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晓愉刚有些同情他原来没有父亲,却又听到陈桥生继续说:“然后杀了他。”
陈桥生听她那套什么世外高人的说法就知道这绳子早不知道被易手多少次了,肯定跟他父亲没半点瓜葛,所以不打算久留,转身就准备翻出窗去。
易晓愉还沉浸在陈桥生要追杀亲父的震惊中,见他又要走才回过神,迅速抓住他的剑妄图拉他回来。
谁知陈桥生人还是跳出去了,只有他的剑仍然停在易晓愉手里。
陈桥生腰间一空,板起脸回头看向易晓愉:“你胆子真的很大。”
易晓愉无辜的盯着陈桥生,又低头看看手中的剑,赶忙把手一甩:“还给你!”
结果只把剑鞘甩了出去,若不是陈桥生闪的及时,恐怕头上已经见血。
易晓愉手抖抖嗦嗦的握住闪着寒光的剑,连开口都不敢了。
陈桥生手扶上额头,闭上眼半天才说道:“这样,我还是带你离开这儿吧。”
他是突然意识到把易晓愉留在哪儿都是个祸患,不如把她带回深山由她任性放肆。那里才是适合她的地方。
“好诶!”易晓愉可不懂其中到底是什么意思,只知道开开心心朝陈桥生跑去,全然忘记了自己手中还挥舞着一把剑……
“站住……”陈桥生在她准备从窗上跳下来时及时制止:“先把剑给我。”他是真的担心易晓愉会在跳下来时当头给他一剑。
“哦哦。”易晓愉挠挠头傻笑了下,然后双手提住剑刃毕恭毕敬的将剑柄递了过去。
陈桥生有些微惊讶,但还是抬手接过了剑。
剑收好后易晓愉也笑嘻嘻的跳到了他身边,陈桥生低头看着她:“你对人就那么没防备心?刚刚那角度,杀了你都只算顺手。”
易晓愉没想到他会这样说,想解释点什么却对上了他的眼睛。
一样清冷温柔的月光,一样特别的灰色眼睛。
“你发什么愣?”陈桥生被盯的头皮发麻。
“我觉得你比鱼好。”易晓愉自己点了点头,像是在做什么重大的决定:“哎……那我明天不吃鱼了。”
又来了,这小妖怪又开始胡说八道……陈桥生无意浪费时间:“你走还是走不走?”
“走走走!”易晓愉点头如捣蒜:“走这边,我知道有个侧门无人看守。”
易晓愉满心欢喜的在前面带路,却在路过裴临川卧房时隐约听到他在对有冬吩咐:“明天你要赶早去鱼市挑最新鲜的鱼,越贵越好,能买多少买多少……”
第6章 山寺艳闻
离开裴府后易晓愉还在想鱼的事儿。
陈桥生看她愁眉苦脸的,便问道:“怎么?这是不愿意走?”
“不是不是!”说到底比起鱼,易晓愉还是更喜欢她这个新师父。
见陈桥生不说话易晓愉怕他是生气了,就想再扯点什么话题出来:“师父你懂的真多!锁魂绳那么厉害的东西你都认识!”
“锁魂绳分金银两种,金绳较之银绳便相形见绌了。”陈桥生倒真好好答她。
易晓愉也来了兴致:“真的?那银绳得有多厉害!”
“金绳锁身,银绳锁神。”陈桥生仔细解释起来:“那银绳粗细不过发丝,一旦接触到你便会在你身上游弋,直至顺着你耳道钻入脑内……到时你的一言一行便皆受银绳主人控制。”
易晓愉听的入神,不敢有半点松懈。
陈桥生看她这样子实在好笑,就空手拍了下易晓愉的胳膊道:“这就是那银绳!”
易晓愉瞬间捂住自己耳朵原地跳脚,边跳边喊:“不行不行不行!”
陈桥生这辈子没跟人开过什么玩笑,这是第一次发现逗别人原来这么有趣。
易晓愉跳了会儿才停住,试探性的放下手发现自己还能动。
劫后余生般的松口气抬头,才发现陈桥生忍笑忍的嘴唇都抿在了一起。
“怎么师父你也是这样无聊的人!”易晓愉手插着腰不满自己被骗。
陈桥生低头仔细打量起她,突然收起笑容来了句:“把衣服脱了。”
易晓愉在街头听过几个说书人讲的故事,难道陈桥生就是那种徒有外表的衣冠禽兽!
易晓愉环抱住自己学着故事里的女孩子那样讲话:“师父,您怎的能对徒儿做出这般有悖伦常的事!”
“……”陈桥生对着掩面故作娇羞状的易晓愉深呼吸了下才重新开口:“你还穿着这身衣服,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被我掳出来的家丁?”
易晓愉尴尬的放下胳膊,鼓起脸开始扯衣服的盘扣。
陈桥生有心提醒她注意回避,但随即又想笑自己真把她当成寻常女孩子了。
易晓愉三两下将家丁服扔到地上,但低头看看自己原本米色的麻布衣服还是觉得不满意:“师父你看,我这原来的衣服是不是也挺难看的?”
陈桥生笑而不语,心想着马上就要把她送回山里了,还管什么衣服好不好看。
没得到回音的易晓愉也不多想,反而兴冲冲的规划接下来去哪:“我说新师父,你要想寻你父亲不如跟着我去找我那旧师父,他博古通今可厉害了,说不准能问出点什么线索呢!”
“你师父是否隐居深山?”陈桥生顺口一问。
“是啊,当地樵夫都叫他易山人呢。”
陈桥生笑了笑:“正合我意。”
易晓愉虽不知陈桥生是笑什么,但她自己也是开心的,至少又能见到将自己从小带大的师父。
陈桥生看她活蹦乱跳的往山脚方向去,就故意引导她:“要回清静的山林里去,你是不是也挺开心的?”
“我开心是因为又能见到师父啦!”她回头朝陈桥生一笑:“我是说以前的师父,不是说你。”
“我再说一遍,我不是你……”
“好啦好啦你听我讲,”易晓愉连忙打断他:“我那个师父啊法力无边绝非凡人,他教了我好多本领,还照着他女儿的模样赐予我肉身,真的对我特别特别好……”
“你那么喜欢你师父,为何要离开他独自下山。”陈桥生继续引导她。
“我也不想啊!是师父赶我下山的,他说我命里有难逃劫数……”易晓愉叹了口气:“必须下山才能躲过。”
陈桥生停了脚步:“所以说你是不能呆在山上?”
“嗯。”易晓愉露出舍身忘死的表情:“但为了帮你,我愿意冒死一试。”
陈桥生突然发现自己一整天都在做些无益之事,甚至开始思考为什么没有在看到易晓愉第一眼时就给她一剑,那样该多省心。
却在看到易晓愉好笑又勇敢的表情后想通了原因。
从她这副模样面对殷凝将他挡在身后开始,他大概再也下不去手了。
长长叹了口气,陈桥生重新向前走去:“算了,权当陪你再去见你师父一面。”
“不是啊,我是为了帮你呢。”
“你给我闭上嘴……”
易晓愉倒真安静了好一会儿……
草叶上有只蝴蝶啊,今夜月亮真圆呢,肚子突然好饿什么的——这些话易晓愉都憋住了,直到行至半山腰她开始磨磨叽叽原地打转,陈桥生也不再为难她:“想说什么就说吧。”
“嘿嘿……”易晓愉傻笑着开口:“师父你累不累,前面有个寺庙咱们可以歇息到天亮再走。”
还算是合理的意见,陈桥生点点头就示意她带路了。
易晓愉却在前面笑的更开心。她是打着偷吃的算盘去的,那寺庙里常年有人供奉鸡鸭鱼肉之类。易晓愉没什么忌讳,以前时不时就去叼条鱼溜走。
林深叶茂,沿着小径越往前走易晓愉越觉得不对劲。
实在是太安静了。即便入夜也不该没有半点虫鸣鸟叫。
终于走到寺庙附近,但隔得老远易晓愉就停住了脚步。
不对,以前寺门口总点着长明灯,无论何时来都有点点光火照明。但今夜一片漆黑。
“没事的,往前走便是。”背后传来陈桥生平静的提示。
易晓愉回头,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又蒙住了眼睛。
也对,陈桥生就在身后呢,有什么妖魔鬼怪值得怕?
易晓愉点点头朝寺门口走去。
走近才发现这寺庙确实变化太多,门板已积了层灰,推门进去也是蛛网遍布一片狼藉,根本不像有人的样子。
“哎……”易晓愉深深叹了口气,看来这下没什么可吃了。
“有什么可叹气的。”陈桥生摘下眼上的布条:“无人无鬼,找个房间稍作打扫就能安然睡到天亮。
“不是……”易晓愉心情低落的开口:“哎算了,跟我去后院那排卧房吧,以前僧人们都睡在那儿。”
绕过一棵老槐树就是后院入口,易晓愉惊喜的发现有微弱的烛光映出来。
原来还有人在?易晓愉加快步子想冲进去,却被陈桥生拉住衣领拽了回来。
“咳咳……”易晓愉没料到这突如其来的拖拽:“你有什么事好好说,别总拽我衣……”
陈桥生及时捂住了她的嘴,“别出声。”他压低声音说道。
易晓愉见陈桥生一脸警惕,也顺着他目光往院门内望去。
只有一间房亮着光,窗上映出里面人的影子……确切的说,不像是人。
那影子太过硕大,分辨不出什么头颈四肢,只有一团模糊的形状。
易晓愉吞了下口水:“要不……咱们走吧?”
“送上门的机会,我怎么能放过。”陈桥生边说边重新蒙上眼睛。
见他已经提着剑朝那房间走去,易晓愉只好也硬着头皮跟上。
门被陈桥生一脚踢开,他虽闭着眼睛但一进房间就精准的朝窗边看去。
易晓愉跟在后面手也盖在眼上,只敢从指缝里偷看到底会发生什么。
却看见陈桥生的手放在剑柄上犹豫半天竟然垂了下来。
“……怎么了?”易晓愉迟疑的从他身后探出头去,只看见一个肥胖的男人盘腿坐在床上点着蜡烛看书。
陈桥生将布条扯下重新睁开眼,也确定了这只是个寻常人类。
那男人倒是吓得不轻刚缓过神来:“二……二位何故深夜造访?”
“过路于此,暂住一夜。贸然闯入多有得罪……”陈桥生说到一半又被易晓愉打断:“你呢,你为什么会在这儿?之前的僧人呢?”
男人一脸疑惑:“我只在这停了数日,第一眼发现这便是座废弃的破庙。”
“不过……”那男人低下头笑了笑:“也不全算是废弃。”
“怎么说?”易晓愉好奇心最重。
“昨夜还有位姑娘造访,白衣飘飘貌美非常……”
易晓愉又想起了说书人口中的那些故事:“这荒郊野岭的,你就不怕是女鬼作祟?”
谁知那男人听了倒并不害怕:“如此也好,我此行为考取功名一路饥寒苦读,只有昨夜与那姑娘相谈甚欢,即便是女鬼也心甘情愿了。”
易晓愉环抱起胳膊摇了摇头——读书人就是爱胡思乱想……
男人说到这又补了句:“说这些实在让人见笑,但昨夜已与那姑娘约好今夜再会,二位如若害怕还是先行避让吧。”
“若真是女鬼那确实骇人听闻,我们就先告辞了。”陈桥生竟主动离开。
被拖出房间易晓愉才低声开口:“喂,刚刚是谁说不愿放过机会的?现在倒想走人?”
陈桥生走到树后才停下,易晓愉接着说道:“也对,看那男人的样子吧……故事里书生女鬼的艳事大概也轮不到他。”
“我是打算在这树后等等看。”陈桥生终于开口:“哪怕只有一成鬼怪害人的可能,我也要等在这里。”
第7章 竹音
“要等到什么时候呀。”易晓愉百无聊赖的蹲在地上。
其实站久了陈桥生也很无聊,索性闭上眼打量起易晓愉的原型:“你的毛看起来很软。”
“诶诶诶?”易晓愉猛的站起来跳到一边,陈桥生睁开眼依然面无表情:“要不你变回老虎,让我摸一下试试。”
易晓愉还在思考怎么拒绝,陈桥生突然一把将她拉回身后。
是的,仍然是拉的衣领。
远处确实了出现一位白衣女子,婷婷袅袅,只看身段已经很吸引人。
但那女子面貌用白纱遮住,实在看不真切。
易晓愉想跟上去看个清楚,陈桥生却闭上眼睛说:“你不用去看了,是只狐妖。”
“哇,狐狸精!”易晓愉看起来很兴奋:“书生与狐狸精的故事不是更精彩!”
陈桥生蒙上眼睛后才开口:“这可没故事那么有趣。”
狐妖已经拉开门侧身进了书生的房间。
陈桥生不打算浪费时间,抽出剑便撞开了门,易晓愉也急忙跟上。
房内的狐妖面纱还未摘掉,书生肥胖的脸就已经泛起一片潮红。
眼下看到陈桥生二人再次闯入,书生没了惊惧,只有一脸被打扰的愤懑:“二位缘何反复破门而入?”他的语气也透出不满。
“我们要来救你啊,这美人其实是个狐妖!”易晓愉从陈桥生身后探出头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