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降竹马是鲛人这件事/四海谣——边阿陲
时间:2022-02-09 17:17:42

不可能。秦在于对自己的实力还是有数的,她方才一顿乱七八糟的操作至多让长尾海兽受些皮肉伤,离杀死对方还差得远。
她的下一个反应就是:这只海兽本就已经濒死了。
本来,体积如此大的海兽都不会接近陆地。有什么疾病或寄生物种缠上了它,使其偏离原本的生活习惯,又在方才激烈的打斗中终于置它于死地,这才比较说得通。
秦在于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在确定了威胁已经消失后,方才被惊惧压下的好奇心又探出了头。她又在身周罩上一层屏障,向不远处随水波晃晃悠悠的海兽尸体摸了过去。毕竟类似这般的攻击性巨型海兽,她从前几乎没有机会接近观察过。
靠到近前,海兽显得比之前更加可怖。它实在太大了,身体最宽阔的部分在秦在于面前,尾部塌向深海,而尾鳍已经消失在漆黑一片的海水中。它深蓝的皮肤上遍布着许多狰狞的旧疤痕,凹凸不平的寄生藤壶附着在宽阔的背脊上,更添丑怖。
忽然,秦在于的眼角余光捕捉到一道黑影一闪而过。回头看时,却只有空荡的海水。
她好不容易缓下来些的心率登时又一蹿三丈。以她的眼力不太可能看错,这水下还有别的东西!
在赶紧跑与留下来之间犹豫了一下,她挥手又凝出两把水刃,坚持了转身及丧命的原则,向黑影消失处摸去。
她发现时,那黑影正游进了长尾海兽下方的阴影里。眼下也容不得再迟疑,秦在于一咬牙,握着水刃就冲了下去。凝了“通灵眼”一看,还是什么也没有。
她不由咽了咽口水。在漆黑的海底跟不知什么东西玩躲猫猫,真的不是什么愉快的体验。但凡她再胆小一点,都能活生生把自己吓晕过去。
但秦在于今天偏偏就不打算信这个邪了,伸头一刀缩头也一刀,她一刻不停,又绕过海兽腹部向上游去。当转过弯将要到达海兽背脊时,一抹亮色突兀地在她眼前一划……
一条……一条……一条鱼尾!
还是一条大小正常、长满鳞片、被长尾海兽衬得格外娇小的鱼尾。
嘶……照理来说看到鱼尾没什么好稀奇的,海洋里满世界都是鱼尾。但是在如此惊险刺激的时刻看到一条亮闪闪的鱼尾,秦在于诡异地有种被欺骗了感情的错觉。
海洋里不是没有体型小而威胁大的生物,但那多已不再属于海兽的范畴,而是海族了。海洋族类大多是先天的灵物,拥有等同于人的智力和极高的灵力天赋,是海洋的宠儿。在两域混战之后,不止人类,海族也损失惨重,许多种海族甚至已经绝迹。余下的幸存者退回了北川,其它海域里再难见他们的踪迹,故洲更是从战后就再没有海族出没。所以人们已经习惯于以体型定实力,这种长着华丽鱼尾的“小家伙”也令秦在于放下了危机感。
但这种放松仅仅是暂时的,当她向前一段游到海兽正上方时,发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东西。
海兽背部,除了她之前刺出的几处伤外,还有一个极大的破口,洞口大到装下五个她还绰绰有余。这伤口还极深,看着很像是直接将海兽从上到下贯穿了。浓稠发腥的血液从洞口支离破碎的残肉中涌出,几乎将这一片海水都染成红色。
好了,这下长尾海兽的真正死因水落石出了。
秦在于头皮都几乎炸了起来,一颗饱经摧残的心脏急得似乎要从喉咙跳出来。恰在此时,一阵窒息感骤然袭来,她闭气的时间已接近极限。
与海洋共生,闭气是人们的必修课。相较于一般人,受过训练的术师闭气时间更长。但秦在于在没有任何辅助的情况下,最多也只能在水下待一个钟头。方才一阵心慌和追逐中,消耗速度翻倍,她能坚持的时间只少不多。
她极力稳住心神,劝慰自己,能在顷刻之间干掉这么一个巨兽的东西不管是什么,既然放任自己活到了现在,那就说明在对方眼里,她这个小虾米根本不够填牙缝的,人家压根没看上。
此时海兽尸体已下落得离海面有一段距离,秦在于召出水罩,在身周隔出一点空间以供呼吸,同时起到防御作用。
深吸一口气,她当即一踏脚下尸骸,向上游去。将要到达水面时,她忍不住回头,透过模糊的水幕,正看到那长尾海兽身体一侧多了个奇怪的突出,像一条小一号的鱼鳍。
海底中一切事物的轮廓都难免模糊,那模糊不清的“鱼鳍”影子似乎还拐了两拐,朦胧中透出一股浓重的诡异感。
骤然出水,秦在于头也不回,一路飞也似向着灯塔的方向逃蹿。
她心里一阵难以言喻的战栗。刚刚那个“鱼鳍”,虽然看不大清楚,但凭轮廓可以辨认出是个同鱼一样形状的东西,微微扭曲,在探出身子看她!
仔细想想,自己没准还跟那东西对视了呢。秦在于瞬间一蹦三尺,窜出老大一截。
终于,当脚下踏实了土地后,一阵劫后余生的庆幸才汹涌而出。她在头顶暖融融的阳光下打了个寒噤,什么阵法法阵一时都被抛诸云外,只晕晕乎乎地用手扒开脸上狼狈的几绺湿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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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吓呆老婆”成就get√
这一章夜深人静的时候写的,真的好有氛围。啊这
 
第4章 海族
 
头顶太阳已经西斜,秦在于腿脚发虚地进了屋。屋中无人,秦老还没回来。
这栋小屋里的陈设同外部一样简洁。进门处就是壁炉,一张原木桌并几把木椅放在旁边,兼具了餐厅与客厅的功用。
厨房也同在一楼,与屋门形成对角,不多的几件锅碗瓢盆整齐地摆放在柜台上,满溢着浓浓的烟火气息。厨房旁边是秦老的卧房,房门半掩着。
攀着从天花板上垂下的木梯,秦在于登上了二楼的小阁楼。
阁楼面积不大,一览无余。一张整洁的床铺靠墙摆放,床边支着一张方木桌,桌上还摆着纸笔与几本书。午后的阳光透过墙上的小窗照射进来,给四壁遮上一层暖融的光。一切跟不久前阴暗寒冷的海底截然相反,恍如两个世界。
秦在于换掉身上湿透的衣服,裹着一张薄毯坐在窗前,看着外面依旧平静广阔的海面,微微出神。
她也曾作为渔民们的友情护卫,随船出海。但那都是在全副武装、全员戒备的条件下,也鲜少遇见活动在深海的大型海兽。那奇怪的不知名生物,更是在她的认知范围外。她无法确定那个小体型究竟是不是传说中的海族。不知道向来只出现在书本纸页上的画像,一朝待着古老的气息从书里跑了出来,要如何应对。
正想着,楼下的传来“吱呀”一声,木门被人从外推开,秦老回来了。
秦在于把肩上的毯子放下,下了楼。
楼下,一个老人正将手中的几捆绿叶菜放在厨房灶台上。老人背影瘦高,布衣衫中露出的腿脚和小臂上的皮肤黝黑,带着常年的风吹日晒留下的裂痕。
长达半生的军旅生涯给秦老留下了无法磨灭的痕迹,即使年近古稀,他仍然腰板笔直、精神矍铄,行走间如同生风。
劫后余生再见亲人,才缓解下去的害怕与一点委屈又以不可抵挡之势涌上心头,险些将秦在于的眼泪逼出来。她不想让人看到,眨着眼眶里的一点潮湿,没有说话,安静地站在一边,默默看着爷爷在厨房忙活。
处理好菜,秦老一回头,看见了墙边的秦在于,招呼道:“今天这么早?来帮爷爷烧点水,准备开饭啦。”
秦在于上前添柴禾,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暂时先不将遭遇海兽的经历告诉秦老。得知自己孙女险些命丧黄泉,老人家铁定会受到不小的惊吓。
这个点,图书馆已经关门了。看来她明天必须再去学院一趟,再被鲁格嫌弃,她也得把事情告知他,商讨要如何处理。毕竟有疑似海族的生物在附近海域游荡,将对渔民的生命安全造成极大威胁。
爷孙二人手脚麻利地做好了饭,看外面天气晴朗,秦老就主张将餐桌布置到了屋外海边。在傍晚柔和的日光下,浪涛围着小岛,岛上高地一张小桌、几道小菜,桌旁两个人对坐,在连绵的涛声里闲话家常。
望着浮着金色光斑的海面,秦在于抚一抚被海风拂乱的额发,一时也被这深不见底的蔚蓝所感染,问秦老:“爷爷,你从前所见过的海族是怎样的?”
秦老随船与海族作战数十年,却很少主动提起战时的往事,个中滋味,可能只有他本人才能体会。
“海族,”秦老手中点上了他那个古旧光滑的烟斗,“什么样的都有,他们不长一个样子的。至于我见到过的,那都在海里,每一次都喊杀声震天响,船都快翻了,哪有心思去看。你问这个做什么?”
秦在于:“没什么,就是有点担心。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现在的人们对海族了解太少,如果再次遇上,岂不是毫无招架之力?”
秦老抽一口烟斗,哈哈地笑了起来,“你们这一代确实对海族了解太少。海洋才是孕育生命与灵力的温床,在我们看不到的深海中,海族早已有他们自己赖以生存的生命链条,甚至社会,他们不会稀罕这一点点陆地。同样的,他们也不会专注于人类。我们作为食物来说,对于他们的价值,同他们食谱上的任何海洋物种没有差异,甚至因为在陆地上猎捕难度更大而更加不具吸引力。”
“所以,”他呼吸间,口鼻中呼出白色的烟雾,继续道,“海族同海兽一样,需要提防,但过犹不及。早年间为了抢夺稀少的岛屿,人类之间冲突不断,常有某个岛屿被占领后,其上的居民被外来者屠杀殆尽的惨象。可从没听说过什么地方的人被海族大量屠戮的消息,他们并不算最大的危险。”
听着一个曾参与过两域混战的老兵神情平静地说出这番话,秦在于有些惊讶,问:“您不是参与过两域混战吗?您对海族还这么……这么……”
她绞尽脑汁想出个形容词,“这么……友好?”
秦老在腿边的岩石上磕了磕烟斗,道:“我去打仗,是为了自保,不冲突。而且人呐,老了,就没太大的火气,恨啊怨啊,都被年纪一把火全烧干净了。”
他不再说话,又抽了几口,白烟逐渐让他的面孔变得朦胧起来。
他突然问道:“你知道两域混战开战的原因吧?”
“知道,”这是秦在于的基础课内容,“因为灵骨枯竭,人类猎捕海族来获取灵骨,最终两族矛盾激化,陷入旷日持久的战争。”
秦老点点头,“所以你看啊,脱离海洋的子民仍贪求海洋的力量。最先推进战争的那只手,分明是属于人类的。”
这个秦在于也明白,这是四海所公认的。两域混战前,人类人口数量极大,用以支撑这么一个庞大的文明所需的灵骨量也是惊人的。当海洋中埋藏的灵骨再难寻找时,就有不少人铤而走险,组成团队下海猎杀海族,埋到浅海处,等待数年后挖出形成的灵骨换取钱财。这般在河边走多了,总会打湿鞋,两族矛盾愈积愈重,最终打响了有史以来规模、损失都最大的战争。
秦老抬起手,向着东方的海域指了指,道:“那里,就是曾经的中洲陆。”
秦在于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只看到一片蔚蓝。中洲陆在战前,是四海最大、最繁华的岛屿,它的位置其实并不在四海中部,而是偏西,但因为其地位特殊,被命名为“中洲”。它与东淼陆、南渊陆一起,因为面积大得突出,被冠上陆域的名号。在持续五十余年的战争中,人类所受的损伤难以计数,但若说哪一个是最重大的,答案却很统一——中洲陆陷落。
两域混战尾声,本就数量稀少的海族已没剩多少生员,主力全部集中于中洲陆主战场,而人类军队也向中洲陆汇集,准备最终决战。海族因数量过少,处于劣势,最终剩下的海族以同归于尽之势灵力爆发,震塌了整座中洲陆。这座四海第一大岛、洋面上的巨人,就这样成为了历史,给人类留下了极大的震慑。
战前,故洲群岛的名字本是西洄,位于中洲陆西侧,距离很近。受到中洲陆的辐射,西洄群岛一度是四海重要的商业节点、交通枢纽。战争结束后,幸存的人们怀念消失了的中洲陆,于是将曾距它最近的岛群改名为“故洲”,以表纪念。
“现在什么也没啦。”秦老道,“其实中洲陆还在时,在这里也看不见,还是远了些。”
他看了看斗钵,里面的烟草已经燃烧殆尽。他也不再添,将烟斗放到一旁,接着道:“但听上一辈的人说,在战前,浮桥可以从中洲陆一路连过来,填补了中间的空隙。浮桥可是个好东西呐!我没见过多少,我那时候都已经损毁得差不多了。画一个阵法,续上灵骨,就能将一片海域变为地面,可以在上面筑屋铺路、运土耕种。阵画到哪,城建到哪,一路在海上蔓延,据说一度从中洲陆铺到过南渊陆。飞艇三天三夜才能抵达的地方呐!以前的人们能直接走着过去。
“浮城、空城、海桥、飞艇,各类大型工事承载着越发臃肿的人类种族,没完没了的灵骨消耗,终至无法回头。人类自己,亲手把自己送上了绝路。人类渴求发展、珍惜生命,海族又何尝不想寻求生存,到了这种地步,即使与他们兵戎相见过,我又如何对海族有什么怨念呢。”
“……”
西边天空的太阳不断下坠,已经接近了天际的海平线。海上的日落格外纯净,海天一色间,镶嵌着一轮浑圆的太阳。太阳由日中的热烈转为和煦,暖橘的光打在天边松散的几朵云上,渲染出恢宏的夕阳;另有一半抛掷在西方的海面上,随波浪和缓地浮动。水天之间分明只有蓝与黄两种色彩,但被运用得淋漓尽致,浓淡不一,交错混杂,铺陈出满目的壮阔。
放任自己的视野被绚丽的晚霞充斥,秦在于的思绪也随着目光放远。
灵骨,鲁格和爷爷都提到了灵骨。在这场海陆浩劫中,灵骨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对于灵骨的消耗,秦在于没有太多概念,她只知道海边的灯塔就是靠照明阵法与灵骨运作的,每年都会有专人送来固定配给的灵骨。一盏大灯,每年都需要耗费一块拇指盖大小的灵骨。以此类推,为支撑战前一整座浮于海上的城池正常运转而消耗的灵骨,怕是仅一年就约等于两具完整的海族灵骨骨架。
最令人担忧的是,战后人们也延续之前的习惯,灵骨的使用有所收敛,但也只是聊胜于无。连故洲这等偏僻之地都常见灵骨的痕迹,更不用说东、南海域。如此下去,重蹈覆辙是迟早的事,人类终将把历史演变为一个脱不出的轮回,一遍遍重复着因灵骨生因灵骨亡的怪圈。
这样说来,鲁格的主张未尝没有道理,他对待以灵骨驱动的阵法深恶痛疾,也表现了战后人们对于灵骨的反思。在经历了如此的战火摧残、家破人亡后,对出路的思考与探求自然成为人们的一个重要议题。但如今人们正缓过一口气来,不知道这种克制与反思还能存在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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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开头这几章出现的设定解释可能会比较多,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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