倒在床上,遍体生凉。
今夜的雪花大得很,明日只怕天就晴朗了。
“疼吗?”
“不疼”
外头渐渐的敞亮了起来,支撑着让人进来收拾了一番。
“我替你描眉可好?”闵清川穿上衣裳依旧是那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嘴角一弯,浅浅的笑了笑“王爷不是送了几瓶极好的除疤灵药过来?你帮我擦一擦罢,若是没了疤痕,应该好看些”
“也好,你来此数日了,都未曾带你出去逛逛,今日咱们一齐去逛逛罢”
冰凉的药膏渗入肌理,脸上的鸡皮疙瘩一阵阵的接着起来。
“凉?”
“嗯,凉”
“来人,将屋子里的炭火烧高一些,夫人觉着冷了”
笑了笑“不必了,这屋里不冷,只是脸上凉罢,何苦又劳动她们?”
“来,你瞧瞧这个玉镯”擦完药,闵清川打开首饰盒子取出一环碧绿的翡翠递给我“娘给你的,我给你戴上”
闵清川拿了一方丝帕放在我的手上,十分小心的将翡翠戴在了我的手腕上,抽出丝帕“正是你戴的,很好看”
正说着一个老婆子从外头走了进来笑道“三爷,三奶奶时辰到了,该去拜见长辈了”
“走罢”闵清川拉上我便往外头走去
垂了垂眼角,微微了露出苍白的笑意,瞬间掩饰了过去,这一出戏,演的远不止我一人,既然都要演,我如何能输掉?
踏上马车的那一刻开始我便猜着这一条路不好走,也不晓得这条路是通向哪一出,既然什么都不明白,什么都无能为力,那我唯一能做的将头抬起来,好好的看着这条路到底是要通向哪里!
“新媳妇敬茶来了”肥壮的婆子甩着那艳红的手绢极其欢快,仿佛是自己的闺女出嫁了一般“来来来,喝了新媳妇的茶,那定是大富大贵,孙儿满堂啊”
跪在软垫上,端起茶杯恭敬的递给‘一脸慈爱的婆婆’“娘,请喝茶”
“好好好”一个封红放在我手中
接着便是‘笑意盈盈的公公’“爹,请喝茶”
“哎”另一个封红落入手中
“好了好了,你们赶紧起身罢,跪久了膝盖疼”婆婆招来小姑子将我扶了起来“快坐下”
‘其乐融融’的用了早膳,闵清川因事出去了,我回到了院落里,没过多久,两位嫂嫂带着孩子过来说闲话。
“问雪,过几日便是十五了,咱们一齐去庙里烧香罢”大嫂抱着二嫂的小女儿笑道“娘常念叨老三何时才娶亲,前些时日还特特的去求签了呢,娘说了,若灵验可要带新媳妇还愿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