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好生威风。”修梧长老一步跨入中厅,身上带着威压,想要冲散洛银震慑众人的气势:“厅上堂案下,应当坐着一家之主,姑娘来者是客,坐在主位不说,甚至还逼跪伤人,实在是目无尊长,目无法纪!”
洛银瞥向修梧长老,轻声道:“长老所言不错,厅上堂案下,应当坐着一家之主,那我便该坐在这儿。”
胡家夫妇见修梧长老来了,顿时哭声更大,摆足了弱势之姿,只求能有人为他们讨回公道。
洛银瞥了那一对抱在一起哭的二人,道:“堂下所跪为我后代子孙,别说是弯一弯膝盖,就是磕破了脑袋也该是他们受的,没有不合理法。”
“姑娘年纪轻轻竟也能胡言乱语……”修梧长老的话音未落,便被洛银打断。
她不耐烦道:“你若想看戏,悉听尊便,找一个不碍事的角落坐着就是,你若想插手,便别怪我连你一起问责,届时闹得脸上难看,回去烈州仙派做不了人了,也莫怪到我头上来。”
洛银轻言:“修道士入道为第一步,识智为第二步,所谓识智,便是有分别是非,通情晓理的能力,为人不但要以德服人,更要以理服人,你二位修为虽过识智,做人却未必有我家屿川懂得多。”
“好个伶牙俐齿。”修梧长老忍无可忍,威压全释,祝钦与众多师弟纷纷后退,脸色苍白,却站直了身躯极力抵抗。
可那一股让在场修道士分外难忍的威压,却撼动不了堂上的女子,她连呼吸都没错一次。
修梧长老心下大骇,不见洛银反应,却是他之前跟着胡老爷去客栈看走了眼。
他以为洛银为普通人,故而探不到道行,眼下看去才发现,她是修为远在自己之上,这才不显山露水,跟着众人,来到了胡家。
这已不是胡家人的主场。
“收收灵力,省点力气。”洛银道:“坐下看戏吧。”
修梧长老没有带领众弟子退去,只是坐在了旁边的木椅上,他在脑海中努力回想,却不曾于九州修道界听闻过一名年纪如此之轻,又有如此修为之人。
洛银见现场除了胡氏夫妇的哭声,也算安静了不少,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道:“我先问你们几个问题,据实以答,不答或答错,皆要受罚。”
胡氏夫妇二人见修梧长老护不住他们,便只能沉默等待洛银的问话。
洛银问:“你们祖上是谁?”
“碧水城人皆知,为胡海中。”胡夫人的嘴还是好的,便哆哆嗦嗦地回答了。
洛银又问:“胡海中的钱财从何处来的?”
胡夫人记得戏文上的说法,道:“胡先祖的第一任夫人胡洛氏是船商,二人本有一女,女儿去世后,胡洛氏也跟着离世,留下家产为胡先祖继承。”
“胡洛氏?”洛银睁开眼,望向她:“胡海中为入赘,女随母姓,洛氏便是洛氏,怎叫胡洛氏?”
“是、是我说错了!”胡夫人连忙低头。
“你说因其女去世,家产为胡海中继承。”洛银又问:“若其女尚在,洛家的家产该归到谁人的手中?”
堂内寂静,那已经是几百年前的事了,洛嫣的女儿怎可能在世?再说洛家的家产落在胡家手上也几百年了,这早是胡家的东西。
堂外的刘浔朗声传来:“自是归其女,非归其夫。”
“如今你们胡家的子弟,皆是胡海中与另一名女子所生,世世代代下来,又该如何称呼胡海中的第一个女儿?”洛银问。
胡夫人算不出来:“我、我们共一个先祖,先祖为其父,应当、当也称其一声祖宗。”
“事情明了,那便好说了。”洛银看向修梧长老,眉眼弯弯,似是在笑,眼神却有些冷:“修梧长老可要主持公道了?”
修梧长老一怔,沉默不语。
洛银自始至终腰背都坐得直,她睥睨着场内跪倒的一片人,声音不响,却如洪钟般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敲击在心,震撼得众人手脚俱麻。
“吾乃洛河洛氏,灵州仙派墨安仙道之二徒——洛银。”
洛银身形略侧,单手撑着眉尾,慵懒随意道:“如你们所言,胡家后人当叫我一声祖宗,这座洛家旧宅,也该是我的府邸。”
她说她是洛银,在场谁敢轻信?
刘浔在外,其实早就猜到了洛银的身份,可听她自己说出来,仍觉得分外震撼。
她便坐在那张太师椅上,口气像是在说今日天气不错,轻飘飘的两句话,决定了自此胡家的结局。
“不、不可能!”胡老爷终于忍不住,他猛地站起身来,指着洛银道:“你怎可能是洛银?!她几百年前就死了!你敢冒充她的身份,诓骗我们?!”
“是了,你们当是希望我死了。”洛银冷着脸,更心寒,恐怕当初在她娘病重即将逝世时,最希望她死干净了的,当是她爹。
不,那人不配洛银叫他爹,那不过就是个……忘恩负义、薄情寡信、心狠手辣的男人。
“这位姑娘话不能乱说。”修梧长老道:“洛前辈的确于五百多年前渡劫失败而故,冒充他人身份不是明智之举,即便过去了几百年,也不是无人可佐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