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落庭前世是神二代,又有老爹的各种仙药增进修为,不经修炼就能成仙,但他当年手下有不少部属都是凡人修炼而来,所以他也对修炼之道略有了解。月家一脉有神兽血统,天生便有灵脉,修炼起来也比普通人更快些。但毕竟混血种的灵力不大稳定,有时也会有个别后代出现灵脉发育迟缓或者灵脉阻滞的状况。
“你那只是一时的灵脉阻滞,过几年自己会好,当然要是高人有助你打通灵脉,或者吃点仙丹,可以好得更快。”
前世时白夤手下有个部下是凡间武将修炼成仙,说话也粗俗,形容灵脉阻滞是这么说的:“这就跟便秘一样,吃药或者让郎中针灸按摩都能治好,要是放着不管,好生调养饮食,过几天也会自己好。”
当时其他部属都面露厌恶之色,只有打小除了仙丹就没碰过任何饮食的白夤好奇地问:“什么是便秘?”
月海流又叹道:“我一直把此事当作耻辱。谁又能想到,我贵为国师,少年时竟然连青云观中最低等的弟子都不如。若不是沧笙大人,我也不会有今天。梅姑娘,你那镜子带在身上吗?我想……再看看他。”
果然是沧笙给月海流治好便秘,啊不,灵脉阻滞的。梅落庭从怀中取出护心镜递给他,让他回忆往事。
镜中的少年月海流相貌清秀,皮肤雪白,双眼紧闭,像是练功过度脱力昏迷。他此时已现日后阴柔秀美的模样,但只穿戴了普通的道袍道冠,与成为国师后的华丽张扬大不相同。
一个人影出现在少年月海流修炼的山洞中,蹲下轻拍几下他的脸,见他还是没醒过来,忍不住低头舔了一下他的眼皮,但究竟是不忍取他双眼,只得咽口唾沫,闭上嘴巴。
手捧镜子的月海流看到这一幕,忍不住打个寒颤。想必是他记忆中没有这一段,不知道沧笙从那时起就垂涎他的双眼。
梅落庭赶紧安慰:“没事的,当时你昏迷不醒他都没动你,可见他当时还是有点节操的,也不枉你感激他多年。”
沧笙发现少年月海流是练功虚脱昏迷之后,马上利索地将他扶起,用掌心抵着他后背,替他调理灵脉。
不多时,少年月海流悠悠醒转,转头便见在他背后调理灵脉的沧笙。当年沧笙刚离开百媚女帝宫中没多久,不得不说,当年他在百媚女帝身边时日子应该过得不错,脸上还残留着些婴儿肥,灰色长发被一枚硕大的青玉环束起,一侧耳朵上单戴了个红宝石耳坠,在他耳垂晃晃悠悠,像一颗血红的新鲜果实。那时的沧笙,如一棵刚长成的竹子,挺拔,朝气蓬勃。
少年月海流呆呆看了眼前的陌生少年片刻,才想起要问对方身份:“这位哥哥好陌生,是来青云观做客的道友吗?”
彼时的月海流还未能识别魔气,自然看不出沧笙的来历。
一百来岁的沧笙被十三岁的月海流叫了“哥哥”,有些无语:“你还是叫我沧笙大人吧。对了,你是青云观中人,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叫赤炎的道人?”
他说起这个名字时俊脸微红,语气也有几分愤恨,那应该就是当初掳走他的邪道。
少年月海流懵懂地摇了一下头。“没有,但我父亲是青云观的观主,又是当朝国师,我回去问问他?”
沧笙略一拱手:“好,若是可以,能否再帮忙打听一下此人下落?”
“我尽力吧。对了,要是打听到消息,去哪里找你?”
沧笙只是把手搭在月海流脊背上,顺着脊背抚摸而下,答非所问地说:“你灵脉阻滞,所以修炼难成?”
少年月海流愣了一下,才迟疑道:“我……修炼进展是不大理想,但我父亲也探过我灵脉,也没看出什么问题。”
沧笙冷漠脸:“他这点年纪,能有多少修为,能看出个什么?罢了,便宜你了,我每日辰时来此帮你打通灵脉,教你修炼吧。要是你打听到什么消息,直接来告诉我就是了。”
百媚女帝说沧笙小时候也想过修仙,虽然后来没走上正道,但修炼之法多少懂一些。也许他自己修仙无望,看到少年月海流修炼不顺,有几分惺惺相惜之意,才要帮助少年月海流,让他替自己实现修仙的梦想。
少年月海流听他的口气,似乎是一位修为远高于自己父亲的得道高人,喜得满口答应:“谢谢沧笙大人!我这就回去问我父亲和观中的师叔师伯,打听赤炎的下落!”
沧笙微微颔首,但在少年月海流跑到洞口时,突然叫住了他:“等等。”
少年月海流停下脚步,看着沧笙走到山洞外采了几棵艾草,用法力将艾草点燃,握着冒烟的艾草对他上上下下一通薰,也不敢多问。
沧笙给他薰完艾,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才满意了。“薰艾有助于你灵脉恢复,以后我每天帮你疏通灵脉后,你都要薰艾。还有,我不喜见人,我帮你疏通灵脉之事,你千万不可告诉别人。”
薰艾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消除魔气,沧笙是想用这个办法祛除自己沾在月海流身上的那点微弱魔气,免得被他父亲发现。
沧笙丢掉手里燃剩的一小把艾草,对少年月海流的面庞定定看了半晌,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你的眼睛很漂亮。”
少年月海流听得莫名其妙,但还是礼貌性地说了声“谢谢”。当时他也许做梦都想不到沧笙内心正在经历激烈的天人交战,不知道沧笙是如何克制住生为魔族的嗜血本性。
镜中画面出现了些许变化,虽然镜中仍是青云观后山的沧笙和少年月海流,但山中草木叶色泛黄,像是已经过去了数月。
少年月海流正眉飞色舞地向沧笙汇报:“沧笙大人,如今我的修为已经超过了姐姐们,父亲还说,等我继承国师之位后,一定会比他更出色!”
一丝淡淡的失落在沧笙血红的双眼一闪而过。“哦,那恭喜了。”
他先前确实是想让月海流来完成自己未竞的修仙梦想,但如今看着月海流前途光明,自己却修仙无望,说他心里完全没有丝毫嫉妒,那是完全不可能的。
沧笙目光在月海流双眼停留片刻,又飞快地移到一边。“既然你灵脉恢复,我还有事要办,也不在此地多留了,我们就此别过吧。”
“您要走?!”月海流惊叫,“这么快!我还没打听到那个赤炎道人的下落呢!呃,我已经问遍了青云观,都没人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只知道那是个很厉害的妖道。沧笙大人是要为民除害吗?要不要青云观帮忙?我父亲是观主……他可以……”
沧笙冷冷一笑。“不了,这是我与他的私人恩怨。”
他遍寻不到仇人的下落,却愿意在青云观耽搁数月之久,帮助月海流修炼。那时的沧笙毕竟存了一丝善念,对月海流是真心相待的。
月海流挽留不成,见沧笙即将离去,不知如何表达自己对沧笙的感激和离愁,不由脱口而出:“沧笙大人!是我无能,没能帮到您,您的再造之恩,我无以为报,等将来我当上国师,有能力报答您了,您想要什么,我都想办法替您办到!”
听到最后一句话,沧笙全身一震,目光不由自主地停留在月海流那双他垂涎已久的眼睛上。“等你当了国师,你会给我报酬?”
月海流仍不知自己日后之劫,只是为自己能报答沧笙而高兴,连连点头:“您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
沧笙终究是抵挡不住这诱惑,血红双目中贪欲狂涨。成仙成魔,就在一念之间。
梅落庭万想不到,沧笙跟凡人做交易,取走对方性命用于修魔的想法,竟然是月海流给他的灵感。沧笙被邪道害得修仙失败,又没了百媚女帝的管教,无法抑制魔族的嗜血本能,最终为祸人间。
只可怜月海流对沧笙的印象还保留在人生若只如初见的最美时刻,所以才特别幻灭……
梅落庭也有些不解,若是沧笙修魔是因为他生来就是魔族,天生嗜血难以控制,百媚女帝修魔又是为了什么?她已经修到金丹级别了,加把劲修到飞升成仙,就能与天界众神平起平坐。她为什么要放弃大好前途去修魔?
梅落庭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在月海流把护心镜还给她时,她捧着护心镜默念昨天看到的山洞,想再仔细观察一下当年百媚女帝在石洞留下的绘画,看看能否从中发现些蛛丝马迹,但镜中却映出了另一个山洞——那个山洞干净得很,洞壁如刀削过一般,光滑平整,一丝青苔也没有,更没有青苔下的古画。
她凝了心神默念迷雾山下的山洞,但镜中映出的还是那个干干净净的山洞,直到她看到洞中一块被篝火烧焦的地方,认出那是她和崔如珩烤蘑菇时留下的痕迹,她才知道镜中就是先前的石洞,只是洞壁上的画已经被铲了个精光。
梅落庭小时候曾从家里翻到何氏婚前的诗稿,但还没细看就被何氏一把夺过,塞灶里一把火烧了,大概是这个年纪回头看少年时写的诗,觉得太傻逼太羞耻,只好把它毁尸灭迹。百媚女帝大概也是出于同样的心思,仰慕了那个风度翩翩、英雄救美的战神白夤数百年,终于得以近距离接触,才发现失去了法力和容貌的男神也不过如此,在她面前还一副畏畏缩缩的怂样,对自己当年看上这么个傻逼深感羞愧,连夜跑去铲平了以前为白夤所作之画,彻底抹杀这段黑历史。
估计百媚女帝此刻的心情跟月海流有得一拼:仰慕多年的白月光,就这么幻灭了……
不过梅落庭倒是不怎么把这事放在心上,毕竟前世时他也曾因为那张脸被无数仙女前赴后继地追求过,然后又被她们在认清大龄熊孩子的真面目后纷纷嫌弃,早就习惯了。
第54章 撒娇
梅落庭从月海流房里回来,远远就在走廊上看见那一身土豪金的少年身影站在她房门前。每次看到明含章,她都会不由自主地想起一个成语:一鸣(名)惊(金)人。
“小殿下,有事吗?”
明含章像三岁小孩一样嘟着嘴,可怜巴巴地看着她,不吭声。
梅落庭想了好一会,也想不出这小皇子能有什么紧要事来找她。“是下人忘了给你送晚餐吗?我这就找人给你送去。”
明含章摇头后又看向她,目光更为委屈。
“那就是嫌晚饭不好吃?你想吃什么,我吩咐厨子给你做。”
明含章终于被梅落庭气得委屈大叫:“你就知道吃,也不管我差点被魔族吃掉了!”
梅落庭看着他气鼓鼓的脸,愣了半天才知道这位贵人为何生气:“小殿下今日可是受惊了?”
“是!”明含章爆发了,“今天那魔族,就连国师都不是他对手……哦,国师被他挟持只是魔族布下的幻觉……但是这魔族真的很厉害,你都不关心一下我!”
“……”好吧,早就叫你别跟来了,跟来这里被妖魔吓坏了又是我们的错,没有及时安抚你还堵在房门前兴师问罪。梅落庭按捺住心头的不耐,挤出狗腿的笑容:“小殿下乃是皇上掌上明珠,若是那魔族发难,民女与国师、崔大人就算战死,也要护得小殿下毫发无损。”若是不能护住这位小祖宗,就算能活着回去也要被他的皇帝老爹问斩的。
“没事就行了吗?就算没伤到,今天也快吓死了!”明含章扁了扁嘴,“光是那个魔族就够吓人了……你还说后来百媚女帝都来了!那可是魔尊啊!魔尊!我听到时腿都软了!”
“我也是差点被她吓疯了!”梅落庭想起自己被变成男人的百媚女帝壁咚的心情,也是万分崩溃,想想自己是为了保全众人安危才答应去跟百媚女帝共进晚餐的,看明含章时眼神也多了几分哀怨。“但为了你们,我也只能硬着头皮与她应酬周旋。”
明含章这才想起,梅姐姐再厉害也只是个姑娘家,其他人害怕的事,她当然也害怕,只是她无法躲避,百媚女帝选中了她作为信使,她再害怕也要鼓足勇气面对百媚女帝。
梅落庭见明含章不再说话,又客客气气地问了一句:“小殿下,还有其他事吗?我要回房了。”
“哦……对了,梅姐姐,你刚才不在房间,我去崔侍郎房里也没见你,你刚才是去哪里了?”明含章扭捏着问。
……为什么你会想到去崔如珩房里找我!你对我是有什么误会吗?“劳小殿下挂心,我只是去国师那里拿了点药来吃。”
明含章猛然睁大眼睛,一把扯着梅落庭衣角。“梅姐姐!你今天受伤了?还是被魔气感染了?要紧吗?”
“不要紧,以前落下的病而已。不过国师的药虽灵,价钱也不便宜,都记不清欠了他多少药钱了……”
“多少钱都没关系,我帮你付!”明含章急急打断了她的话,“我身上没带钱,但等回宫后,我会劝父皇多送些珍宝药材去青云观,就当是你的药费了!你为国尽忠,药钱也理应由国库供给!”
梅姐姐当年在苗疆除了那么多妖魔,肯定是在那时落下的伤病了。明含章小心翼翼地看着梅落庭面无表情的脸(其实是在板着脸努力遮掩天降横彩的暗爽),怯怯问:“梅姐姐,可不可以问一下,你第一次杀妖魔是什么时候?当时你害怕吗?”
梅落庭回忆了一下,前世时从小就特别能打,在继任战神之前就斩杀过几个厉害的魔族。 “十四岁时打死了一头饕餮。”
饕餮!明含章差点给她跪下。梅姐姐竟然在比他还小两岁时就打死了一头饕餮!恐怖如斯!还是不是人了!
直到梅落庭回房,明含章还站在原地呆若木鸡。一个躲在暗处观察多时的年轻驿卒闪出来,赔笑低声问明含章:“殿下,刚才聊得怎么样?”
明含章回过神来,皱着眉招招手,示意那驿卒颠颠跟他回到自己屋里,才满腹委屈地冲他开喷:“不怎么样!你说追求比自己年长的女子,撒娇最能激起对方的母性和怜爱,我刚才试了一下,一点用都没有!”
“没用吗?”驿卒也是一脸困惑,“不应该啊。那可能是梅姑娘性格害羞,又男女有别,身份悬殊,就算心疼殿下,也不好表现得太明显?”
“才不!”明含章回忆了一下梅落庭当时对他的嫌弃眼神,心都凉了。“当时她的眼神,凶得像个老男人一样!我父皇训我时都没有这么凶!”
没把人家的母性激出,倒是把人家的父性给激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