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绘制草图给女侯爵和倪雅姑姑看了，两人均对她的想法大加赞赏。
夏洛德侯爵伸脖子偷看莎兰所绘草稿，寥寥数笔从几个角度勾勒出池塘、凉亭、宝树、花卉，足见其观察能力和艺术功底。
夏洛德侯爵自诩艺术天赋死神部队第一，可惜无人赏识，心中搔痒，可想到自己数次明言要杀了对方，至今两人几乎没有直接交谈过，只得懊恼地埋头吃饭。
拉稞德回旧宫已夜深，确认珀蒂芙洛睡下才敢去大浴室，刚舒舒服服地泡在水里，就见夏洛德侯爵哀怨地蹲在热水里往这边看：“怎么？”
“在后悔。”夏洛德侯爵简述了他所见莎兰绘画功底，以及自己艺术方面无知己的苦恼。
拉稞德扭动酸疼的脖颈，“玫瑰宫里没什么画，你可以帮她挑选。”
“真的？”夏洛德侯爵眼睛立即亮了。
“倪雅一直跟着她。”
夏洛德侯爵划开水凑到拉稞德跟前感动道：“拉稞德长大了，哥哥好感动。”
拉稞德无奈道：“珀蒂要是跟过去我没办法。”
“没关系，我脾气好……”夏洛德侯爵正色道，“什么事说到这么晚。”
“陛下让皇太子主导与六国外交、贸易，让我负责水路和陆运建设。”
“加活儿不加肉？”
“事关军队补击，特别是西南边境，环境险恶商队极少，陛下给拨了专款，没人接手……”
拉稞德将头靠在水池沿上，拉伸颈椎，“皇太子负责与六国的贸易谈判，他兼任的统军职务也给我了。”
夏洛德侯爵噌地站起来：“不带的！凭什么他去贸易谈判，我也想做买卖！”
“陛下不是给项目了么。”
“我更喜欢赚钱。”
“这是陛下信任，总比大冷天去边境强。”
夏洛德侯爵回忆三川堰湿寒、江宗山暴雨、西南边境刺骨风雪：“至少温饱能保障。”
说得平时你吃不饱穿不暖似的，拉稞德懒得和夏洛德侯爵斗嘴，趴在池沿迷糊起来。
“阿伟拉多家族的西泽尔在皇太子迎宾馆。”倪雅声音从天而降。
拉稞德这次只呛了半口水，无视身后夏洛德侯爵杀猪似的惨叫和夸张的水声，抬眼看倪雅，却被倪雅身后蜷缩起来的人影惊到：“莎兰？”
莎兰背对水池，蹲着身子捂着脸，声音发颤：“我什么也没看到！”
拉稞德紧紧扒住水池边缘，咬牙道：“珀蒂芙洛！”
“哟，竟然能想到我也在……”珀蒂芙洛穿戴整齐，哪有半分躺下过的模样，大摇大摆地走来，弹了下拉稞德脑门，“夜深人静，正是偷窥美男沐浴的好时候……”
伸头往池子里仔细看了，颇为遗憾地摇头，“倪雅你运气不行啊，每次都只有这两只瘦猴。”
“珀蒂芙洛！”夏洛德侯爵终于钻出水面，脸涨得通红，“你，你，你还要带坏女爵！”
莎兰窘得又把自己缩小了些，奋力摇头。
珀蒂芙洛坦然道：“莎兰什么没见过，倒是你这么害羞干嘛。”
“我……”夏洛德侯爵刚要反驳，莎兰便羞愧难耐地一声尖叫，跑出去了。
拉稞德下意识要去追，想起倪雅和珀蒂芙洛还在上面：“你俩打算看到什么时候？”
“你泡在水里，我们只看到那只瘦长猴子，吃亏的是我们好不好……”珀蒂芙洛起身对倪雅耸肩，“明天带莎兰逛街去。”
拉稞德急了：“你们要干什么？”
“逛街啊，她竟然没逛过王都，你怎么待人家的……”珀蒂芙洛对倪雅道，“好了，事情转达到了，我们睡觉了。”
倪雅很规矩地向拉稞德行礼，面无表情地对夏洛德侯爵上下扫视一番，头也不回地走了。
“被珀蒂芙洛看到了……”夏洛德侯爵悲痛欲绝，“我嫁不出去了！”
“倪雅不会介意。”
“真的？”夏洛德侯爵脱口而出，随即抿了嘴怒视拉稞德，“你拿我开心。”
“没有。”
“真的？”
“真的……”拉稞德摸到浴袍，爬出水池迅速套了，“出来，她们走了。夏洛德侯爵探头探脑地往门口看了看，终于下了决心钻出水池，掐腰叹气：“刚才真的吓死我了。”
“以防万一你最好赶快穿上点。”
堂堂纳安帝国侯爵立即如惊弓之鸟，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倪雅说六国联盟的美男子在皇太子那里？”
拉稞德胡乱擦了头发，任水滴浸湿衣领：“皇太子负责贸易协商，不算私会外国使臣。”
“皇太子能玩儿的过那个美男么？”
拉稞德理所应当地回答：“同时抓金钱、政治、军事，精力有限，单比赚钱不如你，单说政治不如皇太子，单说打仗不如我。”
夏洛德侯爵捂胸：“对我评价这么高，太感动。”
“他家经营多年，若是给你相同资源，不会比他差……”拉稞德也困了，“早点休息，明早和我去见陛下。”
“好。”
拉稞德卧室里灯还亮着，莎兰整个人埋在被子里，恨不得脑袋也藏起来，拉稞德钻进去，笑道：“这是练憋气呢？”
莎兰开始羞得不愿看拉稞德，还是忍不了拉稞德湿漉漉的头发，钻出来娇嗔：“又没擦干。”
“一会儿就干。”
“我给你擦。”莎兰迅速下地，取来干净的毛巾。
拉稞德本就嫌麻烦，又累了，还是没能拒绝，让莎兰将头发细细擦干：“珀蒂从小喜欢胡闹，不用迁就她。”
莎兰红了脸：“我们泡完澡出来，遇到送信的侍从，珀蒂说去男浴室碰碰运气。我们只想看看男浴室什么样子，哪知你和侯爵真在。”
拉稞德仰头问：“有区别么？”
莎兰脸红头了，声若蚊蝇：“只顾着看你了。”
“什么？”拉稞德坏笑。
莎兰把毛巾往拉稞德脸上一丢，冲进被子背过身去。
拉稞德笑着搂过莎兰，在发间一吻。
莎兰连日忙碌又突然谒见继皇后，也倦得很，靠着拉稞德喃喃道：“你们说的阿伟拉多家族，是有黄金律的那家么？”
拉稞德困得不行：“黄金律？黄金螺线我会……”
两人没来得及听清楚对方说的什么，昏昏睡去。
次日清晨，拉稞德提起此事，夏洛德侯爵难以置信地尖叫：“这么重要的事情，你睡着了，然后忘了？”
“没忘，这不想起来了……”拉稞德低声道，“我没听清楚，以为说的是数学里的对数螺旋。”
真是色令智昏，纳安帝国的天才有了良好睡眠就变成幸福青年，连面相也不似以前那般锋利，虽是好事，但身为单身有志青年夏洛德侯爵心中难免不忿：“数字能谈情说爱么？女爵告诉你那么重要的信息，你是不是脑子里直接开始默读黄金分割数了？”
拉稞德不会承认夏洛德侯爵说对了，正了正莎兰给打理得很好的领结：“黄金律是上古人神的能力，莎兰也只是听说过风明城里的传言。”
“那个国家是真实存在，史料有记载！要是他们的国王真的是三分之二的神，三分之一的人，国王拥有黄金律，就能解释他们国家富得用黄金铺路了！”
夏洛德侯爵兴奋得口水要留下来，“阿伟拉多家族杀死的巨人，是不是那个国家的后裔之类？”
关系到金子、赚钱，夏洛德侯爵的想象力就成指数倍上涨，拉稞德推开面带红晕的夏洛德侯爵，向拉汶德皇帝解释魔法师间流传的传说。
说上古之时，人界的国家统治者皆是神灵，后有女神与人类男子诞下三分之二神族血统的人类，此人是人界最古老的王，拥有堪比神灵的魔力和智慧。
他母亲赐予他许多礼物，其中之一便是魔法意义上的黄金律，即无论做什么都能赚到金子，永远为花不尽的财富发愁。
拉汶德皇帝笑了，放下勺子，对莱德将军道：“这能力谁都想要。”
“臣依稀记得那个三分之二神英勇善战，百姓安居乐业，惹怒了冥界之王……”
莱德将军饮下牛乳，督促两个年轻人多吃，“特别是拉稞德，体重不够。”
夏洛德侯爵对拉稞德说：“莱德将军听的故事跟我一个版本。”
“怎么，上古传说有许多版本？”拉汶德皇帝来了兴致。
“没什么，就是说那个人类国王不想死，但神明告诉他人终有一死，若想焕发青春，服下仙草即可。”拉稞德回答。
“哦，你的姑娘怎么讲给你的？”拉汶德皇帝巧妙地引开话题，揶揄起来。
拉稞德很自然地说：“说第人类国王终成贤王，做为人类寿终正寝，在冥界与伴侣重逢。”
嗯，很风明城风格，在座其他三人相视而笑。
拉稞德知道他们顾虑传说中生命魔法的部分，主动说道：“那个能让人焕发青春的仙草被蛇吃了，从此有了蛇蜕。”
“我知道，蛇蜕是药材！”夏洛德侯爵叫道。
“所以这个故事其实是关于蛇蜕的？”莱德将军咽下牛肉。
“黄金律！”夏洛德侯爵瞪了莱德将军一眼，“阿伟拉多家族可能有黄金律！。”
“假设他们家族有这个能力，也是造福他们自己人……”拉汶德皇帝命令在座的赶紧吃完早饭，“我们只看数字不看人……拉稞德多大了还挑食！”
夏洛德侯爵埋首忍笑，拉稞德在餐桌下踢了他一脚，把自己盘子里的胡萝卜倒给他大半。
去议政厅的日子拉汶德皇帝通常和亲近之人共享早餐，皇太子参加的次数屈指可数。
倒不是拉汶德皇帝不邀请，皇太子更愿同大臣们早饭，认为这样更容易拉近关系。
西泽尔在皇太子处的消息先到的拉汶德皇帝处，再给的拉稞德。
正如拉稞德所料，拉汶德皇帝此次想让皇太子全权处理与六国联盟往来之事，拉稞德则好好跟着学习管理——
基础建设涉及各层级官员、开销、规划，是个费心费力的活计。
若是以前拉汶德皇帝断不会将这种事情交给拉稞德，但拉稞德最近身体、精神状态稳定，精力也好，便暂时不让他继续跑出去打打杀杀。
这日皇太子提出为贵族的非婚生子们——这个叫法比私生子柔和些——
设立基金以供那些不具备军事天赋的孩子其它出路，包括创办新的政府、商贸、研究机构。
基金的资金来源由纳安帝国、贵族家族构成，基金运营交由六国联盟的阿伟拉多家族。
此提议激起了层层涟漪，甚至直接在议政厅里引发了激烈舌战。
贵族圈养情人，私生子代嫡子上战场争取自己和家族荣耀近乎纳安世代相传的国策，此策略保证纳安帝国在不间断的扩张里每个利益集团的传承，也决定了每个纳安贵族男子必须从军的一生。
放眼整个议政厅，除了年轻侍从，恐怕只有皇太子没上过战场，有大臣开玩笑说连自己家的狗都是立过功的军犬。
何况拉稞德站在这里，他的青色死神部队几乎聚集了年轻一代最精英优秀的没有继承权的孩子，他本人更是皇家牺牲链条上的代表——因为皇太子是嫡长子，他所获功勋都有皇太子一份。
皇太子胸前所佩勋章，是包括拉稞德在内的其它皇家子嗣用血肉换来的。
怕自己嫡长子失去替身，又不舍非婚生的孩子继续在军营吃苦，更担心此举今后影响继承法，朝臣们在争论中险些打起来，连早已退居二线的文官都要拔剑相向。
“呃……我比较关心钱交给别人真的稳妥吗？”夏洛德侯爵低头对拉稞德道。
拉稞德已经根据在场所有大臣的反应，结合他们的家族构成分类归纳了他们的想法和厉害关系：“钱不是从陛下口袋里掏就不用管。”
夏洛德侯爵不着痕迹地瞥了眼看戏的拉汶德皇帝：“陛下不会掏钱。”
“陛下从来不许半途而废……”拉稞德神色平静，“打完仗要负责收拾战场安置伤员，做买卖亏了，也得想办法赚回来吧？”
上午廷议只是个开头，阿伟拉多家族的西泽尔就在王都，皇太子断然不会让他空手而归，看他如何说服拉汶德皇帝。
“聊什么呢？”莱德将军百无聊赖地凑过来。他和老夏洛德侯爵都是没有情人没有非婚生子的异类，在其他人吵闹出个方向之前基本无事可做。
“珀蒂芙洛说今天带女爵逛街……”夏洛德侯爵神神秘秘地告诉莱德将军，“女爵竟然没逛过王都，拉稞德就知道把人家关房子里！”
莱德将军紧张起来：“倪雅跟着？”
“跟着。”
莱德将军松了口气：“倪雅跟着就好。”
皇太子见拉稞德与亲信事不关己的模样，高声问：“摄政王觉得此案如何？”
闹哄哄的议政厅瞬间安静了。
按说若此案通过，最受影响的就是仍在扩大的青色死神部队，甚至无奈从军的骑士也可能借此机会开辟新的人生。
拉稞德身为先皇私生子，现身居高位，以其才华容貌成就为无数私生子树立目标，激励他们建功立业，他的态度可以直接左右下面朝臣的意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