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媚女帝歪着脑袋回忆了一下。“这个妾身是真不知道了,羽仪大人没有跟妾身多说,只是要妾身发誓一定要设法保你周全,然后就心事重重地离开了。说实在的,今日你身边那位紫衣官员长得与羽仪大人一模一样,看着又来头不凡,想必就是下凡历练的羽仪大人了,下凡历练的神仙总是福泽绵长,身边的亲友也受上天眷顾,若是你与羽仪的转世搞好关系,被贬的这一世多少能过得好一点。”
“我也想啊!”一说到这个,梅落庭就忍不住要诉苦,“但这一世我跟他地位如云泥之别,他都不会正眼看我,他转世后又没了在天界时的记忆,认不出我来。我想跟他讨几滴血来治疗生人怨,也不知道怎么跟他要呢。”即使他保留了前世记忆,经过下凡前的那场争吵,也不知道还愿不愿帮她。
百媚女帝轻笑一声,眉梢眼角风情无限。她伸出指头轻点桌面:“不熟的人,也可以变熟的。呶,这本书就当妾身孝敬战神殿下的了,战神不妨参考参考。”
梅落庭满怀期待地接过百媚女帝凭空变出的那本小册子,一看之下差点怒而摔书。
给本《龙阳十八式》是闹那般!
就算要□□,用这辈子的长相去□□也太有难度啊!
第52章 求药
百媚女帝将梅落庭送回安熙郡主的宅院中时,被她迷昏的众人还没醒来。百媚女帝临别之际殷勤叮嘱梅落庭:“妾身走后,这些人自然会苏醒。沧笙已经写下证词,战神可带回去向那凡人皇帝复命。对了,战神殿下还有什么事是需要妾身帮忙的,尽管开口,妾身一定办到。”
梅落庭跟她客气了半天,实在是盛情难却,最后随口说一个心愿:“这个镇子最大的酒楼有个叫张大嘴的说书人,要是方便,劝他改个营生吧。”
百媚女帝娇笑一声,消失不见。此时已是夜晚,但月光明亮,即使不点灯笼也能看清周围。梅落庭看着昏迷在地的崔如珩,想起他的血可以治愈自己的生人怨,此时不吃更待何时。她蹲下费力地把崔如珩上半身扶起,盯着他紫锦领口中露出的一截雪白颈脖,在月光下莹然如玉,突然觉得喉咙一阵发干。他们前世是千年的好友,抵足而眠、一起沐浴什么的都是常有的事,但即使如此,咬对方脖子这个动作还是太暧昧了,有点节操的神都干不出来。
不过为了治病,也顾不上节操了。为了克服心理障碍,梅落庭闭上眼睛,双唇慢慢凑近崔如珩颈脖。靠得近时,她闻到他衣领里面传来淡淡熏香,那正是前世的羽仪喜欢的笑兰香,一种清冷的类似药香的香气,这辈子的崔如珩风流多情,性格跟前世大相径庭,偏偏喜欢这种与他这一世气质格格不入的冷香。为了方便,梅落庭把他的衣领又扯开了些,准备下口。
黑夜,满月,昏迷的美男,凑近他颈脖张口要咬的白衣女子……简直是志怪话本中女妖即将吃掉某炮灰富家公子的场景。
这时,炮灰公子睁开了眼睛,惊慌失措的声音在梅落庭耳边猛然响起:“梅姑娘,你在做什么?”
崔如珩受惊不轻。他一醒来就发现自己被梅落庭抱在怀中,她的脸还埋在他颈窝中,像是要亲他脖子,即使是风流惯了的崔如珩,仓促之间也吓了一大跳!
梅落庭见崔如珩霍然起身,只得讪讪道:“我之前在苗疆学了个救治昏厥之人的土法子说是往昏迷之人的脖子吹气,就可以让人苏醒,所以想对你们试一下……”
崔如珩听得将信将疑,又问:“梅姑娘,你刚才去吃饭了?”
梅落庭一愣:“啊?”
崔如珩犹豫着说:“我刚才好像在你身上闻到了烤鸭、油爆虾、葱爆羊肉的气味。”
……早知道他鼻子这么灵,和百媚女帝吃饭时就只挑清淡的菜好了,省得沾染上菜肴气味。梅落庭只得装傻:“这边境之地哪来的油爆虾?我没吃饭,是你闻错了。”
此时地上昏迷的众人也陆续醒转。明含章睁眼一见到月海流就扑进他怀里,哭得像母子重逢:“国师,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呜呜呜……”
月海流如梦方醒,茫然四顾,却没看到沧笙的身影。当他目光落到梅落庭身上时,终于明白过来,小声问道:“梅姑娘,先前发生了什么事?”
根据他先前与梅落庭共事的经验,梅落庭虽然灵力、武功都不行,却对妖魔习性了如指掌,刚才昏迷了半天,醒来后沧笙消失,众人平安,多半是梅落庭给解决的。
梅落庭淡定把沧笙写的证词拿出来。“咳咳,当时华副将自刎身亡时,与他勾结的魔族现身取了他的眼珠与性命,原来那魔的真身是一只罗刹鸟,喜食人目。只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那罗刹鸟本是魔尊百媚女帝的仆从,近来假冒女帝之命杀害韦将军,女帝也有听闻,特地来此捉拿。那罗刹鸟逃走之时怕我等阻拦,施法将我等迷昏,后来女帝降服了罗刹鸟,将它回去治罪了,临走前女帝将我唤醒,让罗刹鸟写了一份证词给我,好向皇上复命。”
梅落庭虽然善于识破别人的谎言,自己却不善撒谎,临时也编不出什么像样说辞。马上就有士兵表示怀疑:“百媚女帝既然不愿被凡人看见,为什么偏偏留了你来传话?论身份,国师、崔大人、小皇子都比你高贵,怎么就轮得到你了?”
梅落庭无言以对:要是我说百媚女帝暗恋我多年,所以对我特别优待,你们会相信吗?
马上又有佩服梅落庭的士兵与之理论:“这次的案子就是梅姑娘查出的真凶,也许百媚女帝欣赏梅姑娘的见解,才让梅姑娘传话。”
“对哦,是梅姑娘发现的真凶……当时那个魔族还挟持了国师要吃他……唔!”
那莽撞士兵刚说出那不该说的话,就被恐慌的同伴一把捂住嘴拖到一边。但在场的人都听到了他的话。当时众人确实目睹堂堂国师向魔族屈膝下跪,后来更是变成魔族手中的猎物,怎么说都声名大损。
向来自傲的月海流此时仍是一脸茫然,对这话恍若未闻,更没因此事羞愤不平,似乎还没从沧笙带来的惊吓中缓过神来。
梅落庭目光冷冷扫过在场众人,神情竟有几分前世当战神时的威严。“有这事吗?我怎么没看见?罗刹鸟不是吃了华副将双目就被百媚女帝追来问罪了?哦,想必是罗刹鸟为了逃跑,施法布下幻术,你们中了它的幻术,不知看到了些什么东西。看,你们说起幻术中的情形,国师都摸不着头脑了。”
军中皆知梅落庭熟悉妖魔习性又善于断案,既然她都这么说了,众人也将信将疑,只当先前看到的国师受辱之事是自己的幻觉,反正真凶已经查出,供词也拿到了,虽然无法将真凶带回复命,但拿到它的证词,也对皇上有个交代了。
梅落庭把罗刹鸟的供词交给月海流时,他才反应过来,接过那张供词细细看了一遍,点头:“这纸是魔族特有的,签名处也用真凶的鲜血画了押,说明这供词绝无半点虚假。既然如此,此案可以结了,待处理完华副将与安熙郡主的丧事,便可启程回京复命。”
韦非的心腹手下都是些酒囊饭袋,唯一能干点的只有华昱。如今华昱一死,连个理事的人都没有。幸好崔如珩从前世起就办事细心,吩咐几个士兵将华昱尸首搬回屋中,待明日给他赶做一口棺木,让他和安熙郡主、韦非入土为安,又自掏腰包给了那几个士兵一些赏钱,让他们留在原地看守华昱和安熙郡主遗体。其他人等各自回去安歇。
梅落庭回到驿馆房中,不久就有驿卒送来晚饭,她在百媚女帝宫中已经用过晚饭,此时也不饿,只推说没胃口,让人把饭菜端回去。此时,她突然又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小时候身体不适吃不下饭,脾气暴躁的梅迁不由分说对她就是一顿打的悲惨时光。
糟,今天没吃药,生人怨又来犯了。之前月海流给她的药已经吃完了,只能去找他再要一些。
梅落庭走到月海流房门前,见底下门缝有灯光透出,知道他还没歇息,便抬手敲门。
她刚敲下去,门扇却开了一线,原来驿卒送饭之后月海流就忘了关门,这门扇只是虚掩。
梅落庭敲了两下门扇,叫了一声:“国师,我来取生人怨的药。”
片刻之后,里面才传来月海流的声音:“进来吧。”
梅落庭推门进屋,见月海流恹恹倚在桌边,送来的饭菜丝毫未动,面前摆了一只白瓷底绘山水酒壶和一只白瓷茶杯,房里弥漫着又像美酒又像花蜜的甜香。她进来时他也只是往床边的镜台抬了抬下巴:“在里面的抽屉里,自己拿。”
这镜台上摆了十多个玲珑精致的水晶瓶、白瓷盒,尽是些美容养颜的花露香膏,即使当日乐胥公主的梳妆台也不过如此。梅落庭拉开镜台下的抽屉,从一堆香粉、驱蚊药水、说不出名字的符咒中找到一个细颈白瓷小瓶,先倒了一颗药丸出来咽下。
月海流又道:“没剩多少药了,等回京之后再给你配。你先节省着吃,我这几天精神不振,怕是没力驱动行空车。”
梅落庭把药瓶收入怀中,半开玩笑地答了一句:“没事,要是多了我还怕给不起药钱呢!”
月海流苦笑:“梅姑娘……你对我有救命之恩,哪还能要你的药钱……沧笙大人其实是你解决的吧……哈哈,还跟他们说看到我被挟持是幻觉,怎么可能这么多人出现同样的幻觉?”
梅落庭微微一笑,在他对面坐下。“愚笨一点的,当然能骗过。聪明一点的,也知道自己该假装相信。国师大人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吗?”
换了前世的白夤,完全不会考虑这么多,最多只是拍拍月海流的肩膀说能保住命就该高兴了别叽叽歪歪的,但梅落庭却学会了察言观色,可见生活所迫,把神逼到什么程度了……
不过月海流似乎对梅落庭这一世的能力有什么误解,竟然以为沧笙是她出手制服的。不过也难怪,相比起制服沧笙,梅落庭一个凡间民女竟然能得百媚女帝另眼相看,才更加奇怪。
……要是月海流知道百媚女帝还请她吃饭了,一定会怀疑人生。
梅落庭只得纠正他:“那只罗刹鸟真是百媚女帝给出手收拾的,我真没这本事……算了算了,国师要是觉得百媚女帝会欣赏我太过魔幻,就当那只罗刹鸟是我撵跑的好了。或者,国师算一卦看看我说的是否真话也行。”
要是你见过我前世模样,绝不会奇怪为何百媚女帝会欣赏我。
第53章 幻灭
“这我倒不奇怪。”月海流看了她一眼,又摇头苦笑。“你是有仙缘之人,若是自幼坚持修炼,有望得道飞升。百媚女帝想必是看你天赋异禀,要用你性命修魔,增进修为,所以先跟你套近乎。我就是前车之鉴了。”
……看来月海流被沧笙打击得不轻,把百媚女帝当成跟沧笙一样的奸商了。梅落庭一阵无语,见月海流提壶倒了杯琥珀色的蜜酒一饮而尽,还是劝了句:“空腹别喝酒,伤胃。”
月海流恍若未闻,又倒了杯酒一饮而尽。“偶尔心情不好,喝点酒也无妨。”
“喝多了酒容易长皱纹,老得快。”
月海流的酒杯僵持在唇边,看样子是不会再喝了。
“你就是受欺骗了,被背叛了,觉得天都崩塌了是不是?”梅落庭想伸手拍拍他肩膀,手伸到一半时想起这世是女子,赶紧把手缩回。“其实这事得想开一点啊,不管沧笙有没有骗你,他如今已经害不了你了,你就当这事没发生过不就完了吗?你看华昱,他二三十年来一直以自己是战神白夤的后代为荣,以此为人生信念,今日才发现不是,整个人都崩溃了。人哪,就是不能太较真!”
月海流突然发问:“梅姑娘,你有没有什么至交好友?”
梅落庭一下子就想到了羽仪,不免有些唏嘘。上辈子性格太熊,身边也没多少朋友,能谈得来的更少,最好的朋友大概就是他了。“当我还是男人的时候,有一个。”
月海流被那句“当我还是男人的时候”震惊了一下,但马上又猜测梅落庭说的大概是她女扮男装的时候,也没有起疑。
“我当年帮过他,他视我为恩人,我们向来都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月海流自行脑补,那人大概是她在苗疆为官时,从妖魔手中救下的受害者。
“但是……他在我落难之时却没有出面帮我,只是托了别人关照我……虽说按理来说他也不应插手,但我还是希望,他多少能看顾一下往日情分……”
月海流继续脑补,她说的“落难”应该是指她被韦非陷害入狱的事,忍不住问:“你被韦非陷害入狱时,他真的一次都没来看过你?”
梅落庭想起被皇帝指婚的崔如珩,连连摇头:“没。当时他正准备成亲呢。”
月海流一听就怒了,重重将手里酒杯顿在桌上,啐了一声:“负心汉!贱男!”
梅落庭差点从椅子上滚落下来。这都哪跟哪啊!出柜子大概是一喝多就开始胡言乱语了!就跟她这辈子的爹一个德行!
月海流又补了一句:“梅姑娘,你喜欢他,不是吗?”
“没!”梅落庭忍不住开始怀疑,自己刚才的口气很像怨妇吗?都让出柜子想歪了!她赶紧解释:“他……他不知道我是女的,我们就跟兄弟一样!彼此都没什么想法!”
“就算朋友也好,被如此背叛,心里总不会好受。”月海流又拿出一个酒杯,给梅落庭也倒了杯酒,“来,一醉解千愁!哦,等等,你刚吃了药,不宜马上喝酒。”
梅落庭倒是觉得无所谓。“我也不是那等挟恩图报之人,等日后有机会亲口问问他,要是他真不当我是朋友,绝交便是了。”
月海流下意识地把酒杯举到唇边,似乎想喝,但想起梅落庭刚才那句“喝多了酒容易长皱纹”,也不敢再喝,只是低头苦笑:“你倒是想得开。”
“你还是忘不了你那位沧笙大人?”梅落庭小心翼翼地问。月海流比她刚才更像怨妇,也不知道他当年跟沧笙究竟是怎么个情形。
月海流沉默了好一会,才开口:“月家世代国师,我是这一代唯一的男丁,全家都对我寄予厚望,但不知为何,不管我如何修炼,修为始终难有进展,直到十三岁依然如此,家族历代从未出现这种状况。当时其他叔伯早已离家云游多年,三位姐姐虽然修炼有成但毕竟是女子,无法担任国师之位,眼看国师之位就要后继无人,我心急如焚,天天在青云观后山修炼,但即使修炼累得晕倒,也难有所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