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或许对莎兰也是好事。
医巫没办法将现在甜蜜的二人与分开联系起来,但谁知道呢,失去了必须在一起的理由,太多情人难以相伴到老。
况且两人生长环境天差地别,道德价值观不尽相同,莎兰过于纯真执着认真,面对拉稞德心中真正的黑暗和扭曲,恐怕迟早力不从心。
人很难改变,无论莎兰把纳安宫廷里的东西学得如何有模有样,她终究是正直谦逊的养父们养大的宝贝女儿。
在冯弥尔公爵封地时医巫与休寒数次讨论莎兰肩上的诅咒,最后的结论都是只要风明城在,莎兰就不得自由。
她作为魔法师,甚至作为母亲的未来在滚烫的烙铁压在皮肤上的瞬间就结束了。今后她只能依靠她的勇气、智慧,以及运气在人间挣扎。
拉汶德皇帝满意地去休息,医巫看了眼高高悬挂头顶的月亮,面无表情。
江宗山堡垒里的月神庙,是传输魔力的立体魔咒。信徒将从圣法师处请来的月神图腾雕刻在自家门廊,此处生灵万物的力量便被传送给就近的神庙,神庙将其传输给风明城。
人界是五叶一花中最年轻的那片叶子,千年前魔族与神族在人界争夺人界的统治权,为的可不是助人族摆脱蒙昧无知。
风明城的圣法师,做为神族胜利的爪牙,操纵了人界千年。
风明城导致医巫全族惨死。
世界树圣殿从不吝啬复仇。
西泽尔很快在纳安帝国社交界出名了。
他参加了几次重要的会议,结识了纳安帝国的朝臣,很自然地受邀各种聚会,可惜行程所限,只亲历舞会和游园会各一次。
其间他没有再见到拉稞德,被告知这位摄政王现在并不深入参与外交,西泽尔略有遗憾。
他深以为六国国情所限,军事是他的短板,与少年参军的拉稞德相交会让他更清楚地发掘自己的不足。
他并不认为年龄影响见识。相反,正因年少时奔袭四方,才能懂得更多书本所述道理。
少年人只顾着埋头书本,囫囵吞枣,不如先出去走走,再翻开书本,方恍然大悟。
“你倾心于纳安帝国美貌的摄政王,所以没来得及对那里的贵妇一亲芳泽?”
西泽尔的情妇散着美丽的栗子色长发,靠在成堆的鹅毛枕头里,丰满圆润的肢体伸展开,散发着成熟女子特有的魅力。
西泽尔上前吻了她,笑道:“谁都没有你美丽。”
“我是个识趣的女人,不会问你我和你妹妹谁更美之类的蠢话……”贵妇人吃吃笑起来,“纳安好玩儿吗?”
“全是当兵的,很无趣……”西泽尔为自己熟练地扣上袖扣,“不过吃的还算讲究,我带回来个甜点厨子,你也尝尝鲜。”
“好啊……”贵妇人也不戳穿西泽尔是给妹妹带回来中意的甜点师,拢了衣袍,下地搂住西泽尔,“你最近会很忙吗?”
“会,孔雀王朝那边出了疫病,你也小心。”西泽尔低头把弄腰带。
“那我丈夫也会很久不回来。”
“我们会在舞会上见面的。”西泽尔指的是自己弟弟的婚礼。
“嗯……”贵妇人犹豫了下,还是忍住了,“到时候见。”
西泽尔没多想,又吻了自己的情妇,熟稔地从密道走了。
西泽尔还没有订婚。
他的父亲,阿伟拉多家族的族长,将长子的联姻对象筛选了一遍又一遍,还是没找到最合意的。
这并不妨碍西泽尔有固定往来的女子,哪怕对方是有夫之妇——在六国,谁在乎这些?
婚姻是两个家族资源重组的方式,爱情之火熄灭后的灰烬反而是婚姻稳固的不安要素,婚姻可以没有爱情,恋爱对象可以不是丈夫或者妻子。
纳安帝国的皇太子没有太子妃,摄政王没有王妃,上位者的婚姻从不简单。
阿伟拉多家族族长对西泽尔此行收获表达了肯定,六国联盟对开辟纳安帝国市场也颇为期待。
西泽尔回来的比预期晚了几日,两人聊了许多,无外乎关于纳安帝国内部的势力分析,和今后的大致方向,然后聊到西泽尔妹妹的新生儿,妹妹的婚礼,妹妹的嫁妆,对方的聘礼,最后聊到西泽尔弟弟的婚礼。
“他失踪了三日?”西泽尔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什么时候?”
“不是什么大事,你弟弟调皮,时常甩开侍从……”
西泽尔险些在父亲面前失仪:“他人呢?”
“你在路上,他也安安全全的……”
“他马上就要结婚了!和一个公主,有继承权的公主!”
西泽尔觉得自己大脑里的血管在嘶嘶作响,“他在想什么?”不愿理会父亲的袒护,扭头就去找弟弟。
弟弟在他的练兵场玩儿剑。
小时候弟弟喜欢和他争抢一切,从玩具到侍从到姑娘,西泽尔练剑他也跟着练,这些年荒废下来,西泽尔的亲卫队也只是陪着他玩儿。
“老哥!”弟弟见西泽尔气势汹汹的模样,也不着急,张开双臂笑得灿烂,“看看你弟弟!后天就当新郎了!”
然后不由分说地用力搂了搂西泽尔,炫耀他的新衣,上面绣着他婚后新的家徽,“怎么样?红色公牛!”
西泽尔还是回应了弟弟的拥抱,赞赏了他的衣服,摆出好哥哥的表情:“马上结婚了。”
“可不是!老哥你可是最后一个了!”
弟弟兴奋地锤了下哥哥结实的胸肌,吹了声口哨,眉开眼笑地说。
西泽尔换了问法:“准新郎这几天干什么呢?”
弟弟立即神秘兮兮地低头对西泽尔眨眼:“老哥,你知道的,男人婚前总是要开心些。”
撒谎,弟弟从小撒谎就是这个模样。
根据肢体动作,是个小谎。
西泽尔有点犹豫要不要追究下去,毕竟弟弟眼看就要和公主结婚,这是家族渗入六国控制权的关键一步。
“父亲跟你说三天找不到我是不是?”弟弟笑得风流,“那场面,我怕父亲嫉妒。”
“你身体没事?”西泽尔最终决定不去追究,毕竟弟弟安然无恙地站在眼前,即使发生什么,也在可控范围。
弟弟做了个夫人们看了会掩面的动作:“放心,你弟弟可是公牛!”
西泽尔仔细看了看弟弟,确认他一如既往的精力充沛,肤色健康,双目有神,甚至全身上下都洋溢着女士们喜爱的潇洒又可爱的模样,才说去见妹妹。
妹妹更美了。
本就清新脱俗,现在润如凝脂,全身散发着圣洁之光。
茶几上摆着纳安带来的糕点师做的甜品,妹妹坐在窗边轻摇摇篮,新生儿在其中睡得甜美,侍女们纷纷向西泽尔屈膝行礼。
西泽尔挥手让她们退下,悄悄走进,看着新的阿伟拉多家族成员感叹道:“他太美了。”
“是吗?我觉得哥哥更美。”妹妹慈爱地看了孩子,又抬眼看哥哥,“点心很好吃。”
“喜欢就带走,我为你带回来的。”西泽尔温柔地吻了妹妹的额头。
“我会考虑的……”妹妹笑道,再次低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孩子,“刚生下来时就那么一点点。”
西泽尔拉过来椅子,坐在妹妹身边:“我会带他去见你。”
妹妹嫩绿色的眼睛噙着泪:“医官开了停止哺乳的药,他喝不到我的奶水了。”婚期在即,迅速恢复少女体态是新娘的义务,从能下地那天,她就在被迫抓紧每一刻去除自己身上生产的痕迹。
西泽尔轻吻妹妹手指:“我再也不允许任何人对你动粗。”
眼泪如涌泉从妹妹双眼流下。
西泽尔的前妹夫习惯殴打妻子,而且专门挑衣裙遮掩的地方下手。
伤痕累累的妹妹不堪其辱,数次试图向父兄求助,均被前夫阻拦。
婚后半年,妹妹未能怀孕,殴打变本加厉,终于在一天清晨,妹妹从露台纵身而下。
然后就是西泽尔揭露妹夫无生育能力的丑闻,父亲施以手段让女儿带着全副嫁妆离婚,并剥夺了女儿前夫的王位继承权。
“哥哥在纳安顺利吗?”妹妹强忍泪水,问。
“还算顺利……”西泽尔决定说些趣闻给妹妹,“我在街上看到女士穿着裤装骑马,结队在酒肆喝酒。”
妹妹瞪圆了眼睛,难以置信地问:“她们是平民吗?”
“不是,是贵族女眷。”
“天啊……”妹妹眼睛闪亮,“她们没有男士陪同?”
“只有侍从。”
“还喝了酒?”
“吃肉,喝大麦酒。”
妹妹想尖叫,怕吓醒孩子,努力压低嗓音,探身问:“没有人说她们缺乏教养或者失仪?”
“没有。”
“听起来很开心……”妹妹无不羡慕地说,“要是我能和哥哥去,也穿裤子,骑马,和哥哥一起吃东西。”
在我统治的六国,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西泽尔给妹妹讲了纳安高大的女骑士,不需要盛装就可进入的小剧场,穿在树枝上炙烤的肉块,柑橘味道的大麦酒,还拿出给妹妹卖的礼物——纳安风格的祖母绿宝石项链。
“它太美了……”妹妹抚摸着项链硕大的主石和六颗副石,“为我戴上好吗?”
“当然,我亲爱的妹妹。”西泽尔小心翼翼地避开妹妹的发丝,帮她戴上项链。
祖母绿宝石非常衬妹妹的眼睛,西泽尔满意地看着妹妹,弄得妹妹红了脸:“见到传说中的美男子了吗?”
“就见了一次。”
“他是什么样的人?”妹妹把弄着项链,兴致勃勃地问。
西泽尔斟酌了下:“内向,不大喜欢说话。”
“内向?”妹妹好奇地歪头,“他长得漂亮吗?”
“很英俊,很年轻……”西泽尔突然想起拉稞德和妹妹差不多年纪,“非常年轻。”
眼下六国内没有与妹妹年纪相仿的王位继承人、王位持有者,这次婚姻结束,可以争取让妹妹去纳安帝国散散心,那里随处都是会骑马的贵族女子。
妹妹痴迷地看着哥哥无瑕的面容:“我要是能永远留在哥哥身边就好了。”
“会的……”西泽尔握住妹妹的手,“相信我,我会让你自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我相信哥哥。”
西泽尔弟弟的婚礼如期举行,六国权贵齐聚一堂。西泽尔边想若是此时有人在酒杯里下毒,六国顶层贵族瞬间就死光了,边寒暄应酬所有熟悉或不熟悉的嘉宾。
宴会上新郎兴致极高,新娘则全程淡然乖顺,按照六国习俗,宾客送新人入新房后各自散去,西泽尔送走最后一个贵客方拖着疲惫的身躯在外面石台躺下。
夏日的夜空上缀满星星,微风徐来,树叶、青草、花朵的香气包裹西泽尔。
舒服极了。
弟弟结婚了,妹妹的婚礼在九月。
计划在一步步推进。
然而西泽尔此时并不知道,弟弟消失的三日,埋下了如何巨大的祸根。
——第三十章完——
第31章 、幽兰绽放
兰花似草,香气悠悠;
——第三十一章——
倪雅有好几个表哥,其中往来最多的是姑姑家的二表哥,最投缘的是舅舅家的二表哥。
他们都是嫡生的次子,长兄康健聪慧,于是离家谋职,为自己争取未来。
姑姑家的二表哥进了青色死神部队,舅舅家的二表哥被莱德将军派往三川堰,担任地方部队水狼的参谋。
姑姑家的二表哥在死神部队里具体做什么,倪雅从不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职务,自己的秘密,倪雅也有不能告诉表哥们的职责。
二表哥去了东南边境后时有密函送到,享最优级别,这次却是自己回来呈报。
于是珀蒂借口迎接他回家,在旧宫草坪上浩浩荡荡地摆起了烤架,从冰窖拿出来冰镇的大麦酒,叫上拉稞德身边的小圈子及所有轮休战士开始吃肉喝酒。
“女爵什么时候搬玫瑰宫?”倪雅二表哥感激涕零地大口咽下大麦酒,问夏洛德侯爵。
纳安帝国贵族新婚夫妻入住主宅时有很繁杂隆重的仪式,哪怕平民家也不是随便抬了行李搬进去就了事。
婚姻意味着两个人从原生家庭独立,从有父母庇护的屋檐下走出,与一个有着不同生活习惯思维方式的人生活相伴,组建新的家庭,构建新的生活模式——
照搬原生家庭,拿自己原生家庭和新家比较是幼稚而不体面的,婚后与父母同住则让家族蒙羞。
皇太子婚后表面上与生母分府而居,其生母却日日前往长子家中,直到深夜才回自己府邸,甚至在长子家中有自己的套房,皇太子经常指责妻子对自己照顾不如母亲体贴纵容,频繁回母亲处长住,被正妻家中诟病,甚至上诉至先皇处。
拉稞德没有母族,没有婚约,莎兰名义上是他的习仪女官,实则拉稞德唯一承认的情人。
王都权贵不可能放过亲近这个权力几乎与正妻并肩的女子的机会,玫瑰宫各个角落准备好迎接主人时,贵族们递来的名帖已经堆起来了。
然而拉稞德和莎兰再亲密,二人之间也没有婚姻关系,不可能举行夫妻乔迁之礼,只能选个历法上的吉日住进去。
“快了……”夏洛德侯爵不知从哪里变出来鱼竿和大檐帽,邀倪雅二表哥在湖边坐下,“殿下也搬过去。”
倪雅二表哥将鱼线划出完美的弧线投入湖水:“殿下是真动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