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头里藏了炸药。
强弩连发。
从营帐直接射来。
“女爵神算……”领军赞叹道，“我等都是靠经验、眼力发射，没想算数也能用到其中。”
莎兰不敢松懈：“多亏历代军士详尽记录该地气候地貌，又有士兵在外估测风速，我只是将诸位所获集合起来。”
怪兽被炸得血肉模糊蹒跚后退，纳安士兵趁机连发射杀敌军，最终在日落时狙杀所有敌军，一怪兽腹部炸裂，一怪兽头颅炸碎。
前来支援的统军立即在尸体上淋上油脂，燃起熊熊大火。
镇子传来野兽低吟，黑影窜起，直扑统军阵营，被侧面连射来的强弩逼退，但它身形小而敏捷，强弩将它逼退却没能伤到丝毫。
真的是只猫。
硕大的猫，身体拱起，头颅放低，狮子大小的猫。
大猫张大嘴，喷出红色火焰，骑士们不得不勒马后退。
大猫谨慎地缓慢前进。
短弩如雨滴密不透风地从天而降，大猫欲奋力跃起，被打了下来，身上立即插满钢箭。
长弩正中双眼，爆开。
纳安部队迸发狂吼，无论是死神骑士、统军，还是后勤士兵相互碰拳拥抱，连夏洛德侯爵都忍不住和本地领军们捶胸致敬。
此时已快天明。
部队并没有贸然前进，而是派人进去打探。
“你养的猫咪死了，给个反应。”倪雅二表哥踹了敌将一脚。
被拉稞德削去双臂的男子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被冰块包裹的手臂：“你们都得死。”
“嗯，你跟着死。”
“嘿嘿嘿……”男子因失血脸色惨白，双颊凹陷，不过一夜间意气风发的皇子几乎变为骷髅，“你们进去看看啊，保你们死在里面。”
夏洛德侯爵将倪雅二表哥拉开，昨日与他们交战的敌军中没有那骇人的大力士，这些人越过国境小试牛刀也要带着，皇子身边却没安排，不合理：“你身边怎么没个得力的保镖。”
“你进去看看就知道。”敌将随即闭了嘴，不再回答。
“只能派人探探……”夏洛德侯爵无奈地对拉稞德道，“那家伙没用了。”
“我和他们去吧……”莎兰主动请缨，“若是有魔法陷阱，我不容易被发现。”
众人第一反应是反对，拉稞德当然也不允许莎兰涉险，上次莎兰独自对抗化蛇，拉稞德听倪雅转述得脊背发凉。若不是以为这次战事简单短暂，他绝不会同意莎兰跟来。
“倪雅……”莎兰只好低声对倪雅说，“他们知道拉稞德上次吃了亏，所有人会更谨慎。他们在镇子里放的东西需要时间，故意拖延我们。”
倪雅警惕地问：“还有其它魔兽？卵之类？”
莎兰心中也没有十分把握，仍说道：“历代公爵手记中，都提到敌军抢掠女性，相貌雷同的大力士，好像这些大力士神出鬼没，还容颜不老。”
“的确。”
“孔雀王朝将国人分级，同级别阶层的人方可通婚……”莎兰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描述中这些大力士是贱民装束，又不说人语……会不会是，他们掠夺女子后……”
倪雅脸色刷地惨白，高声叫道：“殿下，倪雅建议立即攻打进去！”
“为何？”
倪雅顾不得礼节，拉着莎兰往外走：“敌将说女人们活着是为了生孩子！那大力士不讲人话外表与野兽无异，万一是魔兽人族所产之物呢！”
后世史学者梳理此役记录时被其中所述惨状所骇，数年抑郁不得眠，评此此处战役虽小，却是加速孔雀王朝灭亡的重要节点。
孔雀王朝信仰中有兽头人身神，后世评为，连堕魔巫师都不屑于他们的教义，认为毫无逻辑理性可言，大部分是臆想的骗局。
下产生的巫术却是真实存在，其中尤擅将魔兽与普通动物交杂。
如那长毛象、狮子大小的猫，都是他们的成果。千年前魔神大战后，为保护人族繁衍、人界环境从战争打击中快速恢复，以风明城、世界树圣殿、青血族等魔法体系为代表的魔法师制定了诸多约束魔法师，不得滥用魔法的条款。
其中包括不得在战争中使用魔兽，不得以任何目的将魔兽与人族交合等诸多内容。
大力士如何产生不得而知，史料中明确叙述了纳安骑士冲入被占领的村镇，狙击、砍杀应战的大力士、敌军士兵，找到囚禁女人们的窟穴，却没能救活一人。
遭大力士的女子立即怀孕，仅两日肚大如球，胎儿自行咬破子宫爬出吃掉母亲尸首。
惊恐万分的女人们只能自杀摆脱噩梦，那野兽样的胎儿却能靠尸骸养分继续长大。
纳安骑士们只能拖来所有大力士的尸体，连同族们的尸骸、初生的怪物一起焚烧。
目睹妻子女儿惨状的男人们拿起武器，跟着骑士们一路杀过边境，每捉到一个帝国贵族就砍去双臂送到纳安王都，深入帝国腹地直至首都城下，又疾风般返回。
返回原因无它，补给只够闪电战。
与统军的补给部队汇合后部队依旧激愤难耐，要求再战。拉稞德清楚战士们早已透支体力，现在只是精神亢奋不得安宁，让随行军医调配安神温补的草药，哄着大家说是暖身御寒的补药喝了。
拉汶德皇帝赞许了此次闪击战，更表扬了拉稞德速战速退的决策，迅速调遣统军补充边境防御，又派了奴隶苦役来支援边防工事。
“拉稞德……”莎兰进了拉稞德营帐，见夏洛德侯爵不在，拉稞德正喂着送来拉汶德皇帝书信的信鹰，“我们要走了吗？”
“对……”拉稞德让信鹰跳上鹰架自行休息，“统军已到，青色死神部队回封地休整，陛下让操作的人全部回王都述职，协助改良工艺。”
莎兰想着那些被怪物破开腹部的女人，并不觉得纳安这几日的杀戮有何不可，若是自己尚在流浪，被这些人擒获，下场也是那般悲惨。
可惜这次补给实在不够，进入地方境内只杀了很少的大力士，未能以绝后患：“我有事想和你商量。”
“怎么？”拉稞德也累了，牵过莎兰的手，细细看她，“瘦了。”
“我没事，在后面用弩，比你们安全多了……”莎兰轻轻按摩拉稞德紧绷的肌肉，“我想用魔法。”
拉稞德很意外：“什么魔法？”
莎兰说得很坦然：“雷神之怒。”
拉稞德立即明白：“你要召唤雷电。”
“是……”莎兰认真地说，“他们的信仰里雷电是神明的怒火。”
“可以我来。”
莎兰摇头：“我想自己来。”
“好。”
风明城的咒语、绘制咒符均有固定模式，莎兰无需魔咒也可召唤精灵使用魔力，无法使用风明城所学对她并无大碍。
她细细思考了需要的魔力，与拉稞德双手相握，闭上眼自行编织魔咒。
金色魔力将莎兰缠绕，先显现魔法方程，然后形成完整的魔咒。
简单的魔法不需要这么复杂的程序，所思即所在，拉稞德劈死化蛇的雷电魔法仅需简单计算所耗能量。
莎兰要在邻国全境召唤雷电。
银色发丝飘动，金色眼睛因魔力和专注璀璨如星辰。
美极了……
有魔力外泄，通过莎兰，流向别处。
拉稞德将意识顺着被抽离的魔力窥探对方。
诸多魔力汇聚而成的古城，魔法遍布每个角落，停留在每个魔法师身上，一刻不停地从强者吸收力量，分配给更弱者。
力量恒定，没有凭空得来的魔力，赋予便意味着剥夺。
古城下面有东西。
直击雷划过天际，如金蛇狂舞，黑云滚滚，暴风如刀，眨眼间暴雨倾盆而下。
“呃……太久没用大规模魔法，没控制好。”莎兰听着外面战士们呼喊着避雨，不好意思地看拉稞德。
“挺好，天气恶劣，淋点雨冷静冷静。”拉稞德几乎能看到邻国春耕要遭受这次大雨引发的洪涝。
邻国没有纳安良好的政府治水工程，纳安部队乘胜归来时跑过邻国架的桥，第二天敌军追来时那石桥竟不堪负重塌毁，连人带马掉入冰冷刺骨的河水，把这边的纳安军士吓得不轻。
“拉稞德，这鬼天气怎么说下就下……”夏洛德侯爵掀开帘子大喊，见莎兰在，立即尴尬起来，“呃，我换个地方。”
莎兰顿时红透了脸：“叨扰了。”扭身从高个子侯爵身侧钻了出去。
“呃，打扰了，不好意思？”夏洛德侯爵想了想，两个月来这两人无暇单独相处，今晚自己要不找别人帐篷挤挤。
“开拔准备的怎么样？”
“阵亡士兵已经造册，伤员大部分已经启程回封地……”夏洛德侯爵故意掰了掰手指，“往返差不多两个月，这次我们神速。”
“我们到王都，孔雀王朝的使者也该到了……”拉稞德甩了铠甲外衣，扭了扭僵硬的脖子，“路过封地尽量休息。”
夏洛德侯爵见拉稞德真的不打算叫莎兰回来，脏兮兮地躺倒自己铺上：“真的累死了……”
自从下了船，基本没休息过，回想杀到对方首都城下的豪举，他自己都后怕，“我没做梦，咱们在自己营里，没被他们抓了，也没死对吧？”
“没死，上船时候能看到你亲自砍掉胳膊的那几个。”拉稞德也和衣躺下。
夏洛德侯爵小心翼翼地活动了下腰：“那些姑娘太惨了，不该让倪雅和女爵看到。”
以为有女骑士跟着，惊吓中的女人孩子能放下些警惕，没想让二人看到人间地狱。
岂止是人间地狱，那里根本没人性。
夏洛德侯爵自诩不是善人，他能为保护拉稞德杀莎兰，参与覆灭高台城，其它林林总总见不得光的事情没少干，但他从没想过这么糟践别人家姑娘。
在外人眼里，死神部队又能好到哪里，抓了人家孩子，也不杀，砍下两条胳膊，还打算挂在城墙上示众。
累了……
还要改，还要出杀伤力更强的，操作更简单的。
得告诉陛下，他们对拉稞德说的那些恶心话。
“拉稞德。”
“嗯？”
“让倪雅陪着女爵吧，别再跟着我们瞎闹。”
“她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等她自己说。”
“嗯，睡了。”
“嗯。”到家后和莎兰泡个澡，好好休息，再想孔雀王朝的破事。
拉稞德全然没意识到自己有生以来第一次有了家的概念，很快睡着了。
然而老天并不打算让他们安安稳稳回家睡安稳觉，部队刚走过两个隧道，打算祭奠当年因敌国大力士突袭而亡的同袍，便遭百姓和商队围观。
青色死神部队去年凯旋游行后队员面相因画像广而告之，特别是拉稞德的肖像至今供不应求。
这些百姓不知哪里得了消息，纷纷叫喊着「黑白骑士」、「神射手」、「女战神」之类的诨名，踮起脚尖探着脖子四处寻找女骑士。
倪雅开始不知，如常散着笔直的黑发骑马而过，被孩童尖叫着喊女死神来了，吃了一惊，莎兰也被年长者突然跪拜，口喊银发死神，险些勒不住受惊的马匹。
众人这才知道他们解救的村镇平民已将邻国军人恶行和他们大战魔兽的事迹传了出去，更有吟游诗人添油加醋地写成了故事。
夏洛德侯爵得了拉稞德允许，和倪雅二表哥找来几个颇有名望的艺人和师傅，将死神部队参加的战役编成喜闻乐见的剧本，传播开，以免居心叵测之人利用吟游诗人们。
到达封地城堡已是春意盎然，满眼新生的嫩绿，骑士们平日住宿的整栋楼翻修完毕，古老和现代融合，赏心悦目。
拉稞德给了骑士们假期，让管家把半地下大浴室时刻充满热水，以便大家放松之用。
男主人卧室也收拾一新，规划是莎兰走前准备的，拉稞德看了格外满意，每天去接莎兰来留宿，终于烦得女侯爵让莎兰搬出女官住所，住到女主人卧室。
莎兰和拉稞德都是第一次睡架子床，新奇、闹腾很久，终于在后半夜昏昏睡去。
天色渐明，莎兰自然醒来，一瞬间以为自己回了风明城自己的小屋，急忙眨眼才明白是架子床如同小房间，将外界隔开私密性极佳。
莎兰在床踏板上找到长袍，滑出床幔，洗漱好坐到梳妆台时，拉稞德也起了。
“喜欢这房间吗？”拉稞德拉开窗帘，弯腰吻了下莎兰的修长的脖颈。
“喜欢。”莎兰转身，给拉稞德胡乱搭在身上的睡袍系上带子，“小心着凉。”
“不冷……”拉稞德顺势搂了莎兰闻着她身上的香气，“我回宫待几天。”
莎兰知道拉稞德只是带人在城堡休息，仍掩不住心中失落：“路上小心，别总是勉强回来看我。”
“这次时间不长，你可以跟我住旧宫。”
实话讲，莎兰心动了，拢了拢拉稞德垂下的金发：“这里事情不能让夫人一直替我担着。”
有点女主人的模样了，拉稞德心里觉得好笑，想了想留在这里也好，若是带回去，拉汶德皇帝或者继皇后提出要见，恐怕莎兰要尴尬，再说玫瑰宫还没彻底清空，撞见了又是麻烦：“和倪雅写份新型的报告，把你估算发射角度和时机的方法也写上。”
莎兰松了口气：“好。”
拉稞德看莎兰的反应很是可爱，边帮她把头发盘好，边寻思是不是应该给莎兰专门配几个侍女。
他从小照顾自己惯了，不喜欢屋里有人，只容夏洛德侯爵与他同住，莎兰是他唯一可以同睡的女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